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的姑娘都怎么了?”青涟的杏目圆睁,声音高高挑起,原本妖娆的声音在陈虎耳中听来,刺耳异常。
“我,我一个都,没救出来。”
铁塔一般的汉子牙关紧咬,声音有些呜咽,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话说完。
青涟听得直皱眉头。
不是和三三说好了,变一个闹鬼的空楼把这群人吓走么?看陈虎这个样子不像被吓着了啊,出了什么意外么?没救下来,救谁啊?
还有,原本不是王丞相要报私仇么,圣命难为是怎么回事?莲这个倒霉蛋什么时候和皇上又扯上关系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能给她解释一下!
没有看青涟的表情,陈虎低着头继续说道:“我跟那位领头公公说没有见过你……真不知道你窝藏的玉莲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勾当,竟然连皇上的暗卫都惊动了。你要是还想活命,这段时间就呆在我这里吧,等风声过了,去哪儿都随你。”
“你放心,我睡柴房,不会毁你清誉……”
“哈?”青涟终于出声打断,带点讽刺的笑道:“清誉?您从哪儿,怎么把我带过来的?您不是在说笑吧!”
“你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我既然把你带回来了,背后的那些事我就不再追究。等天亮了我就去辞官,救不了你的那些姑娘,护你一人周全我还是能做到的。”
“呵呵,我这面子真是大得很,还能劳陈大人贴身保护。真是折煞了小女子,让您费这些心思,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才对得起你啊!”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陈虎虽不敢自夸是什么好人,却也从不干那逼良为娼伤天害理之事,辞官一事你莫要想的如此龌蹉!我带你回来很多兄弟都看见了,上头追究下来,我不能连累我的兄弟!”
“好你个陈虎!到底是谁血口喷人!你骂谁逼良为娼!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不再理身后暴跳如雷的青涟,陈虎转身离开,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除了喝酒就是发呆,就没再主动跟青涟说过一句话,连正眼都没看过她。
青涟连夜传信分别问了三三和执青那天的情况,三三轻描淡写嘻嘻哈哈,执青的回信也只十二个字一笔带过,却让青涟在惊讶之余后背发凉。
————突现黑衣,刀刀毙命,满楼生灵,血流成河。
境由心生,三三,你怎么造出了这样的幻境……
青涟终于明白陈虎进门时,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还跟她说一个都没救下来了,也隐约明白了,陈虎这次要渡的,究竟是个什么劫。
这事,她非管不可了。
敢情这个烂摊子又是三三留的啊!
咣当一声重物砸碎酒坛的声音从柴房里传来,青涟抚了抚额头,又要开始了……
推开柴房的门,酒气熏天满地碎片,正中间躺倒一彪形大汉,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
青涟的心微微疼了一下,这汉子只有在醉成这样的时候,才允许自己默默念着对不起流出泪来,为了那些他以为没救下来的性命,为了被沉重的皇权压灭的一腔热血。
做了个鬼脸调整下心情,青涟走上前,驾轻就熟地拎起陈虎的一条腿,像拖死狗一样把陈虎从柴房一直拖到院子里的水井边上。
踢了两脚把人踢正,然后撸胳膊挽袖子,一桶一桶凉水往醉的不省人事的陈虎身上招呼。
正面浇完,伸腿,踢两脚,背面继续浇。
连着好几天每天都“享受”这种高级待遇,陈虎的忍耐力被修炼到了一个层次,夏末初秋冰冷刺骨的井水,这次竟然被浇到第三桶才开始清醒。
靠着井边慢吞吞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陈虎满肚子火气没地儿发,低声抱怨一句“疯女人”。
哗!又一桶凉水从天而降,把已经清醒了的陈虎淋个透心凉。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把桶咣当一声往地上一扔,青涟挑眉。
“……”
从自己第一次被浇,陈虎就在心里把青涟定位成了疯女人,这女人嘴毒心狠又彪悍,偏偏每次他火冒三丈的时候又娇滴滴装可怜让他打不下手,骂不出口。
打不起,骂不过,只好咬咬牙忍了,虽然连个酒都喝不痛快,但前几次只要自己醒了这女人就不再抽风,倒也不是不能忍。
今天这是怎么了?
“喂,别跟条死狗一样!家里没粮了,你自己不吃就算了,让我喝西北风么!”
“哦……你等着,我给你拿银子,拿银子。”扶着井边站起来,陈虎一步三晃的往屋里走。
“我说你是不是把脑袋喝傻了啊!你给我钱干什么啊,我能出去么!我要能出去谁还愿意在你这破地方待啊!”
“我的错,我的错,我去买,我去买。”陈虎的眼睛没有聚焦,下意识嘴里叨咕几句继续摇摇晃晃往屋里走去。
挺大的个子,一身都是水,走路的时候歪歪斜斜还能到处浇花,让人看着莫名的好笑,但青涟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从辞了官开始,陈虎几乎每天都在醉生梦死。
不管她用什么方法,都没法把这个汉子从自责的深渊中拉出来,若是能正常说两句话也好,他甚至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好言相劝完全不管用,青涟就尝试着用各种方式激怒他,不给他吃饭,藏起他的酒,恶语相向,甚至撕了他的衣服,可除了最初几次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愤怒,这个人就像木头人一样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若不是每天她都硬逼着这个人吃点东西下去,青涟真的怀疑这个铁塔一样的人会不会就这么死到柴房里。
他的那群兄弟也真惯着他,三天两头派一个小兵过来送酒,顺便送点菜,真是不知道是说这群人重情义好呢,还是损友当道,助纣为虐……
青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等到莲伤好后,陈虎还是这种状态,她就实话实说了吧,跟莲商量他也是同意的。
就算到时候领着三三给这汉子磕几个头都成,不能让他,就这么毁在三三手里。
莲那边也不好过,听雪涯说,这几日也是惊险不断。
三三心魔未除,早晚要酿出大祸。
她已经特意提醒过莲,叫他千万不要让血腥的事情刺激到三三……
这两个孩子以后的路会发展成什么样,要看各自的造化了。
第43章 第三十五章:毒狼
放火烧山,只能解一时之急,因为这种狂暴的残忍,给了沉寂已久的江湖一个沸腾的理由。
此事一出,本是为了悬赏消遣而来的一众闲人,立刻变了性质。
雪上加霜的是,那逃走的三人之中有一人正是江湖中巧舌如簧的李铁嘴。
一时间复仇的、除恶的陆续登场,整个舟阳城山雨欲来。
若不是因为自持甚高的鹰一延误情报在先,不听命令在后,事态怎会变得如此紧张?
为将功赎罪,鹰一将毕生所学奇门遁甲之术发挥到了极致,竟也能将他们转移的新的小院,护来了三个月的宁静。
可总是会有各种义薄云天一身正气的江湖儿女,视死如归,替天行道。
闲的蛋疼去揉蛋啊,何苦拼了性命、千辛万苦而来,只为取莲的项上人头。
这些人举起兵器的时候,连眨眼间的犹豫都没有。
三三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了一个都不算真相的真相,这些人像上瘾了一样,前赴后继一茬一茬的过来大开杀戒,难道只有他们的命是命,它和公子等人的命是庄稼么?
它们所做的一切反击都是为了自保,就这么罪大恶极的,人人得而诛之么?
最危急的一次,有人破了鹰一设下的阵,袁晨等人拼死抵抗,还是被攻破了大门。
院门被踢开的那一刻,正在树下与莲对弈的执青下完最后一子,起身弹弹衣襟,缓步上前,拔剑迎敌。
“宸寰剑出,尸骨不存。”
自从七年前的武林大会上,血魔一人一剑杀光七大派掌门之后,他的名号和他的剑一起,在江湖上掀起了近两年的血雨腥风。
沉寂了五年,血魔的余威却有增无减。
执青只杀了一个人——功力最深的领头和尚。
站在一群替天行道的人中间,他的宸寰几息之间就将那和尚变成了一片血雨。
真真尸骨无存。
无视完全被吓傻了一干人等,执青一袭白衣滴血不染,施然落座,重开棋局。
此后,再无闲人敢入舟阳玉府一步。
其实,从被莲救活到现在,执青的功力只恢复了五层不到,连双腿也只能做到勉强站立,不过灵狐的血他一直喝着(青涟不在时三三瞒着公子偷偷为替)杀个和尚还是不难的。
杀完人,三三的法力瞬间爆发,隔空撕人什么的,做个表面样子绰绰有余。
在无法超越的暴力面前,人会产生源自灵魂的畏惧,随后便是树倒猢狲散,食尽鸟投林……
好一场闹剧,终于散场,真干净!
执青懒得解释,三三不敢解释,同样被蒙在鼓里的莲,到是真的为执青能恢复到这个程度,欣喜了好一阵。
三三依然每日一跑,为安全起见,他找了几个亲朋好友陪它混淆视听。
并且,自从它看见有些小贩摊上挂的招财之物是它给的道歉铜钱,付钱一事也再不用袁晨代劳。
这几天,三三喜欢上了东门口同福茶楼前的第一屉包子,所以每天清晨,在淡金色的阳光里,都会有5、6只小白狐昂着小脑瓜,摇着大尾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香气喷喷的大蒸笼。
每一只馋货的小牙上都咬着装钱的荷包,等包子出炉,这群小东西排着队把钱往摊子上一扔,乖乖等小贩给打包完了,叼好再跑。
今天是他们在舟阳城的最后一天,这么好吃的东西,三三破例给执青多带了一份,光它和公子吃,让执青看着,怪可怜的。
莲的伤势已经无碍,陈虎的情况却毫无起色,按照之前与青涟的约定,莲决定今天启程,带着三三重回桃殇城。
“啊公子,真的有点不舍得这儿!”
吃饱喝足趴在莲的怀里,享受着莲的大手久违的抚摸,三三满足四爪摊开,全身的毛孔都在舒服地叹气。
“以后若是想吃这里的小吃,让袁晨买给你,或者,公子亲手做给你可好?”
“说定啦!可不许反悔。”
开心的打几个滚,两个爪抱住莲修长的食指,三三咯咯笑着,顺口含住,媚眼盯着莲,轻吮细舔,直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硬了,才满意的含着睡大觉。
饭后一睡身体好,搬家动身什么的,醒了再说。
莲无奈的摸了摸小东西的大尾巴,两个多月前,三三突然就想尽各种方法,在睡觉之前尝试着把小小莲变成大大莲……
很快这死孩子就发现,除了直接接触,还有两种方法屡试不爽。
第一种刚刚用过,第二种是趴在莲的耳边轻声叫公子顺带咬耳垂,这个它大概醒了以后会用。
对于莲来说,这种温柔的折磨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小小莲对三三产生了一点点的抵挡力,不至于让他脑海中只要一想到三三,就各种出丑。
对于三三来说,恐怕理由会把莲气死。
说实话,每次看到莲白的几乎透明的耳朵因为小小莲的苏醒而慢慢染上绯红的颜色,三三都觉得好美。
嗯,所以,就算被小小莲硌一会儿也是值得的。
不过小三三打算把这个当成自己独享的秘密,所以岁月静好,各种晴天。
摸着摸着,莲在三三尾巴上的手突然停了,一个蜡丸在他指下显露。
蜡丸就粘在三三的尾巴下方,上面精致的刻字让莲手中的茶盏失手落地,狠狠刺痛了他的眼。
——毒狼。
放在鼻下轻嗅,莲的脸色几度变换,这蜡丸上沁了毒!
大惊之下立刻看向三三,小东西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状态,这蜡丸上的毒性竟然通过接触毛发就能渗入体内……
秦歌啊秦歌,为何你要如此阴魂不散!
莲第一次开始后悔,为何自己当没痛快的斩草除根。
“袁晨!滚出来!”赶紧把随身吊命的秘药放入三三口中,莲整个人都陷入了暴怒之中。
“公子?”正在厨房的袁晨立刻跪在莲的身下。
“你当初,怎么处理的秦歌。”强行压下心里想要杀人的冲动,莲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尊公子命,活剥人皮,下了千日红之后就扔在了屋中。”
“混账东西!按他的伤势,他绝活不过一个办个时辰,你还给他吃了什么!”
莲把桌上的茶盏猛地扔到袁晨身边,飞起的碎片从袁晨的鬓角划过,他却被莲的气势压得连躲都不敢躲。
“属下没有……”
“我要实话!”
“属下……”
“快说!”
袁晨一闭眼一咬牙“属下不想让那个禽兽死得如此轻松,所以又给他服了十日断魂散,让他十日之内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