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调侃起来。
薛昌华一见蒋敬璋就开门见山:“正想征求师弟的意见呢,一会儿的折子戏汇演,有没有兴趣上台跟继堂师兄搭段儿?你滋要想开口儿,我给你留个倒二。”——“师兄盛情我心领,今天是不行了。两位师兄这边我无论如何得过来露一面。别看我特意换了衣服,有电话过来,我随时就得走。”
话音刚落手机就亮起来,号码设定名字为K……黑桃k。接通电话只听那边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方便讲话,我说你听就行。有人把你刚才露面的照片发给我了,真好看,为师喜欢。不过宝贝儿,你的舞台不是今天的多功能厅,下面那些人已经没资格听你唱戏了。所以别自降身价给我玩出什么花花绿绿的事儿。”——“我明白。在这儿走个过场儿而已。给您送请柬了吗?”
“我正往那儿去,不会上去颁奖,只在下面听戏。让他们在808摆八个餐位,剧协的人跟我去套房。晚上···咱俩回家,我想吃你做的饭了。”——“您嘱咐的这么细致,是要警惕我勾引小影星吧?”蒋敬璋捂着嘴笑道。
“如果那小影星够胆量,可以试试看,有命爬上床,还能否有命穿起内裤?”——蒋敬璋扶着玻璃幕墙里的栏杆,笑得花枝乱颤:“您可真逗,也就您总拿我当个宝。男人过30岁基本就划归老男人行列,没有女生愿意追了。”
“那我岂不老得黄土埋到胸口了。好了,不逗贫了,你去忙吧。稍后不必露面,晚上我接你。”徒弟略带顽皮谦虚的反驳,令祁思源听来非常之受用,愈发觉得小狐狸是世上最对他心意的人。
由于要立即通知总厨办公室,备办公寓808宴请的事宜,蒋敬璋落后于薛余二人好久才往会场里走。为了不至于随时起身惊扰旁人,他拣了靠边的座位落座。
台上正唱着谭派的《定军山》,中国电影史的开山之作,也大多成为开场戏——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传营号,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
众将与爷归营号,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台下响起一片脆生的叫好喝彩声。主持人上场正要介绍下一折片段,观众席上兀然出现一阵小小的喧哗。蒋敬璋略回头,见有几个人被簇拥着引到vip坐席中,祁思源也在其间。
“领导就是领导啊,看人这前呼后拥的气魄!再看排队等候领导握手的人:个个都是满脸虔诚,三挺加一瞪,就差躺下了。”后排座位上有个纤细声音感叹道。
问得如此蔑视领导的言论,蒋敬璋捂着嘴笑出了声。扭身看去,见一位身着丝带鞶绣珠片缀花连衣裙的女性,正背着双手歪着头,盯着主席方位不耐烦的嘀咕着。由于灯光及其本人化了晚妆,很难判断其年龄段。蒋敬璋脑海中最先跳出的形容词就是“鲛女”。
鲛女无意中回头瞥了前座一眼,旋即又扭过头定睛细看,艳红的嘴张开了一个圈:“我噻,不会吧?!您···您是···”——“我不是您以为的那位大明星,最多就算个看热闹的。”蒋敬璋举着一张真诚脸纠正概念道。但定睛之下,反倒认出发牢骚的鲛女,竟真是一位广告新星。
电视上某个地方台,近日的插播广告中展示某男士保健品。灯火昏黄的起居室画面,丈夫角色皱着眉头,感慨腰酸背痛精神不济;妻子角色体贴探问:是不是操劳过度,身体被掏空···?然后捧出保健品,两人热烈拥抱,妻子娇媚的声音赞叹:金强肾宝,他好我也好。
祁思源看到这条广告时,抓起遥控器就换了台。然后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念叨着:“现在有些编剧真他么拿脸当屁股使。瞧刚才那广告创意务必浅草;那女的一瞧就不是正经媳妇,还好意思问是否操劳过度身体掏空?刚干完事,恨不得屁股都不洗,就把发生过什么事给忘了。”——“嗨哟~~,经验之谈呢。”蒋敬璋当时如此揶揄道。
可惜的是,该产品电视广告本就是难以恭维;营销部门的推销策略,更象和电视广告约好了。投入市场的商品包装中,搭送赠品居然是超薄带胶粒的避孕套。
“说句很滥的搭讪语,我看您还真是有点眼熟,记得近期热播剧的插片广告里···”——“您没认错,是我拍的。经纪公司给联系的,创意烂得一塌糊涂,给钱倒是不少。”鲛女好生直爽的坦白道。“还没请教您是哪个公司旗下的,怎么称呼?”
蒋敬璋摇摇头,礼节性的递过一张名片:“我不在娱乐圈,希望有机会合作。”——鲛女看过名片,将信将疑的塞进手包。“您这么好的条件,其实可以考虑到另外行业试试身手的。”
“您说笑了。扔下几百号人不管,钻进剧组跑龙套吗?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蒋敬璋起身扣好西装外套,向鲛女略躬身道:“我有事先失陪了,祝您今晚心情愉快。”随即就近寻了EXIT灯出口快步出门。
手机上赫然显示着醋意飙升的短信:那个小明星的干爹就在我身边,你要看好那女的,我让他匀给你。——蒋敬璋回来短信:能够自带肾宝外搭套套的便宜,还是您自己留着享用吧——凸!
祁思源看罢短信笑得不能自抑,随手将该短信删除。舞台上正在献唱的是程派青衣《陈三两爬堂》……“家住山东在临清”一折。
春节和隆沈二位聚会吃饭时,沈赫筠说乘兴过过戏瘾。隆澔亲操京胡伴奏,蒋敬璋开口主唱。那个唱腔韵味配合情感,绝对比台上这个人唱得好。
身边有人谄媚恭维说,领导是评程派的行家,请领导提提意见。这位程派青衣目前预备挑梁排一部戏曲影视剧。正各方积极联络影视界、戏剧界人士,各处筹措资金编曲写本,采制新行头。只等上面领导一笔放过。
祁思源啪嗒一声扣上茶杯,努着嘴摇摇头:此人的功底比他家小狐狸差远了。
他亲切的对薛昌华、余继堂建议:京剧院旦行还是尽早从戏校选拔新学员,专心功练程派唱念做的韵味。就这等水平,难怪连梅花奖的门槛都摸不着。想在本门派挑梁都够不上,更休提结合影视剧制作。关于报演戏剧影视剧的事,他就当没听说过。所谓宁缺毋滥,别赶鸭子上架砸了祖师爷的牌子。
余继堂一把按住薛昌华的手,横眉立目暗示:千万别提建议蒋敬璋回来客串的话题。他表面虽然吆喝警告徒弟,敢上台唱戏就砸折他的腿。可事当临头时,肯定是找陪绑的倒霉蛋砸折狗腿。
三期工程别墅区全部封顶后,京剧院宿舍区也被占地拆迁。
蒋敬璋拿到姥姥留的两居室拆迁款,还么捂热乎,就被师父逼着在三期别墅区定了一栋毛坯房。祁思源在外衣食住行用都是专供,历年个人财产申报,也都表现的一身整肃两袖清风,过河不湿鞋的良好姿态。即使买这栋房子,也是公事公办钱货两讫,绝对没要分毫照顾。
一番打折优惠之后的价格,心疼的狐狸差点得了钱痨厌食症。满屋子找纸笔声称要写休书,死活要休掉这驴粪蛋表面光的败家子儿。
祁思源被闹急了,拍桌子怒目质问:“你怎么像个钱串子似的,见钱不要命,是不是心存不轨,想着卷钱往国外跑?”
狐狸被冤枉的都要哭了,眼圈红红泪光闪动:“我手里攥这钱,是预备给孩子们上学的。三个狼崽儿眼瞧着越长越大,衣食住行哪样不是用钱说话的。就算闺女出世先由萧叔带着,早晚也得回到咱们这儿。您把钱都投在房子上,一家六口吃穿用度摘排不开,难道没皮没脸的跑回我后爸那儿去啃老?”
吵吵到最后,狐狸两手一摊,把泪一抹道:“我也不跟你们着这个急了。不是唱高调说‘儿要穷养可塑性,富贵之家多败儿’么!干脆就回归原始风格,住着毛坯房,孩子们就近扔进片区小学。”随手摔上了公寓门,回办公室了。
反正他不会委屈了扣扣,到岁数就送儿子去加拿大上学。惹急了他,连这款操蛋老爷们儿都不要了,直接去加拿大陪读去。
端午节回小楼看老爷子时,祁省三从衣袋中摸出卡,塞进‘带把儿的媳妇’手里,“你俩年岁加一块儿,都不够我一个人的。怎么真跟孩子似的,多大点事儿也值得闹?!毛毛在那个显眼位置上,得顾及对外影响。爸给你钱,把房子装好点,可别委屈着孩子们。”
其后宋振中和吴筱梅也是类似的一套话:守着干建筑装潢起家的老家,还能让儿孙们去住毛坯房?!
经过这般欣欣向荣的磕绊了一场后,一家五口先行搬进独门独院的新家小楼。
夏末的傍晚,祁思源搂着蒋敬璋坐在阳台凉椅上,动着光脚逗弄着大小两只萨摩狗,听着门内游戏室,三个孩子高低不定的欢叫打闹声,心里那份痛快得意无以言表。
扭头向西边天际,看一眼腾起半边天的火烧云;回过头巡视周遭,再看到自己怀里。小狐狸叠着两条腿,垂着发丝蓬松的脑袋,习惯性嘟着嘴儿耍着啃光溜的鸡骨头;动作娴熟的为他修剪指甲。
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狐狸,都攒齐了。有小狐狸在身旁,生活就完整了。我心安处即为家。
番外——“学费”
翌日午后,蒋敬璋从三期某专卖店回来,手里拎了一大把购物袋。保安主管丁戈看到,忙迎上去帮着接过手来。并打趣说,怎么看不到蒋副总有购物之后的欢欣鼓舞呢?
蒋敬璋撇撇嘴哂道:“这点东西花了一个季度奖金,可没一样是给我自己买的,我高兴个屁。”
祁思源当惯了甩手掌柜,漂亮话一说就一套:什么我的吃穿不用太讲究,别委屈了儿子们···可从头到脚的穿戴,哪一样都不容马虎。狼崽儿们瘪着嘴朝他要东西,关照秘书付款取东西不带问价儿的。蒋敬璋恨不得把许秘书拴在自己裤腰带上,别再跟着那四个败家玩意儿。就让他们那天没钱结账,被扣在购物场里一回;让他们知道知道,他家不是印人民币的。
老顾听了他这个创意,拿下嘴里的烟斗磕打着烟灰:“你知道有多少商家,正希望碰上这爷四个不带钱,好借机上前伺候。”——“我说了恐怕大哥您都不信,我现在都不敢接孩子放学。学前班那老师就像三棒鼓那相声似的,一见到我就笑,一笑就凑合过来,一过来就要钱。比烽火戏诸侯那褒姒都可恨。”
手机突然震动,惊得蒋敬璋差点把咖啡杯子扣了。接起电话不到一分钟,脸就灰了。“家长会呀,我得看下日程安排。兴趣班?多少钱···什么?···我没钱,你找祁嘉安祁嘉宁他爸要去。”
“蒋副总,您真会开玩笑,我哪有那个荣幸见到祁部长呢?”那边笑声尖脆的答道。——蒋敬璋冷冷一笑问道:“那我请问,如果不参加这个兴趣班,贵处将如何处理他们兄弟?勒令办理退学还是在告示栏通报?莫如你干脆点准备退学手续,我下午去办。”说完气急败坏的挂断了电话。
老顾重新点起烟斗,不时用烟锤儿拨着烟丝。“怎么,现在办学校的这么猖,不愿意上辅导班,就让退学?”——蒋敬璋点点头,气得呼哧呼哧的。“操,现在学校简直就是烧钱的,张嘴就是钱。还特么开口就是三四个零,我又不是印钱的。你要是不想掏,就给你说风凉话:其他孩子都有,就咱们孩子没有,这对孩子的自信心绝对是极大挫伤。我儿子有没有自信,干她什么事儿。”
牌搭子老曹逗着鱼缸里的财神鱼,搭着话茬道:“现在的孩子真是钱堆起来的。我那丫头学校让报兴趣班,都没眨么眼就一万多···教育改革就是把家长口袋掏空。小楚还念叨着要再给我生个儿子,我说您可保持住艺术青春吧。再鼓捣出一个,我得肉身布施去淘换钱了。”
蒋敬璋和老顾彼此挤挤眼,都知道老曹是故意哭穷。“曹哥这么说,是想拿话点我,让我也对您肉身布施,然后您就替我把钱交了?”——老曹一惊险险在当地,对着财神鱼来个劈叉,站稳脚步开始打起冷嗝儿:“我操,兄弟,你可别害曹哥。先不说会不会被你干阳痿了;就算我真扛得住造,只怕我有命爬上床,没命穿上裤衩儿。”
蒋敬璋无奈先给祁思源打电话,许秘书接电话说:那位大人正开会,稍后趁中间休会,再提示回电话。
祁思源正在列席市级安全整顿会,主讲台上某位人物,就某学校设施严重质量问题,正拍桌子发飙。旁人不知道内因,唬得诚惶诚恐;祁思源心里则有数,左耳进右耳出。王靖玖那位大猫上司,眼下也落得狗皮膏药的境地,哪疼往哪贴,费力不讨好。倘或年内再若出点乱子,大猫就晚节不保了。
中间休会时,祁思源给徒弟回了电话,笑着数落道:“你也够轴的,直接找公爹要,有什么拉不下脸的。老爷子留着那些退休金,还不就是给孙子们交学费的。好好好,没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