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锭银子三两三,送与大嫂做妆奁,买绫罗,做衣衫,打首饰;制簪环;我与你少年的夫妻就过几年哪!
王宝钏:这锭银子,奴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白布;做白衫;买白纸;
糊白幡;打首饰;做装殓,落一个孝子的名儿在那天下传。
薛平贵:是烈女不该门前站,因何来在这大道边?为军起下不良意,来来来;一马双跨到西凉川。
单皮再次收板,喝彩叫好声随之衔尾再起。另一侧桌上,蹭戏听的佳耀少爷噗嗤一声,将红酒喷了新郎一裤子。
须生拉着蒋敬璋朝四下合十谢过,分外感慨的笑道:“兄弟,你没吃这碗饭,真是···可惜了这幅好嗓子。我觉着和你挺投缘,换个名认识一下吧,我叫余继堂。”——蒋敬璋握住伸过来的手,又覆上另只手:“多承余师兄错爱,小弟蒋敬璋,劳动师兄下场实在是有幸。”
两人正忙着换电话号码,冷不丁的又起了热闹。珍珠商人兀然品过味道,抄起一杯红酒直泼在吴俏春脸上,破口大骂道:“吴俏春你个卖腚老货。我他妈跟你丢不起这个人!操你十八代祖宗的。”说罢,一把扯下鹌鹑蛋珍珠链,扭身就钻出人群。
吴俏春没料到情人是那根脑筋短路,顾不得眼线被酒洇开,举着两只熊猫眼就往外追。“老孙,老孙,你到底怎么啦,不能这么误会我···”
人群中不知谁接了句:“这一会吃不着老孙一棒了。”在场的人群哄得笑开,不约而同涌向栏杆楼梯边追着看热闹。
终于在酒店门外吴俏春拖住老孙,出租车司机见乘客坐进车厢,问了目的地就抬手扣表。吴俏春一把挎住了放下玻璃的车门,哭求道:“老孙,你真是误会我了···呜呜呜····”
“少跟我花言巧语了。这些年你吃我的住我的,骗着我的钱供你那个小浪货上好学校。操,居然还给我戴绿帽子。你他妈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找你那金龟婿去玩一马双跨吧。”老孙气得浑身发抖,抬起手中皮包,将吴的一只胳膊拍开。
吴俏春惊魂出窍之下开始慌不择言:“老孙,咱俩将近十年的情分,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再者说陈家的孩子是个玩鸭子的死变态···”话音未落,陈佳耀飞身近前,起脚一蹬踹在吴俏春肚子上,老女人登时一个王八翻个儿四脚朝天;老孙迅速将车门一带,出租车扬长而去。
陈佳耀踢完一脚还不解恨,叉着腰指着在地上翻滚的一堆肉骂道:“见钱眼开的老东西,我玩鸭子干你逼疼?!你们娘儿俩浪叫着伺候一个男人你怎么不敢承认?!”骂完了转身分开看客们,按遥控器打开泊在近处的宝马后备箱,提着一个文件袋将里面照片倒出来“来,这是小爷给你和你家那小婊子的礼物。”
照片摊成一大片,早被手快的人抓走许多,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感叹:“操,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也玩起上床亲母女了!”周围哄的又笑成了一片。
新郎早就被着散德行的行径拖得没了忍耐,用口布卷儿抽着董盈生的脸,若不是嫌脏真会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姓董的,我当你是朋友,你就这么耍着我玩儿。”言罢钻进自家轿车扬长而去。连新娘都忘了带。
蒋敬璋没空去追热闹戏看。此时正忙着招呼剧院的领导演员们退场;顺便扫一眼宴会厅人员撤台清场的事情。保卫部经理邵明远从远处向他挑挑大拇指,打发开护场保安,转身走向正在说笑的董事会人群。
沈赫筠刚才听戏听得过瘾,此刻还是兴致勃勃,与隆澔、祁思源京剧院书记等人围成一圈说笑正酣。
“哎,祖师爷赏饭,多好的一个程派乾旦的坯子,可惜落不到行里,真是糟践了。小沈,看在多年交情,割爱吧。只要你点个头,我拿两个点股份和你换。”书记推推沈赫筠的胳膊,一脸期许的笑容。——“这我可不敢应。这孩子是小祁的开门爱徒,您顺手就挖走,他可真敢搁掣造反。”沈赫筠呵呵笑着不动神色把“球”拨给祁思源。
祁思源啧啧的嘬着牙,一幅心痛欲裂的表情:“书记,君子不夺人之爱。刚才您遇到坎儿,我的人可是连眼睛都不眨就赶过来救场;不指望您念个人情,可您也别转过脸就拆我的台吧!更何况,接下来洗屁股倒洗脚水的的恶心事儿,可都还没完呢。”祁思源动着下巴示意几人看酒店门外。
酒店门外的空地上,一个哭天抢地,一个捶胸顿脚,母女两个哭得热闹非常。周围仍然有人捡着艳照,高声嘲笑着。且不知是何时何人所为,一对儿鲜艳的花圈支在了酒店前的花坛里。排队等客的出租司机更是好心眼儿泛滥,纷纷挪车闪出了空当。
隆澔很快沉了面孔,指指门外对祁思源道:“明天天亮不要让我们再看到这样的景致。”转头又对书记道:“书记,有文件政策摆在这,董事局重组也是迫不得已的。其实咱们心里都明白,就算是改组了,咱们还是断骨连筋的一家。可是具体改组措施都还没拟出来,就闹出这么热闹的局面,您可让我太难做了。”
书记更加挂不住面子,连忙保证外面的事情绝对与他无关。随即又保证回去一定就今晚的事情,对相关的人给予相应奖惩。
蒋敬璋下楼查看前厅部派餐单时,和陈佳耀走个脸对脸,继而被扯住西服衣襟。“真看不出来,你行啊。没想到章文娣还有你这么个弟弟。要从我爸那论起来,我还要开口叫你一声小舅呢。”
“这点敬请陈少放心。蒋家祖坟上没长出那么高的青蒿,不配有多金的姑爷进门。那母女两个早就不是蒋家人了,我更认不起这么多的外甥。我看陈少也是明事理的人,假客套的话就不说了,日后路过进来坐坐喝杯茶,我给您打折。”蒋敬璋从陈佳耀手中拉出衣襟,不阴不阳半开玩笑的答道。
“那就今晚吧。我听说雷金纳德酒店迪厅,有午夜交友茶座,赏个脸一起喝一杯。”——“打折没问题,一会我给迪厅waiter打招呼。酒是喝不得了,我今晚夜班。好了,祝陈少今晚玩得尽兴。先失陪了。”说着点头一笑绕过陈佳耀,走向前台等着取打印机上的单子。
陈佳耀没有去迪厅,而是直接坐在大堂酒吧吧台前。要了杯酒一点点舔着味道,两只眼睛追着蒋敬璋片刻不离。
财务领班等着单子打好,走到蒋敬璋跟前,核对无误后抓起笔填了派餐单。“蒋sir,你是没见到。刚才楼下用餐的人全涌到宴会去了。拍着心口说,唱的真棒!你可是偶尔露狰狞啊。”
蒋敬璋低头签着字忍俊道:“别再提这茬儿了。一会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黑桃K的狰狞面孔呢。”黑桃K是员工们私下度祁思源的称呼。两人顶着脑袋嘻嘻几声奸笑罢道声回见,蒋敬璋又转回身走向中餐厅,向粤菜厅经理布置了次日晨的早餐。
转进屏风后面,蒋敬璋就垮下一幅正型,挽着淮扬厅经理程喜燕,把脑袋搁在人家肩膀上:“燕姐,好姐姐。我快饿死了,你留了吃的没?”——“有,藏到粤菜那边丽正炮儿房呢,你去吧。”胖胖的燕姐捂着嘴笑得不行。
“靠,你们是憋着让我也稍息呢。最毒不过妇人心,我伤心了,再也不相信爱了。”蒋敬璋抹着两个眼角,西子捧心般抽抽搭搭的控诉道。——燕姐已咭咭格格的笑作一团,挎着他走进餐饮部办公室,指着办公桌上的美食:“真的不爱了?不爱的话我这就让人都搬走。”
半个小时结束战斗,蒋敬璋一路抚摸着肚子,心不在焉的哼着“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往前晃着步子。不料拐过一个转角,就真的撞树上了。抬头一看正是黑桃K祁思源,下面的唱词儿变成一个气嗝儿,咯的一声叫得像踩了狗崽儿尾巴。
总经理大人刚会同保安部经理处理完门前的闹剧,叫来警车救护车把撒泼甩赖的母女俩拉走,有片警出面把医院名通知家属。劝说被章文娣甩了的痴情男把花圈运走,又指挥保洁迅速收拾了所有艳照封进口袋。
祁思源不随便朝人撒邪火,可是一旦被他当成出气筒抓住了,就真能把人骂得要撞墙。此时见小徒弟刚吃饱一脸缺心少肺,两片油嘴光光的模样,登时就觉着气串两肋。挽起袖子探出两手,一手掐住脖子,一手拧住后臀尖肉多的地方,直接就把人端了起来。蒋敬璋吓得叫唤求饶的字眼儿都咬不准了,既像哭又像笑的叫道:“哎呀···哈哈哈····西乎(师父)我错了,你要(饶)了我吧。”
一句话把祁思源笑破了功,把小徒弟往地上一墩:“行啊,先干活去。按照下午的检查顺序走一遍。然后自己去洗香香的,等着为师我咬你。”——蒋敬璋揉着屁股蛋儿,有点瘸的扭身蹭过去,嘀嘀咕咕的念叨:“都什么害什么呀!哟,还真下狠手呢···”
沿着下午上班的核查顺序重新捋了一遍,地下迪厅的重金属乐,已经震得附近地面发颤。蒋敬璋坐在大堂吧里,学着周星驰系列电影里的样子,每叹一声气就换一侧手支着脸。最后把大堂酒吧的领班李东强看的都觉不落忍的,硬是打发门童去酒店旁昼夜药房,买回一盒硝酸甘油塞进他手心。
“走,下面就是火海刀山,我也陪你下去。真要是站着下去躺着出来,还有我把你背出来呢。”李东强大义凛然道。——蒋敬璋呜咽一声,拉住对方的手:“我可找着队伍,找到党了。首长,这是我的党费···”走下迪厅背人处,把一个保鲜膜包塞在李东强手中,那是帮他留的宵夜。
将李东强开口要说客气话,蒋敬璋涮着舌头学起鼓点儿打岔:“嘞儿咚锵咚锵,哩个咚锵···先不忙着谢,跟我进去拔创去。”李东强把头一甩,气夯夯的就冲进迪厅门。蒋敬璋笑得哈哈哈,尾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一路探雷似的摸到DJ跟前,蒋敬璋堵着自己两个耳朵对那人喊话:“哎呀,谁帮我拿颗救心丹搁嘴里。我的亲哥,小点声成么,再这么震撼,顶子都要被震塌了。交友茶座的要告咱们蓄意谋杀了。”DJ依言将音乐调小了音乐档位,蒋敬璋拱手作个揖,哈哈笑着闲扯道:“一会我给你做面锦旗,上书八个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DJ抄起架子鼓鼓槌,拉个架势:“你滋要拿来,我就挂在迪厅酒吧里。反正是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坐上吧台高脚座,看过就把当晚的流水账,蒋敬璋回复正态对waiter和值班保安强调:务必留意客人动作,及时防止暗中嗑药的情形。
吧台waiter觉察到蒋敬璋斜签着身子,一拧三道弯儿的架势,坏笑着问:“嗨哟,蒋sir,您现在这姿势真难拿。这是刚挨了多少军棍呐?”——“你丫嘴里除了裤衩儿袜子就没好玩意儿。我刚在后厨水台滑了一下撞到桌角上了。”蒋敬璋一拳捅在讪皮讪脸的waiter肩上。
重金属音乐又起,那里还听得见其他声音。直至背上被拍了一下,才见陈佳耀一纵身坐上高脚凳。“蒋家小舅,几点下夜班,我送你一程?”陈家耀抬手搂在蒋敬璋后背上,一脸垂涎的笑容。
蒋敬璋合起账簿推回吧台,回手拂去背上的手;呲出一口白牙假笑:“谢了。我今天是大夜班。即使到午夜,大型牲畜车辆也是禁止穿行中心闹市区的,陈少还是牵着您的驴赶快出城的好,免得被夜查民警扣住。”
一句调侃逗得陈佳耀连同酒吧waiter,一起笑弯了腰。“多谢小舅关心了。本来还想等你下了夜班出去喝一杯呢···”——“心意领了,改日吧。”蒋敬璋不想再多纠缠,蹭下高脚凳,临走前让酒吧waiter拿过陈佳耀的账单,写了八折并提笔签字。
陈佳耀盯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旋转的彩灯中,转回吧台要过自己的账单,将两张百元钞加进账夹又放上一张房卡:“挂房账。”酒吧waiter收回账夹从中抹了钞票塞进裤子口袋。“我要知道你们蒋sir的排班。”
十一点半后厨关煤气,厨房保洁关闭水电,中餐厅服务员完成查房锁门交钥匙。凌晨一点钟,酒店外彩灯幕墙断电关灯。雷金纳德酒店逐渐安静下来。
蒋敬璋坐在西餐厅操作间门口,两眼来回扫着。门后传菜台上放着一只瓷汤盆,多半盆的哈密瓜块,已经被他吃的见了底儿。练雕花的西厨领班终于雕成了一个鸟身造型,蒋敬璋仰着脖子打个嗝儿。“不行了,我得去放放水。我一个人的秦哥哥,您以后还是接着雕兔子吧。你抠个孔雀身子,差点把我吃成糖尿病。”
脚尖点地的钻进大堂客用盥洗室,站在小便池前差点尿出长江来;拉好拉链,抬手往额头上一抹,居然摸到一脑门的虚汗:“靠,看咱为大清国操劳到什么份儿上了,差点被尿憋死。”
前台员工交接班完毕,蒋敬璋抬手看表,已经是凌晨差一刻两点。一个哈欠没打完,脱口叫声:“靠,坏菜了。”工作的事情都记得一样不差,却忘了给员工宿舍打招呼留个床位。他师父驻店值夜班,用不上经理值班室。他这个徒弟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