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湫,像抓不实在似的。
他平顺的呼吸忽然一滞:“你说什么?”
我:“但我没办法不恨你。”
床前柜子上放着一个水晶烟灰缸,雕刻着花朵的纹案,月光里像一朵栀子般白晳。
“你杀了他,总归是事实,我没有办法……”
20
20、雷氏 。。。
他的身上有一股檀木的香气,我记得这是他从以前就保留的用檀香熏衣服的习惯。他说,无论身在何处,如果周围的气息不变,就好像仍在原地,心境可被保持下来。
而这样的檀香,我回忆起以往种种,他还是小冥的种种。可惜他是雷深,那个害死小乾的终级凶手。我张开嘴狠狠咬在他的肩头,口水浸湿了他的衬衣,他的身体僵硬片刻后逐渐放软,然后我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就好像那一天,抱着小乾,闻到的那种气味。我把他推开,蹲在地上干呕。
他也蹲下来,拍着我的背,没有说话。
什么都没有呕出来,地上灰白的水泥道有一只蚂蚁悠悠地爬过。我抬起头看着他:“小乾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他的眸子一瞬失去光彩:“我……不是我的错……”
“哈!我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雷深,你从认识我们就开始欺骗,处心积虑谋夺方氏的财产好让雷氏脱离FM的摆布。你成功了!你成功地让小乾心甘情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了你,连我这个哥哥他都可以反目成仇。可是你呢?你为他做了什么?你除了欺骗他,你还做过什么?”我鼻子酸酸的,不能抑制地流下眼泪,撩起袖子狠狠擦了一把,又笑,“可怜那个傻瓜,被你卖了还不死心,巴巴地跑到苏州,把命也送掉了。”我朝他大吼:“把命都送掉了!”拎住他的衣领,“你怎么赔?你怎么赔?要是把你碎尸万段能让他回来,我就能把你切成一片一片地去喂鱼!”
他看着我,那些桃花仿佛都落在了地上,受无数来往车轮砧压,变成了脏乱的泥。“是啊,为了他,你可以将我挫骨扬灰。但是程和安,你想过没有,为了你,我又做过什么?”
他说:“我为了你,甘愿将母亲全部的首饰变卖,从警局将杀人的你赎出来,变得身无分文。我在家里再怎么受欺负,母亲在一日,我就是一日的少爷,洗衣做饭装灯泡这些事我别说干,看都没仔细看过。为了你,我把跑出来的带的母亲的首饰全部变卖,身无分文。后来你们的饮食起居通通是我负责。为了你,我也是倾尽全力,可是你呢?你只是看着他,却从未看过我。”他忽然捧住我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下来,我被他狂野的啃咬弄得懵了一下,然后死劲推他。他却不放,只用力地咬我,然后死死抱住我:“和安、和安,你别这样,你乖一点,好不好?”
我用拳头捶他,用脚踢他,可他都不放,像个无知无觉的石头人,动也不动地箍着我。最后我累了,静下来:“雷深,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我跟任何人在一起,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恨不得你立刻消失在这世上!”
他闭上眼睛,腮帮咬得脸上都看
20、雷氏 。。。
出筋:“我知道……”
跟他回了方氏。或者说,现在已经易主,叫雷氏。公司的许多人我都不认识了,认识我的惊讶得像嘴里哽了一个鸡蛋,哽了半天才说:“程、程少爷好。”
他进办公室:“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我坐在候客室的沙发里。黄色的沙发里铺着厚厚的黄色毡子,旁边有亮黄色流苏。秘书送上来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我瞧着他尚可入目的皮相,呵呵一笑:“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他愣了愣:“我来了一年了。”
我有点尴尬,到底是新出社会的人,说话真不留情面:“我说呢,三年前我走的时候,还没见过你。”
因我是和雷深一起来的,他看我自有不同。听我这样说,他很是好奇:“那你三年前干什么?”
这……我摸了摸下巴:“你觉得呢?”
他的眼睛很灵活地转了转:“也是秘书吧?”
我笑了出来,看着他挺顺眼,招了招手。
他愣了一下,就俯身过来,眼睛很清澈,离我一尺。我附手在嘴边,他很听话地侧过头。我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以前是坐雷深的位子的。”
“真的?”他惊讶地望着我,目光转为崇拜。
我点点头,欣然地拍拍他的脸:“像你这样的,我见过许多人,以后会有大作为的。”
他喜不自胜:“谢谢……先生怎么称呼。”
“叫我安哥吧。”
“安哥。”
听着少年如黄莺出谷的清脆声音,带着不谙世事的单纯,我脑袋就有点热,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四个指头轻轻敲着:“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你会出人头地。”
他已经非常顺服,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我勾起嘴角靠近他。他单纯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像一张白纸等人涂抹。虎子有句话说对了,我是个滥情的人,小吴有句话也说对了,我喜欢溺在自己的故事里自怨自艾,所以,我这样的人,不死只会祸害别人。我离那张粉红的薄唇只有一寸的距离,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就在即将吻上的时刻,
“你干什么?”
简单是咆哮,吼得我耳膜嗡嗡直响。雷深从门口冲进来,把少年从我手上抢过去,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少年被打得倒在地上,犹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呀,何必这样手狠呢。”我站起来,想去扶少年,被他一把推倒在沙发上。他顺势压住我的肩,一双眼睛像发怒的狮子般地瞪着我:“你出去!”
地上的少年爬起来,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擦,就跑了出去。
茶几上,那个端茶的银盘他都没有收起。
雷深脸上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盛怒,压住我的手紧紧地扣进肉里:“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笑得理所当然:“
20、雷氏 。。。
勾引男人啊,你看不出来?”
那眼里的桃花仿佛是一瓣一瓣地碎掉。“你、你就这么恨我?”
我点头:“我简直恨你入骨。”
“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好,程和安,既然你已经这样恨我,恨不得我去死,索性,我也不装什么好人,我对你好,你也会将它像个垃圾一样丢在路上,”他看着我,目光犹如三月的凉夜里呜咽的笛声,“我在你眼里是个垃圾,我认了!”
接下来的事我记不清楚,他狂暴的动作和有力的身躯控制得我动弹不得,在一片山摇地震的撞击里,我仿佛置身于地心的火热岩浆中,被反覆煎烤。一片混混噩噩的时候,少许的冰凉的液体滴在脖子上,我抓住他的背,指甲用力地扣进肉里,我恨不得就这样,用指甲穿过他的胸膛,抓碎他的心脏,烧成灰,洒在无垠的海里。
小乾,你还在那里痴痴地等吗?这个男人,无论你生前或者死后,都未曾念及你半分……
他发生低吼的时候,我是如此地咬牙切齿看着他微微变形的五官,为什么会这样的乱,如果一切能够重来,能够回到那个八年前的那个白天,我一定将他永远驱除出我们的生活。
21
21、前孽 。。。
他发泄完了,粗重的呼吸充斥在耳边,空气中一股汗液与□的混浊臭味。我厌恶地转头,看着沙发靠背的黄色真皮:“你能起来吗?我想洗澡。”
他本来扒在我的身上,看上去有点昏昏欲睡的享受,听到这句话连忙坐了起来,神情还有点不自觉地慌乱,不禁让我想到了从前的他,是那样听话和乖巧的孩子。
可惜,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洗浴间在办公室左边,打开门走过镶镜子的走廊,再进一扇门就是了。里面的摆设和布置与以前一模一样,甚至是我用惯的无香精沐浴露与洗发水也一样。很彻底地洗了一个澡,直到在蒸气腾腾的热水流里待到头有点昏,才关了水擦干出去。
走廊里的镜子右上角碎了一小块,用红色枫叶形塑料黏在一处,照上去的脸变得支离破碎。这块镜子是我刚刚置下这幢办公楼买的。很古朴的外观,有龙纹浮雕缠绕镜身周围。我还记得刚买下这面镜子的时候,生意刚起,踌躇满志,拉着小乾和他在大排挡喝酒,整整一箱二十瓶啤酒,被我们吹完了。我气血上涌,说了许多诸如一定发财、出人头地的话,小乾也很激动,摸着镜子上的龙纹很应景地回了句“哥,你一定能做到的”。我当时高兴就啪地在小乾脸上亲了一口,当时小乾愣了一下,然后脸腾地就红了,含恨地嗔了我一眼,低头不说话。
我也是喝高了,就觉得他这眼瞪得我魂儿都飞起来,脑袋没想身体先扑了过去,小乾没扑到,雷深倒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我怀里,一双眼睛柔媚动人:“安哥,你醉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然后抓住他的头发,天晕地转地发觉他的脸越来大,到最后只剩一双眼睛的特写。那双眼写满了惊讶,然后慢慢化成春天里西湖的一池碧水,漾开无尽涟漪,再乖乖闭上。
“小乾……”我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名字,一歪头睡在了怀中人的肩膀上。
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醒来时就在办公室的那张黄色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我头痛欲裂,哑着嗓子叫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只得自己起来倒了杯凉茶。
“哥!”小乾突然推开门冲进来,“股东们开会了你知不知道?”
是了,定了今天11点开会,自己睡到现在竟全忘了。
小乾满脸黑线:“你快点,都等着呢。”
“小乾,替我拿套换洗的衣服。”我一边说一边跑洗漱间。
“又不是没手,不会自己拿?”他说完甩门就走了。
那就是我与他第一次吵嘴,他像是故意找我麻烦似的。那时不知道原因,现在想想,原来如此,不过是一个雷深,他想要,明说就是,我本就无意于那个人。可惜当时我并不晓得,因着雷深乖巧可爱,长得又好,
21、前孽 。。。
屡屡逗他,看他脸上微微泛红,看他眼里那些荡漾的水波,乐死不疲。
也许,小乾的死,我任何人都不能怪,也怪不了,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洗漱出来以后,雷深已经整理好衣服站在大厅里。他安静地靠着秘书柜台,见到我出来立刻站得笔直:“我们回家吧。”
我很好奇他所谓的“家”是哪里。小乾的房子?他的房子?
他仿佛看穿了我讥诮的神情所蕴含的意思,于是说:“是我新买的房子。”
我想了想:“走吧。”
他欣喜地载我行驶过一段大约500米的宽阔马路,穿过立交桥,进了一家院子。
是院子!不敢相信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他居然置一座院子。车刚驶进去,就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院外是车水马龙的水泥森林,院里是草长莺飞的自然园野。院中种满樟树,绿意昂然,樟树下种着不知名的灌木类花,因为是秋天,许多花落在地上,只有些残红败粉留在枝头。房子是黑瓦红砖墙砌的,窗户是绿色木头框的。
我看了他半天,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你买的?”
“地方是买的,房子和树是自己弄的。”他瞟了我一眼,“怎么样?”
我靠在椅背上,柔软的真皮椅背将身体亲密地吸吮,我的童年在乡下渡过,十岁以前父母相爱,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也是这样的环境,红房子、绿窗、绿树和花。妈妈在怀小乾的时候,爸爸每天都会把窗户打开,让院子里桂树的甜香飘得满屋都是。
爸爸说:“和安,以后也要像爸爸一样照顾好妈妈和弟弟。”
那时候的我以为这种平淡的幸福会一直延续,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所以对于已经到手的幸福,觉得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因此各种顽皮劣淘。但其实幸福很容易被破坏,一点点的行差踏错都会彻底改变人生轨迹。
爸妈死了以后,我带着十岁的小乾,借尽了亲戚朋友将两人安葬,然后带着他离开家乡四处闯荡。在爹妈墓前辞别的时候,小乾哭得很大声。我抱着他小小的肩膀,发誓这一辈子,哪怕我死,也会在最后一口气保护着小乾。我会让一家人的幸福,在小乾一个人身上印现。
可惜,幸福到底是那么飘渺的东西。我还苟活,那个要保护的人已经魂飞魄散……
下了车,听见汪汪的声音。
我转头,一条土黄色的杂种狗从屋子里穿过前檐向我跑来,摇着毛茸茸的尾巴。我看着它:“滚。”它顿了顿,又翘着尾巴靠近我。
我飞起一脚踢中它的肚子,它呜地一声飞到后面的砖头柱子上,挣扎了几下,没有起来。
“畜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