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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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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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不想知道,」陈心皱了眉头,睨了戴志一眼 :「为一件事物、或者一个人命名,代表你有权去拥有它。但你充其量只有权在虚拟世界里为我命名,不能够公告天下,所以这不过是种自我安慰,我知或不知,也不重要。我对你所能行使的权力,却没有你这单向的命名权般脆弱。」
  陈心当街当巷牵起戴志的手,十指紧扣,戴志一时懵得忘了要挣开。
  「我要感受你的温度时,就当街牵著你的手,因为你必不会反抗我。我要你选读什麽科、读什麽大学,你也不会反抗我 ; 甚至我忽然兴起,想在这一分钟吻你,你也不会推开我。事实是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俩之间却有种无法解释的吸力。」
  「不,你不敢,」戴志停下来,两人站在商场外的空地,人来人往,已有途人注视他们交握的双手,但两人均无意松手,戴志灼热的视线落在陈心脸上,说 :「那,心哥,是你吸我过去,或是我吸你过来?」
  「是你先见到我,抑或我先见到你?」陈心抓紧戴志的手腕,将他拉过来,戴志顺从,跌跌撞撞贴上陈心的胸怀。他们忽然看不见周围有没有注视他们的人。
  「我怎知道我在第一次见到你之前,你是否已见到过我。你呢? 你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麽时候? 什麽季节? 我在做什麽、我穿的是什麽衣服、我眼里又有没有你? 你记得起吗?」
  「我怎会记得。我连我为什麽替你补习、连你由几时开始听我的话,我也忘得乾乾净净。但那重要吗? 你早就已经束手就擒,每一天戴著我送你的护腕,随传随到,你生活上最细微的事——哪怕是每一天要温习的课文——也在我掌握之内。你和我同时是对方生活的一大部分,我非得要好似学历史般,抓住过往与你发生过的什麽事情去缅怀或铭记吗?」
  「又系。」戴志忽然鬼鬼地笑起来,一手箍著陈心的脖子,贴近陈心的脸,低说 :「当某些事物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人就不再判断它的好坏,什麽道德价值、是非标准,什麽细节、甚至是美是丑,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已成为了自己日夕相对、不能剥离的一部分。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有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在我察觉到之前,已经变成了一种生活……」陈心托起戴志的脸,当街当巷,在这处他数不清经过了多少次的空地——尽管只是混凝土糊成的地下而非有水分有生机的泥土 ; 在这个他住了廿几年的城市——尽管每一张经过的脸孔看起来似曾相识但其实只因大家都如此平庸,他亲吻了一个男人的嘴唇。
  有很多人或事都是陈心生活的一部分,包括弟弟陈秋、朋友曲意、大学的人、已经脱离他生活的父母、陶微风、曾经有过的女朋友,但他在日光日白之下,唯独是选择了亲吻戴志的唇。他说不清什麽叫做感情、更别提是爱情。无论是朋友抑或睡在他床上的人,陈心都讲不清自己为何就交上这班人,只是迷迷糊糊之间,碰巧撞到这班人。这班人之中有的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有些是能够谈上一两小时,有些是可以促膝长谈,有些是可以上一两次床的——却都是在黑夜。黑夜教人看不清事实的全貌,只有轮廓,黑夜放大了人的感官,擦过一小片对方的皮肤,也热得教人流汗,所以陈心每每只敢在黑夜中碰触别人。不想看清,也看不清,不需要负责任,却享受放大十倍的欢愉。
  他却在白天里吻了一个男人。他看到这个男人睁大的眼睛是黑色,却不是漫漫无边的黑夜,而是嵌著一点亮光的、如夜幕下宁静的人工湖,并不天然,有人造的、世俗的美丽 ; 并不诚实,是市井的、狡猾的、低俗的。不知为何陈心选择了去吻这样的一双眼睛的主人。
  自那之後,他们继续不负责任地做爱而不相爱,摒弃感情与时间的概念,去习惯活在一个空间,从来没踩过在土地上,也没有嗅到什麽特别的气味,手里也没有握住过什麽。
  那一晚,戴志又上了独秀居过夜。戴志躺在陈心的床上时,陈心想不起当天的早上,戴志问过他 : 为什麽他不在乎他在戴志手机联络清单上是叫做什麽名字——到今天,陈心开始想知道了,戴志却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前阵子,陈心问戴志同一个问题 :「你想不想知道你在我手机的联络人清单上叫什麽名字?」戴志笑嘻嘻摇头,说 :「那有什麽意义? 重要的是我留在你床上,我们做爱、我们高潮、我们发泄,我和你都受不起太多。」陈心淡淡说 :「我为你定一个名,那名字包含了我对你的看法,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我的看法吗?」
  「那很重要吗? 我不知道,」戴志傻子似的笑起来,摸摸後脑,说 :「这些对话听起来真熟,好似不知在哪套烂电影里看过,你记得是哪一套吗? 或者是CCTVB的烂电视剧,我老妈常看那调子的东西……好似很熟,又不记得了。有很多事,人或者一开始想要记得,但最後都忘了,是因为这些事不再重要。心哥,这刻或者我跟你都有很多事想记得,但这堆事情在未来,泰半都是要忘记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硬逼自己去记得。」
  陈心这才知道,原来在那一晚,戴志要求上去他家里过夜、以至是躺上陈心的床上时,是需要多大的勇气,而又感到过多麽羞辱。
  注一 : 「系呀可」,一种略有敷衍意味的应对,没什麽意思,相等於讲一句「是的」。
  注二 : 专登,即「特地」,「等埋」中的「埋」字没什麽意思,只是强调「等」的意味。全句是指戴志特地等陈心回来将他身上的脏衣服掉进洗衣机,才开机洗衫。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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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志》105 (美攻强受)

  …更文
  =====
  戴志并没在街上拒绝陈心的吻,也不能说是接受,他俩只是唇贴著唇,在商场前相拥。过後,陈心牵著戴志的手,回去独秀居。旁边的人先是偷瞄他俩,又怕对上他们的眼神,瞬即别开脸,好似看到一个精神病人喝了酒、在大街对著空气大骂,旁边的人既想多望两眼,又怕那精神病人上前找他们晦气。
  怕什麽? 惊什麽? 是怕那精神病人手上的一个空啤酒罐? 是怕那精神病人自衣服底腰间处拉出一把大关刀,一记劈下去看热闹的人身上? 人很奇怪。很多时候,对他人的恐惧建基於差异,而不是实际力量上的对比 : 一个人怕乞丐,是基於洁与不洁的差异 ; 怕一个小混混,是一种因不了解对方生活、再加上媒体渲染黑社会,而形成一般人心中将黑社会想像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集团……
  那同志呢? 人们惊什麽? 人为什麽要去怕一群不敢高声示爱、无法与爱人结婚、甚至不敢表明「我系同志」的地下集团?
  话虽如此,陈心也曾经很怕一些人。他怕何清玉,怕陶微风,怕陈秋,但总是讲不出他怕什麽。
  「心哥,今晚我想去独秀居过夜。」
  「好。」
  那一晚,戴志把陈心推在床上,跨坐在他腰上。一个健壮的男生这样压下来,使陈心感到一阵窒息,他沿著戴志光裸的大腿摸至胯间灼热的阳具,戴志则半垂著眼凝视陈心那一板赤裸的胸膛。陈心问 :「你想入来?」
  「入去哪儿?」
  「你说呢?」陈心一只手滑进去戴志的内裤,直接按住那勃发的性器,没有再下一步动作,微笑 :「是你的话,我也没所谓。」
  「我入左去啦,早就入左(注一)。」戴志俯下来,双手撑在陈心身旁,以极慢的速度压下去,贴上陈心的胸口,令陈心感到胸口深处有一阵滚烫的、急而猛的感情。
  「入去哪儿?」陈心抚著戴志冒汗的背脊。相拥有个好处,是直接触到对方的身体,坏处是看不清全貌。
  「你说呢?」戴志反问。
  两人都笑了。陈心一条腿勾著戴志的腰,弓起身体,让两人的下体隔著裤子摩擦,戴志在陈心耳边喘著气,说 :「心哥,你跟几多个人上过床?」
  「你猜?」
  「一百个,哈哈,莫不是集邮王……」
  「你真的想知道吗?」
  「算了,反正你讲了,我也不认识,只要有一个是我就对了。」
  「那也是。」
  两人一顿,戴志说 :「那你最想……跟什麽人上床。」
  「你猜呢?」陈心拥著戴志的腰,两人的下体还是紧贴的,陈心偶尔一挺腰,敏感处就摩擦起来,两人一同叹息。
  「你最想上床的对象,必定是在现实中不可能得到的人。你有,我也有。如果是能够得到的人,就不会只是得个『想』字,我说的没错吗?」戴志哑声说。有时陈心不喜欢戴志那一针见血的话,使他无法作出任何反应。戴志一顿,忽然甩开陈心的手,翻身倒在陈心身旁,一眼也没看陈心,说 :「心哥,你常常要我听你话,我的生活被你绑得很紧,紧到有时喘不到一口气。在床上,你倒是从来没绑过我。不如这样,我今天就让你绑住我来做。」
  「你又想玩什麽?」
  戴志一笑,吻著陈心,然後说 :「你有的。拿些东西来绑著我、蒙著我的眼睛,我就完全属於你,无法想起别的什麽人。但你跟我做爱时,却因看不见我的眼睛,而幻想自己跟你最想得到的那个人上床,你就掌握了我的一切。这样不刺激吗?」
  陈心就这样赤著上身走出房,进入一间他好几年没入过的房间。房里有一张过分整齐的双人床,墙上有一幅油画质感似的结婚照,女人穿著白纱,凤眼本来就细长得如笑眯了的样子似的,也不知她那时是笑了还是没笑。她靠著一个俊美的男人。男人穿著黑西服,一脸不知是真心或是假意的笑容永远凝固在这样一幅困在墙上的结婚照。
  陈心在见到女人的脸时,心一阵猛烈的跳动,以至他不得不蹲下来,蜷缩著身子,去压下那种太激烈的跳动,那是一种恐惧之下的亢奋。平伏了,他打开衣柜——在打开前他已知道自己会见到一柜女装,然後他看见一排琳琅满目的时装,在最左侧处的衣架上,独是悬挂两条丝巾。他知道如果他开灯,会见到内侧那条是白色的,外侧的是黑色,但在黑水般的夜色里,两条丝巾看起来均是黑黑蓝蓝的。
  白色那条,是陈三愁在某年冬天买给何清玉,说是生日礼物。黑色那条,是陈三愁搬走後,何清玉某天买回来,此後她每星期去酒吧时,都会戴著那条黑色丝巾。有时,绑在颈,有时,束在手腕,一圈缠一圈。陈心想过,吊颈或者是最适合何清玉的死法,即时年至三四十岁,她还有一身太过白的冰肌玉骨,与那条又长又柔韧的黑丝巾乃天作之合。但陈心没有目睹何清玉死亡的那刻,他只记得死後的何清玉像一个大理石雕像般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一条白色的布覆盖她的身体,那张脸丝毫不能勾起陈心记忆里何清玉的那些温柔或暴怒的面容,彷佛一切回忆都随著她的死,被消除。
  很多事都不再重要。被母亲打出来的伤疤一年浅过一年,记忆里的那些痛楚与被责打的画面,变得好似抽象画,陈心形容不来。
  何清玉死了之後,陈心曾经在一个晚上行入房中,取了这条黑丝巾,然後坐在梳妆台前,先是系上自己的颈项。看了一阵,他解了结,重新在颈後打上两个紧紧的结,各执一端,往死里扯,直至忍不住一阵乾呕。
  陈秋闻声而至,陈心见到镜子里的陈秋呆立在身後,但他丝毫没打算要解开丝巾。陈秋行至陈心身後,没说一句话,替他解了丝巾,说 :「你想勒死自己吗?」陈心没答,陈秋执起陈心一只手,用那黑丝巾缠上他的手腕,长长的丝巾裹著陈心的前胳臂。过了一阵,陈秋又一手扯了那丝巾,望著镜中陈心那张脸孔。
  同为兄弟,陈心知道陈秋从他的脸看见了一张已经死去、并且再也没可能看见的脸孔的影子。陈秋扶正陈心的头,使陈心面向镜子。陈心合上眼,那一块柔软的布料覆上他的眼睛,陈秋拉著丝巾两端,在陈心脑後打了个结。陈心什麽也看不见,就感到颈项被陈秋的两臂勒紧,同时感到自己背上贴了一块温热。陈心的眼睛很热,他问陈秋热不热。陈秋说,热。陈心问陈秋,那你还不放开我。陈秋就没有回答。
  现在,陈心问了戴志同一个问题,戴志揽著陈心,嘶哑著声 :「有一点。」戴志虽看不见,但他向前伸出双手,两手手腕内侧脉门的位置紧靠著,他说 :「我让你绑起我。」
  陈心没有迟疑,用另一条白丝巾紧紧束著戴志双手,说 :「是你要我绑起你。」
  「是我让你绑起我。」戴志重复陈心的话。他已无法再拥著陈心,双手好似一个大环,套著陈心的脖子,说 :「我感到很安心,因为我被你绑著,既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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