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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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独行-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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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他”指的应该就是杨天翼,杨帆一直用“他”来称呼自己的父亲,从他的话语里感受不到一丝父子间的温情,有的只有冷漠,克制,还有不甘,渴望被重视的不甘。
  
  “我恨他,小时候他和母亲经常为了那个男人大动干戈,七岁那年我被仇家绑架,被关在不见天日的仓库里两天没有吃东西,歹徒在我面前打电话给他要赎金,他在电话里不耐烦地说:‘这种事情联系我的助理就行了,不用亲自来问我!’,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那个男人得了脑膜炎,他陪在那里抽不开身。
  
  再后来那个男人走了,我母亲的心也冷了,不再和他吵架,他就彻底把我和母亲当成了空气,从没有正眼看过我们,母亲心灰意冷远走海外,从那时起我就下了一个决定,我要战胜他。这些年来我努力拼搏、努力奋斗,就是为了做出一番成绩来,让他重新注意到我的存在,让他被我这个忽视的儿子亲手打败,成为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可就在我即将打败他的时候,他却死了。”
  
  杨帆笑了起来,笑得讽刺,但细细品味,又含着几分难掩的酸涩:
  
  “最可笑的是,直到他死后我才发现,我其实是爱着他的,一直一直,都爱着他……”
  
  无论何时何地,杨帆始终都以冷漠克制的姿态出现,从来没有表露过一丝一毫的情感,恐怕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失态。在那一夜,他紧闭了二十多年的心门打开了一角,秦子墨得以窥见他那压抑隐忍的内心世界,他这才发现原来在某种程度上他和这个小表哥是一类人,自小被父亲忽视,渴望用自己的力量打败他们,可就在即将成功之际,父亲死了,留下永远说不清的遗憾与爱恨……
  
  在这个夜里,两个天涯沦落人相依相偎着,在彼此无声的默契中渡过漫漫长夜。
  
  第二日上午是签署开发权协议书的日子,秦子墨原以为经过昨夜的宣泄,杨帆得有几天的缓冲期才能恢复精力,可杨帆一大早就醒来了,穿衣洗漱,很快就恢复了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状态,他照常参加黄金海岸协议书签署仪式,照常与人交际应酬,脸上再也看不出昨夜留下的痕迹。
  
  只是协议书签署完毕后,杨帆没有直接回公司,而是让秦子墨驾车来到黄金海岸。
  
  恰逢黄昏时分,杨帆从沙滩上凝望远处海天一线,对岸的大片大片的新绿地正大面积复工,未来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在那万倾海沙堆积出来的地基上将会建起一座崭新的城市,一座真真正正的黄金新城!
  
  “它是他留给我的财富,有朝一日,我要将它建成我的国,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国。”
  
  杨帆的声音被海风吹散,击打在坚硬的海礁上,卷起拍岸惊涛,秦子墨远远看到杨帆背影伫立在海风中,衣袂纷飞,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如此耀眼夺目。
  
  秦子墨钦佩那些能将挫折化为前进动力的人,也钦佩那些拥有远大理想的人,他曾经惧怕他,但从这一刻起,他由衷地钦佩他。
  
  公审的事结束之后没多久,萧冽老早派出去寻找周牧下落的人带回消息,说他们在周牧的老家找到了周牧的踪迹,这十年来他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在村里的小学教书,一直没有娶妻生子,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前段日子被查出脑瘤,双目失明,因为没钱治疗只能出院在家休养。
  
  得到这个消息以后,萧冽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把情况告诉了萧凛,萧凛表情凝重,沉吟良久,萧冽试探性地鼓励道:“二哥,去看看他吧?他现在这个样子,可能十年都没有忘记你啊……”
  
  萧凛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去吧,我已经欠了他十年,不能欠他一辈子。”
  
  兄弟两人坐火车来到周牧的老家,穿过长长的乡间小道,看到一片玉米田,周牧年迈的母亲佝偻着腰背在田里掰玉米,周牧坐在院子前的轮椅上帮忙剥玉米,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还是慢慢地、用手指细心地剥,脚下堆了满满一盆金黄的玉米粒。
  
  周牧的母亲擦了擦脸上的汗,无意间看到他们两个,吃惊地问道:“你们……你们找谁?”他们两人的穿着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周牧的母亲想不出他们什么时候结识过这样档次的人。
  
  从看到周牧的那一眼起,萧凛所有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男人瘦弱的身影上,耳边的问话一概听不见,萧冽只得代他礼貌地说:“阿姨你好,我哥以前是周老师的学生,听说周老师生病了,特地来看看他。”
  
  听见他们是周牧以前在城里教过的学生,周妈妈热情地招呼他们:“你们真是有心,一路上辛苦了吧?来,快进来坐坐。”
  
  周牧听到动静,疑惑地问:“妈,是谁啊?”
  
  “哦,是你以前教过的学生,特意来看……”
  
  话音未落,周牧就感到自己被人紧紧地拥住了,那人有着结实的胸膛,两条有力的臂膀将他整个人箍在怀里,那人的身上有一种熟悉到令人落泪的气息,他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脸颊、鬓边,像在细致地呵护生命中最珍视的宝物:
  
  “老师,我回来了,我的肩膀可以为你撑起一片晴天了。”
  
  在听到那把低沉的嗓音的刹那,周牧的心就狠狠地震颤了,颤抖的手指抚上萧凛的脸庞,感受他脸上成熟的印记,哪怕岁月流逝,双目失明,他也能凭借直觉认出十年前那个青涩的少年。
  
  “你……你不走了?”
  
  “不走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
  
  周牧回抱住他,滚烫的泪水流淌在彼此的胸前,炙热的温度像是要把身体都一块儿融化,两人久久相拥着,再难分离。
  
  虽然相聚的快乐让人感到甜蜜,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忧虑,因为缺钱耽误了疗程,萧凛马上带着周牧四处寻医,一连跑了好几个城市,但都因为病理复杂找不到安全又有效的诊疗办法,秦子墨想起侨居国外的林意也是脑病科专家,便把X光片和病例报告传真给他,林意很热心,召集专家连夜会诊,很快反馈说国外刚研发出一种专门针对这种病新技术,可以带病人到国外来医治。
  
  周牧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萧冽劝萧凛带周牧到国外安心治病,但是想到他一离开,就会留下萧冽一人,萧凛未免有些不放心。
  
  看出萧凛的顾虑,萧冽亲自找到萧凛,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对他说了一番话:
  
  “二哥,我知道加入黑帮不是你的本意,你完全是为了我和大哥才会这么做的,现在大哥走了,我也长大了,周老师需要你,能看到你得到自己的幸福,我很高兴,我想大哥在天之灵也一定会高兴的。”
  
  听着小弟成熟懂事的口气,萧凛又是欣慰又是感慨:“阿冽,你真的长大了。”
  
  机场送别那天秦子墨也去了,萧冽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地嘱咐这,嘱咐那,活像他才是哥哥,萧凛一直都很好脾气地一一答应,临到飞机起飞之前,他宠溺地揉了揉小弟的脑袋,说:“照顾好自己。”
  
  可能是觉得那么大了还被做这种小孩子的动作很不好意思,萧冽嘀咕道:“知道了。”
  
  萧凛笑笑,随后郑重地又对身边的秦子墨说:“从前大哥在的时候对我说过,我们的小弟命最苦,我俩至少过过十几年有爸有妈的大少爷生活,只有他出生没多久就父母双亡、一贫如洗,所以我俩发誓,要把世界上最好都给他,没有钱,我们可以为他去抢劫去贩毒,没人宠他,我们就把他宠上天,我们要让他知道,就算他没有父母,他也有两个最最让他自豪的哥哥。
  
  我知道他被我们宠得很不像话,嘴巴坏,性子冲,爱犯大少爷脾气,但他从小到大一直在我们的羽翼下生活,从没受过一丝委屈,人也单纯地有点孩子气,我不在的时候烦请你帮我好好照顾他,拜托了。”
  
  秦子墨点头:“我会的。”
  
  萧冽鼻子酸酸地,怕自己马上就要绷不住,假装不耐烦地拖长了音调推他走:“好啦好啦,真啰嗦,快走吧。”
  
  可真正当萧凛冲他挥手作别之际,眼睁睁看着二哥的背影在眼前消失,萧冽还是很失落,回去的路上他把自己蜷起来,把脸埋在膝盖里隐忍地哭泣着,秦子墨把车子停下来,学着萧凛的动作拍了拍他的背脊,听见他在耳边断断续续地说:
  
  “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如果不是亲兄弟就好了,早知道分开的时候那么痛苦,宁愿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
  
  秦子墨心中触动了一下。
  
  哭着哭着萧冽的心绪平静些了,只是眼睛还是红红地,秦子墨在开车间隙递了张纸巾给他,萧冽用它擦了擦眼泪,大概觉得在他面前哭得很丢脸,萧冽偷偷观察了一下秦子墨的表情,见他一脸平静,便问了个感兴趣的问题:
  
  “秦子墨,我从没见过你哭的样子,连默哥死的时候你都没有哭,你没有在意的人吗?”
  
  在意的人……吗……?
  
  这个问题问到了秦子墨的心里,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日思夜想的脸庞,许久未见,也依然清晰……
  





☆、错过

  也许是因为萧冽的那句话,子墨开始无可救药地思念子溪。
  
  其实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着他,只是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无暇分神,他只能把思念埋藏到内心深处,等到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思念的洪流就无法控制地冲破闸口满溢了出来。
  
  经过林意的事,秦默的事,还有萧家兄弟的事,见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秦子墨的心态已经不再患得患失,他开始反思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他都在自作自张替子溪做决定,他一意孤行地选择报复、丢下子溪一人、甚至拒绝子溪的告白,从没考虑过子溪的感受,他是个自私的家伙,却能被子溪无私地爱着,这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
  
  半个月后是他俩十八岁的生日,秦子墨花掉大半的存款买了一辆新车作为送给子溪的生日礼物,只是因为之前的拒绝对子溪的伤害太大,他还在犹豫选择哪天作为合适的契机送出去。
  
  车子买来以后就停在秦联的停车坪上,引起帮内众兄弟的眼馋,一天,小戴腆着一张笑嘻嘻的脸来求秦子墨:
  
  “少主,你那辆新车看上去太炫了,就是不知道手感怎么样,嘿嘿,能不能借我开一会儿啊?就一会儿,要是敢刮掉一块碰掉一块,保证赔辆新的给你!”
  
  秦子墨知道他素来最爱研究这些机械的玩意儿,尤其最爱跑车,看到好车就忍不住手痒痒,见他搓着双手,一脸讨好的表情,秦子墨大方地说:“没事,喜欢就去开好了,你的技术我还信不过?”
  
  小戴接过车钥匙,欢呼一声就往楼下冲,从窗外看到小戴在一众兄弟的环绕下得得瑟瑟地甩着手里的车钥匙走向停车坪,只见他开门坐进驾驶位,一会儿装排场示意前方的人让道,一会儿学着领导人的模样搞怪飞吻,引得兄弟们都在一边吹口哨起哄,秦子墨也难得心情不错地微笑了起来,可就在小戴踩下离合器之后没多久,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车子向前行驶了几步,忽然“轰!”地一声爆炸,火光冲天,顷刻间烧得只剩下残骸。
  
  前一秒还在和大家嘻嘻哈哈的人,后一秒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后来从车身的残骸中找到引爆装置的零星碎片,由此推断车上被人偷偷动过手脚,这人是谁?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他又是如何潜进秦联的?或者说,他就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人……
  
  小戴死了,最悲痛的莫过于老刘,老刘因为家里穷困早早出来闯荡,后来在机缘巧合下追随了秦默,几年以后嫡亲表弟小戴来投奔他,兄弟俩感情很好,老刘也对这个小表弟颇为照顾,出事以后老刘找过秦子墨,希望可以将小戴的遗骨带回老家安葬,秦子墨答应了,看到这名铁汉脸上隐忍的悲伤,还有转身时落寞的背影,秦子墨心中的震动很大。
  
  实际上这件事本身对他的刺激就很大,他连续几夜没有睡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车子爆炸的画面,不止一次做出那个可怕的推想:如果当时里面坐的是子溪,该怎么办?如果他失去了子溪,该怎么办?
  
  车子是他打算送给子溪的生日礼物,没人猜得到到小戴会临时起意去开那辆车子,那个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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