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渊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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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渊醉阁-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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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蝶环顾四周,觉得什么“朱尘筵些,蒻阿拂壁,结琦璜些,红壁沙版,玄玉梁些”说的就是这里。
  “早安。”
  是那个店主,如幽魂般出现了。葛楚从对面的玻璃窗看到了她银灰色的身影,不同的是,她穿着的是一身类似于军校所有的制服,而窗上映着的她是披了一身古典长袍。
  她倒悬在玉梁上,银灰色的长发几乎能碰倒地面。她扶住帽子,帽檐遮住了半张脸。
  随后,她跳到了地上,像一根飘落的羽毛。
  6:56AM.
  “这次的猎物真不一般呐,复魂那边非常满意,已经同意帮你们把东昭那批货弄到手了。”墓门人看了一眼墙角上的血迹,用他那听上去能令人胃肠痉挛的声音说道。
  “虺老九,这是你要的货,验验吧。”大厅里站着另一个人,把箱子踢给他。
  墓门人打开箱子,阴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份心满意足。
  箱子里侧卧着一个布偶似的萝莉。
  他从衣袋里取出一个装着新鲜血液的玻璃瓶,把少女抱起来,在幽暗中给她灌下了那瓶血。
  不久,少女睁开了墨色的眸子,站了起来,深蓝色的长裙软软的拖在地上。大厅里金色华容的水晶灯照在她的半边倩影上,雪肤玉肌,五官精美似雕琢过一般,身子纤细可爱。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开启了她的樱桃樊素口:“何处结同心?西陵柏树下。晃荡——”
  歌声由流莺婉转变为悽恻恐悸的崩坏之音:“——无四壁,严霜冻杀我。”
  她的另外半边在阴暗中的身子,是腐烂露骨的实体,深黑的眼窝里凸出一只血丝爆裂的、白碌碌的眼睛。
  虺老九十分欣赏他的货物,啧啧赞叹:“有了这个鬼歌子夜的灵偶,以后就不怕在阴界里被挡子附身了。”
  “他们该结束了吧。”大厅里的人边说边离开了这里。
  在走廊,燕乙劫持着被他暂时制服的暮成雪,七拐八绕,沿着各个楼梯一路向上。这里的人手并不多,他们很容易躲过去,但是,暮成雪稍稍恢复了意识,就立刻扭身和燕乙撕扯起来,一排森森白牙直冲他血流不止的脖子上咬去。燕乙一手扼住他的喉咙,不让他靠近,一手扣住他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往楼上走。他却紧紧踩住台阶,把燕乙往楼下晃,并一脚横扫他的膝盖。
  楼下的人正循着血迹追来,他们还在楼梯上拳打脚踢,滚来滚去。
  7:00AM。
  店主悠悠地摇着扇子,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她摇扇子带过的轻风:“箟蔽,还是六簙?”
  “我们不是来陪你赌博。”秋暮雨回绝道。
  “是吗?”店主的语调缓缓的,正如屋内氤氲的水雾,“我只与人做交易,还有,这里禁止吸烟,谢谢。”
  话语间,秋原川的烟已经灭了,店主似乎在看着他,他倒没有讶然:“找一个临界区,要用什么来换?”
  店主打开了一扇门,葛楚和秋暮雨进去之后,由于空间的切换,她们直接进入了钟楼。梦蝶被秋暮雨暂时封印为灵符状态。
  店主关上门,转身问道:“二十六年,还是二十七年前,钟楼所在的地方是哪?”
  “火车站。”流光那件事之后,秋原川去过虞鸿堂的书店,读了这座城市的年鉴。
  “没错。”店主倚着木榻,在香炉里点燃一段心字香。
  钟楼一共有六层,她们二人跑到了第五层,拐进走廊,找到了那扇门。
  “那时的钟楼和火车站之间有一条通道,在五楼的东门。”店主在青瓷瓶里插上一剪寒梅,轻轻一吹,几片花瓣零落,长衫盈香,“那个火车站,现在还能找到。”
  她们推开门,穿过通道,来到了人群熙攘的火车站。临走前,店主曾叮嘱过她们,要买去最后一个临时站的车票。
  “你要什么作为代价?”秋原川再次问道。
  “你好像很关心呐。”店主用一成不变的安然说道。
  秋原川看着她,冷漠里掺杂着……怀念?
  总之是莫明的悲凄。
  “不会让你为难的。”店主看似在安慰他,又像是在无情地宣告什么,“我说过会留下来,直到最后。我业已,恭候多时了。”
  水雾里划过一阵肃杀。
  7:06AM。
  燕乙和暮成雪所在的临界区,是一段阴阳两界重叠的地方,阳光无法到达,阴气也无法渗入,时空能任意扭曲。这里可以被理解为民间俗称的“鬼市”。
  灼热的、甜蜜的、昏厥的、猖野的,这种感觉不断冲击着暮成雪的理智,直到他彻底清醒。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到了一间存放书籍的仓库,还有坐在对面的燕乙,黑红的眼睛泛着暗红色的光。
  他全然不记得昏睡前发生过的事,问道:“刚才怎么了?”
  “我们从那个房间逃出来了,现在躲在这儿。”
  燕乙的伤口已经复原了,连血迹都看不见了,他倚着书墙,安之若素,好像他们现在的处境不是在躲避追捕,而是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这样啊。”暮成雪不在问了,而是观察起燕乙的眼睛。
  他不记得了,他曾经知道坐在对面的人叫什么名字,他很了解他,从内到外都了如指掌,甚至从血液道瞳纹,他都曾细细地观察过。
  他的确毋需多问,透过那双瞳孔,他就能看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有一个人操纵了他的意识,命令他吸食燕乙的血液。可恶,他最讨厌被人命令,被人玩弄于股掌。然后,然后……怎么会……
  他被他所看到的画面反反复复地淹没了,思维终止,他只听到自己的内息在发问。
  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5:47AM。
  随着齿轮的运作,燕乙被送到了前厅,身上的铁链松开了,被齿轮拖回了原来的房间。双开的木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卡死了。
  他走下空荡的厅堂,金色的灯光竟让他目眩。不久,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燕乙。”
  他循声望去,是暮成雪站在幽暗的走廊尽头。迟疑了一霎,他走了过去。
  “你知道我叫什么?”
  “难道你一直等的人不是我?我又怎么敢忘了你,嗯?”暮成雪俯下脸,舔过燕乙的唇角。
  湿濡的感觉令他站在原地。
  “我们得先想办法离开这儿。”暮成雪伸出双臂,揽住他,将他贴在怀里,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耳尖上。
  过了不久,暮成雪感觉到有一双手放在了他的腰上,是燕乙回应了他。
  “现在还不能走,等事情结束……”
  “我们就去找玄默。”暮成雪接过他的话,轻抚着他的后背,看着他将下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后颈露了出来。
  燕乙沦陷在他的怀里,只能沦陷在他的怀里,因为只有他是温柔的。
  然后,暮成雪吞噬了他的血液,牙齿深深地刺进了他的颈侧。
  好甜啊。
  暮成雪沉沦在他的甘甜中,只愿沉沦在他的甘甜中,因为只有他是甘甜的。
  酕幔О伞
  燕乙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笑了。
  暮成雪把他扑倒在地,狂野地饮尽他的血。
  6:59AM。在楼梯上。
  暮成雪抓住燕乙朝他回过来的拳,几乎要将他手臂上的青筋捏爆,然后,一口咬破他的手臂,安静了下来。
  燕乙喘匀了气息,也安静了下来。
  看来,暮成雪已经挣脱了所有的禁锢,只要有血,他就会不由自主地享用,也会在享受中变得温和起来。
  燕乙用手臂牵引着他,以血为罗网,带他躲进了顶楼的一间仓库。
  他看着他,喝足了自己的血,满意的沉沉睡去。
  如今亦然,前世亦然,暮成雪深爱着燕乙,当然,他更爱他的血。不过,这有什么错?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纯粹的爱慕?
  只是太迟了。燕乙想说,太迟了。
  他在平顶山上等了太久。
  没有朱颜偷改,没有穷阴相催,可他的心渐觉衰晚,枯朽的身体裹着一副华艳陆离的皮,似乎经不起血液间互动的灼烧了。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他们会发现这里吧。”暮成雪微笑道,“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呐。”
  燕乙也笑了:“这是早晚的事。”
  楼下,追捕者却迷失了路标。
  “奇了怪了,血迹怎么都没了?”
  “谁知道,他们在这周围藏起来了吧?”
  两个人找了一圈,转过身时却都战战兢兢地退后,他们看着对方,却只顾得上大口喘气,浑身瑟缩。
  “你……你……”
  “怎么……回事?”
  从额头开始,他们的身上沾满了那些血迹。
  而楼上还是一片安宁。
  “我叫暮成雪,朝如青丝,暮成雪。”
  “玄鸟燕乙。”
  楼下,灿然绽开了两朵大红莲。
  “喂,怎么了?吉吊?志隆?”虺老九听见了两下像是果肉被榨成汁声音,便优哉游哉地上来找人。
  他见到的是瘫在地上的两个血人,吉吊的眼珠子还在血泊里死死地朝上瞪着他。这两人就这么被天夺之魄了。
  见状,他连连退却,没有让血溅在身上,然后一脸晦气地骂了一句,跨着三个台阶往楼下跑:“妈的怂货,这都能让挡子给撞上!”
  玄鸟,四翅之鸟,古凤凰的原形,喜食鹰肉,品性暴戾,还有,不能轻易触碰他的血。
  暮成雪心下呢喃着玄鸟燕乙这个名字,隐匿在阴影下的脸露出了温雅而恶丧的笑容。
  我居然,喜欢你的血了,这可怎么办啊?你又不肯告诉我,我们之间的真相,想让我一步步走进你布下的罗网吗?那我就如你所愿吧。

  方诸乱序

  “姑姑是秋家楚字辈的直系长女。”火车缓缓开动,秋暮雨在葛楚身旁低声回忆,“我父母在四川除挡的时候,折进去了,尸体就是姑姑给找回来的,后来,也是姑姑照顾我和哥哥的。”
  葛楚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她,半天才应道:“你姑姑也是楚字辈的。”
  “秋楚语。”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很好的名字啊,让人想到《国语》里的楚语篇。”
  “嗯,她是一位深于道术的人,我还记得,熟悉她的人都叫她‘方相氏’。”秋暮雨说着,脸上浮现出笑意,“很厉害吧?”
  “是啊。”葛楚搜寻着自己前世的记忆,来印证这个事实,“《周礼-夏官》中提到过吧,‘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玄衣朱裳,执……戈扬盾’,说的就是驱鬼之官方相氏。但是,道与术,有不仅仅是用来驱鬼的。”
  “父母去世那年,暮雨大概不到周岁。我对他们……现在没什么印象了。”秋原川坐在漆黑的大椅子上,身体几乎都在阴影里。
  苍辰在斜后方望着他,继续问道:“那把刀呢?”
  秋原川握着他的长刀,拔出一段来,只见寒光晃过。他一寸一寸地移动着目光,迅速将整把刀抽出,用布擦拭起刀身。
  “道就是道路、方法,术就是手段和谋略。”秋暮雨稍稍扫了一眼车厢,车内没有太多人,她不必过于拘束,便仰头靠着靠背,一边望着窗外,一边不经意地留神周围,“我们这类人,被世人称为‘道士’、‘术士’,好一点的称呼,就是‘天师’、‘阴阳师’之类的,其实,我们的身份与这些称谓不尽相同,准确来讲,应该叫‘方术之士’,是从事巫祝术数的一类人。”
  而巫祝术数,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迷信。葛楚是明白的,然而,古往今来,在世道上故弄玄虚的人太多,才会令人们对他们这一类人的误解如此之深。
  巫祝是伫眙祭祀仪式的人,巫以乐舞降神娱神,祝则诵读祷词。术指方法,数指气数命运、道理谋略,术数就是以种种方术观察自然和社会,来推测国家或个人的气数和命运。所谓气数命运,其实是未来的发展。
  巫祝术数涵盖的内容非常广泛,有天文、历法、医术、神仙术、阴阳灾异、占卜、奇门遁甲、堪舆等。
  “真是可哀。”末了,葛楚只能叹出一句。
  人们不相信这些并不可悲,也不重要,信与不信是个人的自由,悲哀的是,那些似懂非懂的江湖骗子用这些方术来班门弄斧,在真正的这类人中滥竽充数。
  “你觉得那个店主是方士吗?”秋暮雨问。
  葛楚想了想,回答:“是。”
  “啊,我也这样认为。姑姑说她见过那个人,一定是她,一身银灰色的青年女子。”
  在她的记忆里,也有一个十分肯定的声音在说话,那是她姑姑的温柔的声音:“就是那个一身银灰色的青年女子啊。”
  “暮雨,”葛楚忽然发觉了什么,“你姑姑是秋家楚字辈的,那你和川哥应该都是原字辈的才对吧?”
  “是乘字辈。我和你川哥,还有姑姑的儿子,都是乘字辈的。我是后来听姑姑讲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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