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推着轮椅的,是个面庞清秀的少年,一双眼睛很是干净,只是神色却是疏离的淡漠。
正是夏星宇和丛泽。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静谧而不尴尬。
丛泽一般是不会主动开口的,而夏星宇自然也能了解他的性子,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在街心花园转来转去。
一个陌生人正在遛狗,他那只大狗一路嗅闻着朝他们跑来。那主人一边歉意的笑着,一边往回拉自己的狗,却还是被大狗带着走近了两人。
夏星宇喜欢狗,他示意丛泽把轮椅往前推推,他想摸摸那头毛茸茸的可爱大狗。
丛泽却站着没动,他看着大狗那双褐色的眼睛,一直兴奋异常的大狗慢慢停了下来。
狗的主人在大狗的头上拍了一把,笑着似乎下意识的把手里的绳子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里。
夏星宇只看那大狗了,忽然一下子天旋地转,却是丛泽一把掀翻了轮椅,他跌落到地。
一声闷哼,丛泽一下子跪到地面。
夏星宇这才看见狗主人手里一把小巧精致的□□,这时那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的指向了他。
少年淡漠的脸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夏星宇一征,随即反应过来,少年那双干净的眼睛却闭上了,人也歪倒在他怀里。
那遛狗的人却已经消失无踪。
夏星宇喃喃道,“丛泽……”
医院的走廊里。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对守在门外的年轻人道,说着话又看了年轻人一眼,很规矩的一个人,应该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势力吧,害的自己弟弟中了两枪。有一枪的子弹是险险擦着心脏,再错开一点点,那个孩子就没命了。
送走医生,夏星宇走进特护病房,远远的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却不走近。
他本来以为那次车祸是圈子里有人丧心病狂的嫉妒心作祟,但是,这次枪杀,却给他开了个黑色玩笑。
他恐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那种感觉……
怀里的人呼吸微弱,后背的白色衬衫有鲜红的血迹晕染开,而那拖在地上的大腿处同样有鲜血浸染布料……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那红色里崩坏……
夏星宇远远的看着那个少年。躺在病床上的人睫毛垂落,神色安宁,一直淡漠的表情也因此有些温和。
“你又救了我一次。”夏星宇低声道,“你不该救我。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丛泽,你该回家了,我,也该回家了。”
回到那个我拼命逃离出来的地方。现在我的命是你的,我就不能为自己活下去。我会为你活下去,丛泽,我要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拥有你,或者,禁锢你,征服你。为此,我在所不惜。失去自由算什么,丛泽,你比自由重要太多。
他转身,停了一下,走出病房。
电话铃响,彦叔急忙走过去接起,听到一个清悦的声音,“我是夏星宇,彦叔在吗?”
彦叔下意识咳嗽了一声,“我就是。”
那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
“你只不过是先遇见了丛泽。但是丛泽并不是属于你的。我不会为难你。现在我把丛泽先交给你,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接走或者抢走丛泽。如果我回不来了,告诉丛泽今天就是我的忌日。”
电话被挂断,彦叔久久不能回神。
☆、拒绝
挂电话后不过半个小时,便有人敲门,彦叔打开门,不等他有什么反应,一行人便鱼贯而入。
有推着空轮椅的,有抬着担架的——担架上躺着的正是出走的丛泽,有拿着笔记本电脑的,有抱着一堆工具器械的……护工,医生,护士,IT精英,电工……
彦叔目瞪口呆。
彦叔睁大了眼,似乎自己在看舞台剧?
丛泽被抬进卧室,那医生护士护工模样的人一同进去。提着手提电脑的精英模样的人,坐在沙发上敲键盘。那个电工则四处捣鼓安装着什么。
终于有一个正常人走向了彦叔。
他脸上挂着笑,“您好,我是夏先生的属下。夏先生聘请了专业医护人员,希望您可以配合他们,共同促进病人的康复。另外,夏先生想要随时了解病人的康复情况,所以安装了一定的设备和网络,希望您可以理解。”
彦叔嘴角抽了抽,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拒绝吗?
丛泽受伤了,恐怕,和夏星宇脱不了干系。他有手段根据他的电话号码查到他的家庭住址,并且请了这许多人来面面俱到的掌控住丛泽,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但是,他明面上只是个明星,唱歌唱的再好,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能量。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这么做,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彦叔阴沉着脸走进卧室,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无血。
他静静凝视着丛泽,缓缓握紧了拳。
丛泽睁开眼,看见男人瞬间亮起来的黑色瞳眸。
“每次昏迷后醒来,看见的都是你。”丛泽声音淡淡的。
彦叔勾起嘴角,“以后你每天早晨醒来,也会看见的都是我。”
丛泽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间那么高兴,不过他也不再如从前那样去仔细思索,人类太复杂了。
丛泽不能理解,他们怎么可以对自己的族人下死手。今天如果不是他挡在夏星宇身前,夏星宇现在已然殒命。
彦叔伸手摸摸丛泽的脸,微笑道,“好好养病吧。”接着收回手,却俯身在丛泽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夏星宇看着屏幕上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冷哼了一声。伸出去要关掉影像的手却顿住,屏幕上那个男人抬头冲着他笑的肆意,一双黑眸凛冽。
以俯视的角度,夏星宇看着那个男人温柔的打横抱起少年,走出了卧室。
丛泽依然是一脸淡漠的表情,夏星宇神色不动,他可不光是在卧室安了摄像头,就连卫生间他都派人安装了红外线摄像头。
丛泽来者不拒的性格,由不得他不担心,即使知道这么做相当不适宜,他还是想看见丛泽。
见彦叔只是单纯的抱着丛泽到阳台上,并没有动什么手脚,夏星宇还是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彦叔现在做什么,他都无法立刻干涉。
“少爷,家族最近安排了去非洲的试炼——”
夏星宇打断他道,“我会去的,不管怎么说,我体内还是流着他们一半高贵的血液。不拿出点什么,他们怎么肯正眼看我呢。”
阳台上有风,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彦叔感觉到丛泽朝自己怀里缩了缩,他翘起嘴角,开口道,“你看那边的广场。”
丛泽看过去。
只见宽敞的广场上摆满了一盆盆的鲜花,姹紫嫣红的花朵争奇斗艳,不等丛泽细看,彦叔抱着丛泽望屋里走,边走边道,“那是商家做活动宣传,大手笔呀。那些花排成了好几个字呢,我想着让你看个新鲜,反倒忘了从我们这儿看不出来。”
丛泽抬头,对彦叔认真道,“谢谢你。”
彦叔不看他,只是叹息着答道,“不用谢。”
因为伤到了腿,一连几日,丛泽都是被彦叔抱来抱去。
彦叔自然很是乐意,丛泽也根本觉不出有什么不合适,只有夏星宇一个人郁闷去了。
这天,花悦一进门,看见的就是彦叔和丛泽亲亲我我的样子。
彦叔坐在沙发上,他身形高大,把坐在他腿上的丛泽整个儿圈在了怀里,丛泽正专注的看电视,彦叔剥了葡萄,一颗一颗亲手送进丛泽嘴里。丛泽张口就着彦叔的手吃葡萄。
看的花悦目瞪口呆。
尤其是彦叔脑袋搁在丛泽肩膀上,时不时在丛泽脸上“啵”一口,而丛泽一脸淡然,聚精会神的看他的电视,丝毫不受干扰。
花悦在心里咆哮了!
丛泽你知不知道人手上有多少细菌啊!你可是全吃肚子里去了!花彦你个臭不要脸的欺负人家小孩儿不知人事啊!你这是让我来帮你搬家的正确态度吗!
彦叔抬眼看见花悦,笑眯眯的招呼她。花悦气鼓鼓的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她看向电视机,心里十分好奇什么电视让丛泽看的目不转睛,然后,她嘴角抽了抽。
丛泽在看景区宣传片!多无聊啊,山山水水的再怎么美,也不要这么眼睛闪闪发亮一脸兴致勃勃好么,我还以为你在看□□呢。
花悦懒的说什么,花彦没少和她讲丛泽的情况。就算现在丛泽忽然扇她哥一耳光,她也知道丛泽绝对是有他的正当并且合理的原因的……
“哎,哥,你怎么突然又想起来搬家了?”花悦把自己跑走的思路揪回来,询问道,“我可是听说你把这边的工作也辞了。你到底要干嘛?”
彦叔一边慢条斯理的把手上戴的透明塑料手套摘下——花悦在心里无语了一下,一边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老头子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想给人打工了,我想创业,我得养家糊口啊。”
花悦一惊,随后满眼喜悦。
在给搬家公司打了电话之后,彦叔看向一个摄像头,“夏星宇,我拒绝帮你带话。有本事自己来和丛泽说,没本事你就再也别出现。丛泽第一个遇见的人是我,凭这点,你输定了!”
☆、返校
彦叔是打算去父亲的公司。
花氏产业颇大,但是人丁单薄。他家老头子一直盼着他去继承家业。然而他自由惯了,性子也桀骜不驯,一旦入手,就相当于套上了枷锁,再也没有先前的自在了。
花悦偷偷瞄了彦叔两眼,她还不曾见过他那么严肃的模样。不过既然哥决定回去了,她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老头子身体不太好,越来越操心身后事,最近都快抓瞎了似的,竟然开始揪住她让她入手公司的一些事了。太恐怖了啊,她就是个初中老师啊,这不是玩人呢?
当然,她自动自发的忽略了自己毕业于名牌大学工商管理专业这一事实。
花悦和花彦很像,不论性格还是相貌,然而实际上,两个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花悦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她第一次见到花彦母亲的场景。
端坐在沙发正中央的女人五官精致完美的好似不真实,她有些苍白的肌肤更让人感觉到她如瓷器般的脆弱,眉眼间流转的哀凉神情,让她更惹人怜惜。
她身边端正的坐着一个小男孩,四五岁的年纪,五官同样精致完美,好似一个洋娃娃,只是他漆黑的瞳仁里有显而易见的慌张。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把他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
“请问,您是?”气质平和五官温雅的女主人开口询问。她身后一个小女孩好奇的探头探脑。
“我是花鹏的妻子,确切的说,是他以前的妻子。”那个美丽的不真实的人儿轻声道,她甚至微微的羞怯的笑了笑,“我们离婚了。刚刚离婚。”
躲在妈妈身后的小女孩第一时间感觉到妈妈的身子僵了一下,她有些疑惑的仰起头,看见妈妈的脸色有些发白,“妈妈?”她抓紧了妈妈的衣服。
“我想见见他,就见最后一面。”女人有些恳求的道,眸光似水。
女主人握了握拳,“你认错人了。”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忽的站起身,却是走到女主人面前,跪了下去,垂着头,声音凄哀,“我求求你了,让我见他一面好不好?”
“叶青离你够了!”男人的声音怒不可遏。
“爸爸!”两个稚嫩的童声几乎同时响起。
小女孩扑到男人身前,被父亲抱起,她高高在上的看着那个小男孩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的咬着嘴唇,不掉眼泪。
“爸爸,他为什么也叫你爸爸呢?”小女孩抱着父亲的脖子,问父亲,小脸上满是迷惑。
“妈妈!”童稚的声音带着哭音撕裂般响起。
小女孩下意识回头。
原先跪在地上的美丽女人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摇摇欲坠的向外走去,身后是一条血路。小男孩摔到在血迹里,一边抽泣着一边挣扎着爬起。
“花彦,乖。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不会回来了……”女人回眸,神情安宁,似乎岁月静好,她只是出去踏青。只是,她左胸口却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淋漓了她的衣。
叶青离自杀身亡。
花彦不吃不喝不眠整整三天,最后昏厥过去,醒来后似乎将一切遗忘。
但是,花悦直觉的知道花彦没有忘记。她能感觉到,花彦一直在模仿她,模仿她的行为处事,模仿她的举止表情,只不过他表现的更男性化而已,最后,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个是孪生兄妹。
她从来不明白花彦的想法,像她从来都无法理解,叶青离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如此惨烈的结局来收场。
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儿。
即使她设计嫁给父亲,即使她迫害怀孕的母亲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即使她曾经派人刺杀母亲和自己,花悦自始至终也对她生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