会被千夫所指,甚至有性命之忧。
作为本地孔教会会首的庄老太爷,对于这种无媒媾和的行为,最为深恶痛绝,曾在村内几次训话,从维护道统,维护礼法以及维护伦理纲常的角度,对这种行为进行过严厉批评,并亲手处死过几对敢犯天条的男女。
道统得到了维护,庄楼村的百姓虽然贫苦,却是道德楷模,女人绝不敢未经婚礼就私自奉献。因此红菱和周贵虽然青梅竹马,却未敢越雷池半步。也正因为此,周贵更无法容忍,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庄老太爷先拿去受用。
他嫂子却不像他哥那么好说话,已经忍不住骂道:“你个断命鬼,要命的祖宗。你知不知道,你哥为了替你还债,就快累折了腰?咱一家节衣缩食,为你娶媳妇,你怎么还不满意?再说,人家庄家有枪有马,你一杆破枪顶什么用?到时候就像老刘三小子那样,把全家害死,你就甘心了不是?我实话告诉你,那枪,我早就扔水塘里去了,捞出来也打不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周贵看着大哥,见大哥点头,知道这话无错,只觉得周身热血上涌,抓起一旁的镰刀,咆哮着冲到院里,对着小篱笆墙,就是一通乱砍。
穷人娶亲,没有太要紧的仪式,花轿抬过来,吃顿饭,仪式就算完成。现在是夏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都没有余粮,也办不起酒。左右不过是摘点野菜,放到院里款待客人。
天刚到傍晚,一顶二人轿已经停在周家门口,这并不是送亲的轿子,而是接亲的轿子。新娘子一到,不容跟新郎见面,就要上这顶轿子,然后抬进庄府。两名轿夫和一个管事,横眉冷目的看着周家人,吃着周富家里的送来的一盘子炒鸡蛋,外加几个黑窝窝。
轿夫生的高大强壮,仿佛是尊铁塔,接吃食的时候,顺势就在周富妻子的手上捏了一把。“八年前你过门,抬你的是我大哥,今个是我抬你兄弟媳妇,咱这也算是缘分啊。我说,你们家也是好大造化,红菱那么水灵一朵花,怎么就嫁到你们家了?看看,成亲的日子,就吃点这个,这也能养的活老婆?还不如就住在老太爷家,吃香喝辣,那才叫享福。”
周贵的眼睛里喷着火,但是被哥哥死命的拽着胳膊,动弹不得。管事的则看着周富家里的嘿嘿笑着“你家娶了红菱,是造化。她只要聪明点,你家欠那个债,就不叫事。老太爷这几天高兴,他老人家,要到省城当议员了。知道什么叫议员么?就是咱江北巡阅使有事,也得先跟议员商量。红菱要是伺候的好,就把她带到省里享福去,等怀了娃再回来,连你们撒种子的劲都省了,光等着收庄稼,这是多大的便宜。除了老太爷,还有谁行这个善举啊。”
红菱家的轿子,在日头偏西时,就抬了过来。两个轿夫,都是村子里帮忙的后生,被这边的轿夫一推,就是一溜跟头。管家掀开轿帘,向里面打量。
“啧啧,真俊啊,怪不得是咱们这有名的一枝花。丫头,你的运气来了,别哭了,成亲是高兴的事,哭什么啊。你看看,上回王家那媳妇,非带把刀到家里,结果怎么样呢?把自己一家子都搭上了,喜事变丧事,图什么。赶紧的,把人送上轿子。”
“周贵!”轿子里传出一声尖叫,周贵听到这声叫声后,脸涨的通红,死命的想要摆脱自己兄长的束缚。可是他的兄长也用了死力,使出了家传的擒拿功夫,饶是周贵怎么挣扎,竟也是摆脱不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忽然从村外传来,这小村子就没人有马,几时听过雷鸣般的马蹄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却见,在落日余辉之中,二十余匹高头骏马,自村外一路飞奔而入。
日光照在骑士身上,仿佛这些人,身上都披挂了一身金甲。为首者两骑并排,一匹白马上,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大红斗篷迎风起舞。与其并行者,却是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泰西夷女。身上穿着紧身袄裤,更显的英姿勃发。
这小地方,几时来过洋人?就连庄家管事,都觉得有些眼晕。来的马队一路跑过来,直到小轿之前才勒住坐骑。骏马发出长嘶,荡起的烟尘,呛的一干人等咳嗽不止。
新娘一声声的尖叫,吸引了那名西洋女子的注意,她用好看的大眼睛看着男子“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家人成亲,会有两顶轿子?这个风俗,我从来没见过。”
男子,则干脆的用马鞭一指管事“这个怎么回事?怎么两轿子啊?”
看着高头骏马,和那二十几个精壮汉子,不知怎的,管家就觉得腿软。下意识的,竟对这外乡人说了谎“这……我们是接亲的,这是娘家人,轿子对轿子,不让新娘子见三光……”
“是这么回事么?”那男子的视线越过管家,落到了周家兄弟面上“轿里面的是你们的妹子?”
“不是!我不是他们的妹子!”新娘虽然不知道来者是谁,却依旧像溺水者遇到救命稻草一样,抓紧最后的机会自救。
周富的妻子和周富,都拼命的点着头,连声应是。周贵的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出声。男子用马鞭一指他“你,到我面前来说话。”
周贵摆脱大哥的拉扯,来到马前,看着这二十几匹马,看着那鲜明的装具,再看看,来人腰里,赫然别着左轮手枪。周贵的眼睛亮了,一团火,在胸膛里燃烧,嗓子变的干渴,心跳的格外的快。他下意识的意识到,这是自己和红菱唯一的机会……
“轿子里的是你妹子?”
“不!她不是我妹子,她是我媳妇!”周贵想要放声喊出来,可是出口的声音,却低微不可闻。短短十几个字,结巴了几次,连不成句。马上的骑士,又问了一遍,周贵再答,比起第一次流利的多,可是声音依旧很小。
“我是他媳妇!这些人要把我带到别人家里去!”轿子里的女人,声音却比周贵大的多,语速也更为连贯。
那名管事朝男子行了个礼:“这位外乡的朋友,小的是庄老太爷家的。这轿子里,是我们庄老太爷新纳的小,您要是不信,可以到老太爷府上去问。我们老太爷,可是致仕的翰林,现在的县知事,用不了多久,就要到省里去做知事。还是苏北孔教会的会首,与康长素先生,还是好朋友呢。对了,本地保安团的庄团长,那是我们老太爷的亲侄,你们跟他认识不?”
一连报出这么多名字,周贵的心却随着一个个名字,不停的向下沉,原本低沉的声音,变的更小了。
“二哥!救我!”轿子里,红菱扯开脖子大喊了一声。
听到心上人的求救,周贵的热血翻滚,终于忍不住大喊道:“她……她是我老婆!”
“短命鬼,你是要害死一家子啊!”周富家里的,却猛的冲上去,对着小叔子又抓又挠,周富则扶着门站着,不知所措。连个抬红菱的后生,已经吓的撒腿就跑。这件事似乎闹大了,自己还是去给庄老太爷送个信,免得被牵扯进来。
那名泰西女子拔出了手枪,指向管事的头“你在对我撒谎!现在你,还有你带的人,给我跪下!”
跪下?管事愣了愣,他倒是不在乎下跪,也不在乎给洋人下跪,但是这跪的有点莫名其妙,他就反应不过来了。
马上的男子,却已经抡起了马鞭,一声爆响声中,管事惨叫着捂着脸在地上翻滚。这一鞭抽的既快且狠,一下子就是个满脸花。那两名轿夫大怒道:“你们……敢打人?”
“废话,你们都敢抢人了,我还不敢打人?来人啊,把这三个孙子给我绑了!”
一声令下,随行者跳下马来,每人身上都带有手枪,枪口一指,人立即成擒。周富家里的不喜反惧,大叫道:“土匪!不好了,土匪来了!”转身就向房里跑,拉着自己的丈夫冲进房里,将门闩顶的死死的,又去寻锅底灰抹脸,免得被土匪祸害。
周贵原地没动,跪在地上,看着这群外地来客。他们就算是土匪,自己也不在乎,只要能够和红菱成亲,自己宁愿当土匪去。
那名男子扶起他,朝他一笑“你是新郎官?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用不着跪,你们这里的风俗,我已经听说了,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你放心,有我在,你的新娘子,别人夺不去。来,我给你们主持婚礼。汉娜,你来当证婚人,霍虬去发信号,让大家准备好硬货,招待咱们的客人。”
第517章 江北第一匪帮
周家的门被敲开,那男子隔着窗户扔了五十块大洋进去,说是贺礼,这门自然就开了。断没有土匪送人五十块大洋的道理,而周家几辈子,也没见过五十块洋钱。为了这些钱,就算是卖命,也不是不能考虑。
红菱丢了贴身藏着的剪刀,从轿子里扑出来,倒在爱人怀里哭,几名马队的骑兵为他们布置着新房,一名骑兵则看着周贵,一拳打在他肩上“二娃,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大龙哥。咱们从小一起练功夫的,你忘了?”
周贵仔细端详着,来人一身上好的毛料劲装,下面穿着马靴,腰里一边插着手枪,另一边则是一口锋利的指挥刀。怎么看,也不是自己能认识的人。端详了半晌,才颤抖着问道:“你是……萧大龙?”
“你小子,刚把我认出来!红菱妹子,你是越长越漂亮了,也难怪那老不死的对你动坏心。你放心吧,有我们……在,他不敢把你怎么着。”
周富也认出了这个熟人,萧大龙当初是因为偷了庄家一个丫头,被庄家家丁带着狼狗追杀进了山里。原本以为是死定了的人,没想到今天,居然出现在这。看样子,他当了强盗,还是个很厉害的强盗,周富大着胆子过来打了招呼,又劝告着。
“大龙,你现在入了伙,当了捻子了?我知道你们捻子厉害,可是庄家更厉害。这几年想动他脑筋的捻子,没一个有好下场,全都让他给收拾了。你们不能吃眼前亏,还是……还是赶紧走吧。二娃,快把红菱放开,把她送轿子里去,等老太爷一会来……抬人。我给老太爷跪下,求他饶你们一条命。”
萧大龙嘿嘿一笑“周富大哥,我现在入的这个可不是捻子,而是……这怎么说来着?”
“江北最大的土匪!”那名带队的男子走过来,接过了话。萧大龙尴尬的一笑“大……”
“喊大当家的吧。既然是土匪,可不就得喊大当家的。你敢说,咱不是江北最大的土匪?难道还有谁比我的力量大么?”
“没有,断然没有。”萧大龙脚跟一磕,立正一礼“萧大龙向大……大当家保证,我们永远是最强,最大的一支土匪。不管是江北,还是全中国,都是。”
那个洋女人拉过红菱为她擦着眼泪,她的个子很高,倒是名副其实的大洋马,让红菱看着就害怕。那女人倒是很和气,用流利的中文道:“不用担心,我们是来救你的。你放心吧,没人可以伤害你们,你们的婚礼,我来主持。”
周富夫妻哭天抢地的想要阻止,可是几个土匪部下拦着,谁敢过去?眼看着两人被送进了小房,又关上了门。周富家里的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萧大龙的腿。
“大龙兄弟……生米被你们逼着做成了熟饭,你们可得管到底。带我们走吧,回你们的山寨,趁着庄家没反应过来,咱们赶紧着跑,留下来,那就是个死啊。”
“嫂子,我当然知道他们留下是个死。当年我的春桃,就是这么死的。不过,我们不跑,我们就是要留下来,等着会会他,告诉你们,庄老头这个老王八但,他活到头了!”
“那……那你们也多带点人啊。庄家上千人枪,你们这几十号人顶个什么用,跑吧,跑的越远越好。等到你们像长毛子那样,有几万人时,再来不晚。不过……不过到那个时候,庄家说不定就又交上了什么朋友,还是杀不了他。”
“他交不上什么朋友了。不管他认识谁,这回都是个死,我说了就算。”那位头领走过来,找了块石头坐下,那名年轻的洋姑娘,则挨着他坐。
他们随身带有干粮,拿出来点火烤食,又有人在井里打水。周围的村民已经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几个有牲口的人家,骑了毛驴,去给庄家报信,希望能跟老太爷那里卖个人情,明年减一点租子。
周富知道,这回土匪可以走,自己却是死定了,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坐在井台边发呆。反倒是他的媳妇手忙脚乱的把那把镰刀找了出来,又推着他道:“你在这发傻有什么用?发昏当不了死,现在,就只剩拼命了。”
一男一女,两个首领则到了一边,男子问道:“汉娜,感觉怎么样?”
“这真是一次有意义的历险,让我的眼界变的更开阔了。原本我到这里,只是想为帝国寻找更多的矿产资源,可是我觉得,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