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上,对比马关条约,这次的和约条款,并非不能接受。她真正在意的条款,是在和约之外,也就是这个国家的权力,到底由谁掌握。如果贵国迟迟不肯签字,各国公使并不排除将太后归政的条款加入条约之内的可能,还请三思。”
赵冠侯心知,这扶桑人说的,确实是问题重点。慈喜真正介意的,并非是赔偿多少钱,或是这个国家的国体国格受何影响,她真正关心的只有一条,就是是否会被要求归政。
其恋栈山东不肯回銮,主要也是担心,一旦回京,各国公使会一起发难,要求其还政于天佑帝。即使这段时间来,慈喜努力弥缝与天佑之间的母子关系,也有自信将皇帝操纵于股掌之中,但是大权一旦旁落,四度听政必不可成。这个老妇人,显然不能容忍,把大权重新交出这种事。
也正因为此,不管章桐联合铁勒烧香引鬼,还是庆王颟顸无能,与洋人名为交涉,实为全盘接受,慈喜都未见怪。表面上看,章桐和庆王的交涉毫无成效,只是洋人应声虫,只有局内人知道,他们能保证洋人不要求还政,对于慈喜而言,就是最大的外交胜利,远比其他条款加起来都重要的多。
小村等人显然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敢有恃无恐,以此为底线,对金国进行敲诈吸血,并且将之摆在台面上。他们倒不认为赵冠侯真能决定谈判结果,毕竟上面有太后还有庆王。但是只要他能够为扶桑人所用,谈判大臣立场一致,慈喜及未曾参与谈判的大臣,纵然对条约并不认同,也只有接受而已。
见他陷入沉思,青木笑道:“赵大人,你要想清楚,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为权贵争取抽烟打牌的闲钱上,为什么,不把时间用在发力振作上呢?知耻而后勇,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何况,早日完成和约,我们才可以早日合作战胜铁勒,你觉得这比起谈判来,哪一个对你的帮助更大?”
这时,洋子从外面走进来,为众人递上热手巾板。赵冠侯接过手巾,只觉得香味扑鼻,上面显然撒了花露水。他刚刚擦完脸,洋子已经把手巾接过来,又端过来一盘寿司,小声道:“请贵客用点心。”
青木朝她招手道:“你也坐下,今天是家庭牌局,没什么规矩,你不用躲避。”洋子听到招呼之后,十分自然的坐在赵冠侯身边,帮他看牌,惹得福岛与小村都是一阵会心微笑,提醒道:“你已经看到了我们的牌,可不许为赵大人打眼色。”
赵冠侯斟酌着牌“三条。几位的帐,算的很清楚。可是我也要给你们算笔帐啊,我现在就是一个标统,一共就一个标的人马。就算拉出去打铁勒,有什么用。难道几千人,能顶的住铁勒十几万大军?你们拉我帮忙,我觉得不如找袁大人啊,不管是论身份地位,还是手上的权力,他都比我大的多,和他合作,前途更为美好。”
第295章 掘坑待虎(二)
赵冠侯公开举贤,倒也谈不到是走马荐诸葛,而是说的实理。一个标统无论如何,也比不了一个巡抚,从身份对等原则看,今天坐在这里打麻将,享受着美人在旁关照的,怎么也该是袁慰亭,而非自己。虽然对扶桑人的谋划已经有所觉察,但他还是准备进一步试探一下,确定对方真实想法。
福岛安正摇摇头“慰亭先生,确实是中国难得一见的人杰,我国也想过与他接触。但是他身上,旧有的官僚气息太重,对于文明世界的规则,是被动接受,而不是发自本心的认同。与他对比,赵君更值得我们接触,也更值得帝国结交。而且是您第一个带领黄种人战胜白种人,而不是袁君。赵君,请你不要有所顾虑,扶桑帝国对于朋友,向来真诚,也从不做背信弃义之事。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团结整个东亚各国的力量,提高黄种人的地位,最终战胜白种人,成为世界的霸主。在这条路上,每一个杰出的黄种人才,都是我们的朋友,而赵君,就是我们认可的人才。与我们联手,共同建立不世功勋,让史书上,留下你的名字,这难道不是每一名中国官员的追求?”
赵冠侯似乎被说的意动,犹豫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考虑一下吧。这件事所关非细,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洋子此时怯生生地说道:“父亲大人,我觉得还是给赵君一点时间比较好,不要催逼过急。我相信,以赵君的才能,一定能够想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有利的,什么不是。总之一切都还有时间,今天大家还是说些闲话,不要把气氛搞的太僵。”
青木慈祥的一笑“洋子的请求,总是让人难以拒绝。”随后看向另外两人“你们看,我的三十万嫁妆,是不是很快就要送出去了?”
三人一起大笑起来,洋子羞涩的低下头,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赵冠侯与青木之间,手脚利落的为赵冠侯点了一个烟泡。赵冠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吃烟,她连忙起来,深深的鞠躬道:“对不起赵君,我不知道是这样,请你不要见怪。”
“洋子小姐不必如此多礼,青木君,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大人,你不知道,我国女子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要以男人为天。一旦冒犯了男子,哪怕是一些微不足道之处,也要诚心诚意的道歉,乞求原谅。是以我国男子绝无季常之癖,而女子也向来逆来顺受,不敢忤逆自己的夫君。洋子虽然未曾适人,但是这些淑女应有的礼仪是有的,她误会你吃烟,自然就要向你道歉了。既然你不抽这个,那就由她给你点烟吧。”
洋子此时已经又拿来一盒吕宋雪茄,利落的为赵冠侯点起一支,赵冠侯拿在手里,朝她笑了笑,她则在一旁帮着赵冠侯码牌。见那十根手指细如葱管,与那碧绿的牌面,相映成趣,别有番味道。
她那件旗袍穿的很紧,将纤腰玉锋勒显的颇为醒目,切牌码牌之间,身体前倾,越发的惹人注目。赵冠侯吸着烟,也伸手去码牌,手在洋子的手上轻轻一碰,后者就连忙将手一缩,但随后还是会继续帮忙,并没有逃开。
一连打了两圈牌,赵冠侯手风不但顺,而且那玉手也摸了不知多少次,只当是添头。洋子玉面生霞,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只是身子依旧坐在赵冠侯身边,偶尔当赵冠侯要打出一张牌时,就觉得腿被洋子轻轻碰一下,便另换一张来打。
连打两把牌之后,小村打骰子时用力太大,一枚水晶骰子跳起来滚落在地。房间里,下女都已经出去,几个人都自己低下头找。他们坐的都是泰西大椅,赵冠侯一低头,就见到桌子下面的那枚水晶骰子,旁边则是洋子那两只穿着粉色绣鞋的纤足。她的头也歪下来找骰子,不想正与赵冠侯的头撞到一处,疼的她“阿”了一声。向后缩了缩头,露出个极为可爱的表情“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没什么,大家都不要动,我自己来拣就好。”另外三人笑着抬起头,赵冠侯则探下身去,伸手抄起那枚骰子。却见洋子并没站起来,依旧保持原来坐姿,那两只着雪白罗袜的纤足,就在那里,鞋头尖窄如同笋尖。赵冠侯心内一动,借着拣骰子的当口,顺势,在洋子的脚上用力的一捏。
“啊”洋子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呼喊,但随即又咽了回去,粉面胀的通红,连脖子都红了。见几个男人看向她,她连忙道:“没,没什么……头……头还是有点疼。”
青木摇摇头“麻烦的女孩子,你今天的表现很失水准啊。”几个人都没注意到这里的异常,把注意力放回牌上。赵冠侯其他三人也不再谈正事,开始谈起些闲谈,又商量着释放军纪的事。
福岛原则上同意,释放三分之一的军纪,至于具体人选,将在随后的会议上商谈。而接下来,则由金国官府为驻军提供这种女性作为交换。
赵冠侯见洋子被自己摸了脚,却不敢声张,借着打牌的当口,一只手放下来,却放在了一旁洋子的腿上。洋子拼命的闭上嘴,似乎把一声尖叫给生吞回去,但是脸已经涨的通红,伸手试图推开他的手。等到赵冠侯侧头望去,只见洋子那双好看的大眼睛里,已经充满乞求的味道,他这才抬起手,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轻轻揉捏。
八圈牌下来,赵冠侯手风极顺,既有个活生生的美人可以摆弄,又大赢特赢,算下帐来赢了足足七千余元金洋。青木、福岛也各有两千金洋入帐,小村寿太郎一家独输,额头上都有汗水落下来。当即表示,不能结束,等到吃完午饭还要继续。
午饭上准备的也是金国菜色,淮扬大菜烧的精致,佐餐的酒,则是二十年的陈酿绍酒。青木道:“这位厨师,是御膳房出身,联军进城时,他没来得及走,就被我的青木公馆收留了。开的工钱,比他在膳房时还要高出两倍,现在,他已经不想走了。”
“这倒是很正常,赚的多,自然就不想换地方。”赵冠侯刚刚将一味干丝夹下去,洋子立刻又为他夹了一筷子肴肉。她在饭前,又换了一身衣服,却是一件极为紧致的小紧身,干净利落。少女体香混合着酒香一起袭来,让人心旷神怡。
福岛安正道:“人都有趋利避害之心,这是很正常的事。这名厨师的选择,在一些人眼里看来,是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而为外人效力,赵君怎么看?”
“这话没道理,他会做饭,是要靠这个手艺赚钱的。自然谁给的钱多,他就为谁做事。当然这里也有其他的考虑,比如人情,比如发展,老交情老面子等等。总之,把这些东西都扔掉的话,剩下的就是两个字,利益。所谓忠诚,只是背叛的利益给的不够大,足够大的时候,人自然就会反叛。像是有洋子这么个大美人在,她要说谁帮着青木君做事,就嫁给谁。我保证啊,为青木君做事的人,能排到通州去。”
青木拍掌叫道:“说的好!快人快语,我很喜欢。贵国说,士大夫耻于言利,事实上,就是他们不够务实。如果他们能像赵君这么看问题,想问题,那么很多事情就好解决了。”
饭吃了一个小时,二十斤的绍酒喝了一半有多,公使馆给小村打来个电话,有急重要的事要他去处理。可是他今天大输特输,不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与三人商议道:“我四点钟的时候就回来,你们一定要等我。”
福岛看看表“我在军营里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正好,四点咱们在这里见。赵君,你绝对要留下。”
两位牌友一走,青木似乎也坐不住,“赵君,实在很抱歉,我的第一楼刚刚发生了你与铁勒人的事,总有些善后要去做。洋子,你派个下女陪赵君到卧室去,让他午睡,我去第一楼。等我从那里回来之后,还有很重要的事和赵君谈。记住,必须派下女去,你不要乱闯。”
“爸爸放心,我有分寸。”
三个主人先后离开,就只剩下这对年轻男女,赵冠侯朝洋子一笑“多谢小姐不计较我方才唐突之罪,另外要说一句,好香。”他用眼睛看了一眼洋子的双足,后者则如含羞草一般,双臂合抱胸前,害羞的看着赵冠侯,半天之后,才努力的叫了一声“赵君,你一定很疲劳了。我带你到卧室午睡,等父亲大人回来,你们再聊。”
“青木先生不是说要派下女么?”
“下女……不够资格招待贵宾,我自己就可以了。请跟我来。”
她在前领路,引着赵冠侯来到一边的卧室,这里装饰的极为豪华,墙上挂着十几幅水墨画,另有几样家具,靠墙是一张宽大的南京拔步床。赵冠侯笑道:“我还当,这里会摆一张席梦思。”
“赵君,我国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比起中国来,我们的国家更为传统,也更向往中原文化。日常的器具上,也尽量学习中国。像这木床,是我父亲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来的,他说这才是国人该睡的床。”
“恩,这种床躺上去会很舒服,在中国,当年的女人都以拥有一张这样的床为荣幸。”赵冠侯边说边坐到床边,洋子跪下身子,恭顺地为他脱去脚上的拖鞋,又羞涩的说道“请等一下,我为你泡一杯茶来。”
她出去时间不长,举了个红木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一只宜兴紫砂壶,外加一对青瓷茶杯,碧绿的茶水上,漂浮着几片通体凝碧的茶叶。“这是顶好的碧螺春,是父亲大人的私藏,我偷偷拿出来,咱们喝掉它,不要被爸爸看到。”
“在下何德何能,得小姐厚爱,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洋子见赵冠侯接过茶,她也捧起另一杯茶,跪在赵冠侯面前道:“大人是我遇到的人中,第一个战胜了哥萨克的英雄,也是第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爱人,毫不惧怕挑战的勇士。我……我很崇拜这样的勇士,所以我想听一听您的故事,听听您,是如何杀死那些哥萨克魔鬼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