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的。”——蒋敬璋亲手搬椅子照顾姥姥落座,“您现在来看也不晚呐。日后再有这样的文化节活动,您也常常过来,好不好?”
“好,只要是璋璋请姥姥吃饭,姥姥就来。”吴老太太不喜张扬,蒋敬璋选了视线好的隔间。祖孙落座后,有服务员上前服务,老太太含笑关照:“璋璋,让这些女孩子去忙吧。让人照顾着吃饭,我不习惯。这里有你就行。”
蒋敬璋也含笑应声,起身走到隔间外叫过领班susan:“这里有我就够了,不用留人服务。另外这里消费由我个人结账,不挂餐饮部;你交代Cashier不要搞错。”
Susan快速填着单子,嘱咐服务员交代后面要制作精细。回头讶异的问:“您既然有签单权,何必不用。吴大厨要知道了您自己结账,不定自责成什么样”
蒋敬璋微微一笑道:“老太太一辈子都要强,容不得占人家丁点便宜。今天如不是答应了由我请她吃饭,她是不会来的。就这样吧,稍后放一只水瓶在门口预备蓄水就行。”说罢挑起卷帘回身归座。
吴筱梅借十一外出旅游的机会,已经为母亲过了生日。外孙提出要为姥姥补一次寿酒时,老太太还是答应了。她早就想亲眼看看外孙工作的地方,而且外孙张罗的祝寿餐,在老太太看来的确丰盛雅致,实在是对她的心意。
尤其飞花茶的赏心悦目姿态,更加令老太太兴奋。她眼神晶亮的望着杯中细小花瓣纷纷扬扬,飞腾起来,悠悠然自语道:“真好看。剪下云中飞鸿羽,洒然铺陈锦官城。真是别具一格之作。”
蒋敬璋为姥姥续上茶,把菜肴六攒盒移到老太太手前。“姥姥,这鸡丝春卷是特意做成软酥皮儿,松软酥脆,最适合上年纪人的牙口,您尝尝。”——老太太乐呵呵的接了外孙让的点心,指着攒盒中的西湖醋鱼段、生爆鳝片,关照外孙:“这些个都做的都好,我尝一口就好了,你多吃哟。”低头尝了一口瓷盅盛放的汤羹,老太太习惯性的就把瓷盅往外孙手边放。“这个味道更好,你也吃。姥姥吃不下那么多。”
吴老太太注视着外孙提筷夹了一小块蟹粉狮子头有滋有味的吃了,比吃在她自己口中还香,颇有感慨笑道:“年纪大了吃不得油腻的,就是不如年轻人消化好。真好啊,如今我的璋璋都能带姥姥出来过生日吃饭了。”说着抬手摸摸外孙的头顶。
吴老太太将手沿着外孙的肩背,滑到外孙的手腕上,或松或紧的揉捏着:“璋璋,姥姥有个事和你商量。”——“您有话尽管说,还用商量这个字眼?”
“当然得和你商量。因为如今你是咱家顶门立户的男人。”吴老太太无比郑重的说道。“其实你宋叔叔早就想和你妈妈结成一家。当初因为你年龄小,我怕你受委屈,一直拦着不松口。难得他俩一直等到你长大成人,而且这些年来,你宋叔真是没错待过咱们祖孙三个,我想着是时候成全他们的事了。这之前,想听你的意见”
蒋敬璋细细品了口茶,翻腕握住老太太的手,温和笑道:“只要我妈妈这次是看准了,我是没意见的。再说,今后您有我照顾,也拖累不到他们。”
吴老太太正要搭话,蒋敬璋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屏幕显示号码是‘师父’来电。“你在酒店里?哪个餐厅?”——“在淮扬厅,陪我姥姥吃饭呢。您有···”话未讲完祁思源已经收了线。
蒋敬璋索性放下电话继续喝姥姥说话。“只是这件事情呢,您还是让他们开口把话说明白。我作晚辈的上赶着开口去问,何况还是为亲娘说亲,太主动了不成体统。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情感都不敢坦白表达,这种人要不要和他过日子,真得好好掂量一下。您说呢。记得我小时候,常听宋叔说:老爷们儿要行得正、立得直,唧唧索索敢做不敢当的,就不配长那套设备。我觉得话粗理不粗,挺有道理。”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声“打扰”;程喜燕亲自把竹帘撩起,将身一侧,祁思源一低头迈步走进来。蒋敬璋率先起身问候,祁思源向他点了下头,几步走到桌前,伸手压住即将起立的吴老太太。
“您可别起来。本来我今天迟到已经失礼,怎么还能让您起身呢。”——“您是敬璋的师父,尊师之礼不能少。虽然之前不得会面,但我记得声音。”
程喜燕很有眼色的快速挪过一把椅子,祁思源就此转圜,将老太太和徒弟都按回座位;回头示意程喜燕给他添一杯茶和餐具,另外关照后厨准备一份长寿面。
祁思源用个托抱的动作按住吴老太太,笑容异常和蔼谦逊:“听敬璋说过想为您祝寿,我就嘱咐他,届时一定请您来这里庆祝。一则请您看看他工作的环境和交往氛围,二则也是借机会犒劳犒劳他。从几个月前紧急提调上来到现在,一直跟着我忙前忙后,踏踏实实,甚至连中秋节都占用,他毫无怨言。有徒如此羡煞同僚呢。”
“祁总这番心意,实在是愧不敢当啊。”吴老太太略有难堪,桌上的菜肴点心都被动过,老太太觉得不成规矩,便转向招呼蒋敬璋再添些菜,被师父抬手按住,说已经关照了添菜的事。
果然寒暄之言还未完,程喜燕带着服务员进来又上了两道菜式。这两道菜确是极其精巧的:雀巢素珍油焖春笋色泽鲜艳清淡适口,龙井虾球茶香怡人肉厚质润望而垂涎。色香味形器无一不美,堪当艺术品。
菜肴摆好,程喜燕等人就识相的退出门去。
此刻,无论身形还是气势,祁思源都更显得有主控地位。他长身而立领着蒋敬璋一起向老太太端茶敬献,献词无比堂皇:“在官面上,我和敬璋是上下级也是师生;在私下,我可以做得他的兄长也是挚友。同着敬璋一起叫声姥姥也是恰如其分。就请姥姥给我这个面子,接受我俩的祝寿茶。”
不仅是吴老太太就连蒋敬璋,都被祁思源的言行惊倒了。到底是老太太阅历深厚,两掌立成门扇状把茶杯挡住:“祁总经理,这可万万使不得。若按老规矩理应是我代敬璋的妈妈向您敬茶才对。这孩子从学校直接就到您的旗下,四年多的栽培教导,替我和筱梅分担化解了无数的忧患,您于我们家尤其是对于敬璋是有恩的。这杯茶应该是让璋璋向您敬献拜谢师恩。”
祁思源何等圆滑的人,自然觉得出老太太暗中推诿的的意思。哈哈一笑调转角度迂回:“这样吧,让敬璋向咱们敬茶,我随您同饮。这样岂不周全了。”
如此一来确实再无间隙可寻,于是吴老太太依言,与祁思源一起转向,蒋敬璋手捧一杯茶,先敬向姥姥贺寿,再敬向师父谢恩。祁思源分外谦恭的扶着老太太归座,又亲手夹了一只鸡蛋大的虾球放到徒弟碗中;回过头又对吴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夸奖,徒弟如何懂事仁义、通情达理、有心计而不失宽容善良,简直是天上地下仅存的一个活宝,就被他侥幸抢到了。
蒋敬璋听到后来都觉得脊梁沟冒汗,心中暗暗嘀咕:这比刘玄德摔孩子邀买人心的招数不在以下。我怎么忘了董事长提醒过的,祁总的酒和茶是不能随便喝的。这一下可把自己给泡进去了。
想到此处,蒋敬璋忙着往祁思源的茶杯里续了水,从而插言打趣:“师父,我谢谢您,今天就夸到这吧。再夸下去您都快成圣人仙师,要抱到桌上加个香炉供着才行了。”——祁思源闻言哈哈大笑,左右照应着说话:“我刚要说缺点你就插嘴。姥姥您看了吧,敬璋终究还是年轻,男孩子么,有几个不顽皮的。”老太太见之捂嘴笑的不能自抑。
恰在这时蒋敬璋的电话又响了,号码显示是酒店总机。接起电话来听对方是工程部庞自强。惶惶然的求蒋敬璋帮忙换个夜班,家里的宝贝儿子高烧不退,老妈和老婆都要急死了。他要换班带孩子去医院。
蒋敬璋刚被师父夸上了天,此刻怎么好直接往下跳,再不愿意也得轻松的答应下来。收线之后关照姥姥先在座位上等候,他去保卫部走一遭。祁思源正好得便进一步哄老太太高兴,满应满许的说:姥姥有我照应,你先去办事。
程喜燕见蒋敬璋独自先出门往酒店后面走去,便借送水走进隔间。却看到吴老太太正拉着祁思源的手,忆苦思甜回溯伤怀过往。祁思源被人撞见红着眼圈很是不虞;申斥一句把程喜燕轰了出去。抓过一包纸巾递给老太太,毫不含糊的追问后来。
吴老太太正讲到外孙被董家老太婆恶意丢弃在郊外的惨景,哪里停得下来,接过纸巾一边擦泪一边继续。
“要说这孩子是有福气呀,遇上了他宋叔。当时郊区也没有晚班公交车,他宋叔就背着他,走了几十里路连夜走回来的。就这样董家硬说是璋璋顽劣,气的老太太犯了心脏病。还说他不能一进门就替别人家养儿子。从那之后璋璋就总跟着我一步不落;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怕自己再被扔了。我就和筱梅说:你想另寻人家,好歹也等璋璋长大了能挣钱养活自己了再说。否则我就抱着璋璋一起去跳河,黄泉路上我们祖孙俩也有照应。”言至此老太太拿着纸巾捂着口鼻泣不成声;祁思源啜泣一声也拉过张纸巾一把一把的抹泪擦鼻子。
蒋敬璋和庞自强一同到保卫部填了调班表,又被人事部经理叫住说了半天续签合同的事情。等他回到淮扬厅隔间时,竟被坐上那两位吓一跳,此起彼伏抽抽噎噎的对着哭成一团;一霎时令他几乎脱口而出:这特么算是什么情况?
由于蒋敬璋要傍晚时回来接班,祝寿用餐及洒泪畅谈痛陈家史只能到此告一段落。
后厨送来了精致小巧的寿桃、生日蛋糕,祁思源容不得老太太推辞,抹着眼泪致歉自责:原本想沾老人做寿的福气,一起吃饭聊家常,不成想被他的话题把老人家惹哭了。因此寿桃和蛋糕算是罚他补上的孝敬,改天他要登门去尝姥姥做的醋焖鲫鱼。遂即因为办公室有事,他按下祖孙俩就先走一步。
蒋敬璋去Cashier结账时,收银说按黑桃K指示直接挂进总经理staff账,账单被祁总直接拿去财务。吴老太太得知后极为不安,反复叮咛外孙:绝对不准贪小便宜白吃白喝;一定要把饭钱还给师父。
程喜燕终于得了凑近说话的机会,亲自上手把菜肴点心仔细打包,周全的劝说替蒋敬璋圆场:“姥姥您尽管放心,祁总特别批准的,免了服务费手工费。您家宝贝外孙就算是每周陪您来用餐也是不成问题的。您心里若实在过不去,让蒋sir回请祁总一桌谢师宴就是了。”
一句调侃颇得老人欢心,拉着程喜燕对外孙夸:这姑娘看着有福气,是个旺夫之象。坐上出租车,吴老太太回头去看站在大门前的人影,喜滋滋的对外孙说:如果璋璋要选媳妇的话,象刚才那女孩子的模样就合适。
蒋敬璋摸了一把脸打岔道:“姥姥,她比我打三岁多呢。”——“女大三抱金砖。她要真是还没找对象,我看着姑娘挺合适的。有眼色、性情好、模样也不差、最主要的知道疼人。早点结婚生子,姥姥为了带重孙子也能就着多活几年。”蒋敬璋觉得他师父真是有未卜先知之能。
晚间夜班首轮巡查毕,蒋敬璋手把着挑台栏杆看着身旁,“您今天可真是让我吃惊。”——祁思源蜷着双臂伏在栏杆上向下方张望着。“我再不赶着表现一下,你都恨不得要阉尽天下敢做不敢当的男人了。陪着老太太抛一掬辛酸泪,让她痛快痛快也好;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徒儿,无情并非真男儿,嬉笑怒骂皆文章。”
片刻祁思源立直身体,一手扶栏一手叉腰,简直是以雄踞的姿态斜睨着目下景致。“人事部经理对你讲了新合同续签的事了?分一三五三个级别年限,自总经理室往下逐级决定合同长短;你尽快把手下人员定位编织熟悉一下,决定每个岗位合同的续签长短。另外,你预备续签几年也及早答复人事部。”
“我啊,先续一年···”蒋敬璋无意间回头,觑见师父正用一对杀人的眼睛盯着他,牙磨着舌头连忙改口:“···那肯定不够的,怎么也得···五年。”
祁思源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声儿:“上班时去人事部把事情办了。作为一部之首岗位都不稳,下面的人能有心思跟着你干吗?这点事情还摆不清楚,我直接踢死你算了。”
“嘻嘻嘻··西乎,你舍得踢死我吗?”小狐狸笑面如花的逗贫道。——师父换了一把柔软的音色道:“舍不得。把你拾掇死了,我再也抓不到一只这么可心儿的小狐狸,今后日子可怎么过哟。”说完揪了揪狐狸耳朵,擦肩而过时补了一句“我先回办公室,交了班回我那去。”
祁思源走到员工通道口时,听见徒弟在嘀咕,明天公休还想去找师兄,于是手把着通道防火门冷笑道:“你还欠一顿谢师宴,想赖掉吗?”
第8章 8——
8——
“谢师宴”端上桌时已经是凌晨了,不过好饭不怕晚。没有这个忍耐力,祁思源觉得真对不起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