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竟然问哪种层面……」戴志两手撑在陈心身体侧旁,软摊在陈心身上,两人的身体还有一部分是连结的,埋首在陈心颈窝处闷笑 :「你令我记起中五那时,你教我答essay : 什麽政治经济社会层面……明明吹来吹去都是同一堆内容,你却教我粉饰,使它们看起来成为一堆所谓有意义、有point的文字,符合了marking scheme的要求。」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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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有种踩入泥沼的感觉。
其实这文章太沉重,比我最初想的还要沉重,去到一个地步连我都不想再写下去,但又不想坑。
好啦,其实写到104回的了,这个预计130回左右完结。
☆、《大志》 75 (美攻强受)
…很久不见,我是墓
…以後尽量规律更新,大概一星期两次,因为瓶颈位好似克服过来了
…最後,真的很想感谢有不时来这里看、甚至是投票给我的人,假如真没人来,我早就弃了这里
…现在不会弃,要真的弃了,就对不起仍然记得我的人
…不论你(们?)是谁也好,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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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ing,marking……」陈心低喃,彷佛忍受不住颈间的热痒,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刚刚从晨美邨归来,他们兴冲冲拆开那盒拼图,梵高的星夜,二千几块。陈心教戴志分色块,将同色调的归类在一起,将边框的拼图先找出来,戴志问他为什麽要这样做。
陈心答 :「因为边框的部分跟别的拼图不同。看,随手拈起一块,四边都有凹凸错位,但偏偏边框部分的拼图,每一块总有一边是平整无缺,所以很容易区分出来。将这些异类抽出,先砌好四边,看清了大局,就能逐一解决其他部分。」
戴志将一片片小得像指甲片的拼图捏在手里把玩,说 :「异类,是的异类。它们与普通的不同,一眼就能教人看出分别,所以要下手就要先选它们。那麽,做一个平凡的、普通的才是无敌,因为世界上有太多普通平凡的事物,人一旦融於其中,便混出一副与旁人无异的面孔,消去了差别,就能自保。」
「然而,你看,」陈心又拿起两块拼图,分别置於两手掌心中,说 :「纵然每一块拼图看起来物相似,但它们每一块都不同。在同一副砌图里,不可能有两块完完全全一样的,因为它们必定只有一个能够完美嵌入其中的位置。你看这两块 : 骤眼一看似乎一样,都是黑蓝色,但左边这块的颜色是由左至右变浅,而右边那块则全块深黑色。而且,左边这块其中一角的凸出位,较右边那块略大一点。这种分别十分微细,不加以注意就永远留意不到。」
他深深看著戴志的脸孔,说 :「正如人一样。世上有六十亿张面孔,当中必然有几十张、或者是几十万张面孔是十分相似的。但有心人愿意在其中一张脸上多花时间与心机,慢慢的将眼前这一张脸跟其馀几十张脸的分别看出来,到了那个地步,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都能靠一双手摸出那张脸来,或者能靠一个鼻子分辨出那唯一一种自己记得的气息。」
「那岂不是要找很久?」戴志看著那一盒拼图,手像一只铁镬铲,炒起一堆拼图,又让它们流沙一叟自指隙间滑回盒中。他说 :「这里有二千块拼图,就当一块拼图至少有一百个『兄弟』,但当我拼到某一个位置时,要立刻找到契合的那一块也是不可能的。第一次,拼错了,第二次又错,或者拼错几十次,到了一个地步就连那些一早尝试过的拼图也重回到手里,又一次次地被强塞入同一个错位,还是找不到。不试多几次,如何知道哪一块才对?」
陈心捧起整盒拼图,揣在怀中,比女人拣菜还认真,逐块拿起来审视,不知挑到第十几廿块时,就将其中一片不起眼的蓝色拼图拼於左方边框的其中一片,两片拼图的错位就吻合了、互补了,即使指头按住它们两块,轻轻往反方向推移,也不能将它们分开。好一对神仙眷侣。
「看,」陈心瞄了戴志一眼,含笑说 :「在选择的时候用心一点,就能一击即中。选一次就好了,觉得是那一块,就是那一块。」
「拼图不好玩,多闷。」戴志笑开一张爽朗的俊脸,抢过陈心的盒子,盖上一盒让人眼花撩乱的拼图,缠著陈心说 :「心哥,明天陪我出街行一下,我想看手机,又想去商务大众打书钉,最近出了本摄影杂志,挺好的。行完之後,夜晚去食上海菜,好吗? 红油抄手、酸辣汤、担担麪……光想一下就流口水了。我们不去太贵的店,我知道旧墟有一家很好吃的街坊式上海菜馆,叫做什麽『豆浆大王』,名字很好笑,倒是好食夹大件。」
「明天不拼,可以,後天再陪我玩拼图。一个假期要拼好一副二千几块的拼图,不容易,大概做不到。」
「做不到就算了,做其他更好玩的事情。」戴志搂著陈心,将他压在地板,如狼似虎的向他索吻。两个大男生冲动又莽撞,紧贴著的下身布意无意地厮磨,擦出一阵闷热得烧心的火。
「我说过人有时候必须要坚持做好某件事。」陈心以额抵住戴志的,眼睛与眼睛进行一种比接吻更亲密的交流,陈心半垂著眼,眼睫毛撩拨著对方的,他轻轻吻了戴志的鼻头,低说 :「不想放弃,不想抛弃或被丢掉,就要垂死挣扎,去做一些无法改变事实的努力,好让自己的心好过一点,好让自己还有机会等待奇迹。」戴志闪避,脸上随即闪过一瞬的屈辱,觉得自己一闪躲便等於向人示弱。
陈心了解他 : 戴志最怕旁人对他温柔,确切来说是以体谅或包容的态度对待他,他宁愿别人待他坏,那他就能嘻嘻笑地马虎应对,无须在别人的生命里留下一道过於深刻的刀痕。
所以陈心才对戴志温柔。
「奇迹并不会出现。」戴志说。
「那是大家都知道、而又不忍去点破的事实。」陈心笑不出,他被戴志那双蕴含精芒的眼睛吸入去,惘然看著戴志支起身子,乾脆地脱去上衣,露出那黝黑健壮的体魄。在每次做爱前,戴志总会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剑眉带点无奈的低垂,却又带著一副明察秋毫的脸容,掌控陈心的情欲与高潮。
戴志是一只可怕的鬼 : 没有廉耻、道德、底线、尊严,只有欲。他褪去陈心的衣服、他解开陈心的裤头,他能够比任何一个妓女与男妓更淫乱地挑逗陈心的情欲。舒爽时,他呻吟。即使感到痛苦,仍能从他的高呼分辨出情欲的轨迹,再指引陈心去狎玩他身上任何一处敏感的地方。
身体相爱,如雨後街道一个水洼里的两尾鱼,抵死缠绵。
「到处都有marking,」陈心顺著戴志半湿的发,又滑下他的後颈,依循那顺滑的线条去描画这一具精瘦的、与自己同类的肉体——丰富的男性,年少轻狂,陈心续说 :「不只考试有marking,人生与社会里都有。升上大学,就符合marking,可以打个勾 ; 升不到,要读high dip或asso或重考,人们在你的答题簿上打个勾加一点,之後若升回大学,就重新打个勾,升不到就变大红交叉。不过,若干年後,假若做生意赚大钱,买到楼了,人们就用涂改液将你前半生所被人打过的交叉一笔勾销,答题簿上一片初乾的惨白上,只有一个赤红色的大勾。这些就是marking,很残酷,又很真实。」
「心哥,你何时也将残酷这个词挂在嘴边? 残酷? 什麽是残酷? 这个字眼真不现实。假使现实里有人活於残酷之中,他必然不觉得自己凄惨,只会感到麻木,觉得人生将会这样过下去,直至死为止。是没有什麽悲惨或残酷可言,它们是一种名叫『生活』的事物——一种无力改变,而又必须顺从的力量。
「哈哈,心哥,难不成你也要像一般爱情小说的主角般,咬著手巾对我这负心男主角说『噢! 戴志伟,你这个残酷的坏家伙,为什麽我这麽爱你,你还是要这样对我……』还是说 :『你不要这样,我爱你,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爱我的,所以就别对我那麽残酷』,真是……」戴志朗声笑著,又以双掌压著陈心的胸口,臀部前後摇摆一下。陈心坐起来,背靠墙壁,缓缓地反覆挺入戴志体内,像野兽般舔著戴志的锁骨,尝到一种令人疯狂的咸味。
刺激得心跳,兴奋得要死。
「爽得要命……」戴志粗喘著气,说 :「老实一点不好吗? 我们每一次都玩得这麽尽兴,就算想再找另一个,也不是那麽容易。与其说什麽残酷、现实,不如多射一次……」
陈心紧皱著眉,但无法从情欲中抽身而回,只有陷於其中,理智被水一样的欲所淹没。站在高楼天台的边缘,往前踏空,身子轻飘飘的在天空里飞起来,他见到天台处有一群羔羊,痴傻地、一脸羡慕地望著他 ; 他见到大街上每一个人都耷拉著脑袋,将那本来应该落在情人、亲人、友人身上的眼神,全寄予掌上一部轻触式手机。他想,为什麽很多人莫说是飞,就连抬头望一下天空都不肯?
舍弃廿几年的生命以换来一刻的自由。忽视社会的目光,在暗室中享受同性的身体。
戴志的轻哼声变得愈来愈急,四周的空气也愈来愈热,简直不似冬天。啃食、揉拧,陈心无法分辨出戴志的呻吟是源於快感或苦痛,只见他眼也睁不开,眉间有一道深刻的皱褶。陈心无法自已地抓伤戴志的身子,有时划破几道未愈的伤口,血味渐浓。一道热腾腾的、用血肉熬成的菜。
是的,城中人大多喜欢食肉 : 肉的质感、肉的种类、肉的腥臊,都是饮食杂志的讨论焦点,何以一块肉就能勾引人心底里最深层的欲望? 陈三愁的茶餐厅里充满罪孽 : 每一天都有无数的生命死去,其尸骸又让另一种堪称万物之灵的动物所吃下,若干年後,这些万物之灵死去,回归尘土,滋养泥土,生出草,草又被那些所谓低等的动物所吃下,然後低等动物带著万物之灵的养份再次成为万物之灵口里的一块「口感好特别」的肉……
最简单的食物鍊,小儿能解的智慧。然而,何以小时候读,不觉残酷,人大了,再想起这食物鍊,却有阵阵反胃与心寒?
这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吃人者他朝亦被吃,大家说这叫做「公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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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 76 (美攻强受)
…这个下部很多篇幅都写陈心,不知道大家对他的观感会不会有所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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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兄弟很少下去玉记茶餐厅吃饭,因为陈三愁是个大男人,常常说女人跟孩子要待在家,不太想他们下去看铺。而且茶餐厅开在G市,之後的两家分店分别在D市跟Y市,跟他们所居住的T市相距甚远。
印象最深刻的一餐饭,就是陈心读中二时,陈三愁叫他们两兄弟和何清玉去茶餐厅食的那餐饭。那时是夜晚十二点半,星期六,快收铺。陈三愁叫员工先回去,让何清玉和两兄弟坐在一个卡位。良久,陈三愁带著一身油烟味、捧著一碟炒饭从厨房行出来。
他在桌上放上四杯茶水与四对碗筷,往碗子盛了点饭。
没人食。
何清玉两手挠在胸前,时而垂头沉思,时而看著儿子与丈夫,一双丹凤眼威而不怒,使她看来像一只斗志昂然的雄鸡,那大概因为她自知没有理亏。反之陈三愁常常不自禁偏著头,从未有迎上过何清玉那澄澈的眼睛。
其实,在此之前,陈三愁已不只一次约过何清玉在外谈判,但父母就是这样,纵是出了什麽大事,也要留待最後一刻才知会子女,美其名曰「孩子还小」,事实是现实已经十分让大人苦恼,使他们无额外的心力再去应对天真的孩子。
陈心对於事情的变故略知一二,他知道陈三愁这次的女人并不简单。那个女人与以往的阔太太、舞小姐、搥骨妹并不一样,不可以玩完就甩,不然何清玉就不会如此心烦。而何清玉的脾气亦更加变幻无常,有时她说陈心的测验成绩不好、拿不到九十分,就要用木衣架拚命抽打他,直至衣架断裂,才甘罢休,从浴室端出一盘热水,为他洗伤口。
在陈心眼中,陈秋始终年少,才不过十二岁,故每次开打前,陈心都会自动自觉入睡房,拿出几十元,要陈秋自己下去楼下商场的食店吃晚饭。如此一来,待陈秋回来,陈心已经捱过打,洗过澡,躲上床睡觉。陈心知道陈秋不可能不知这些事,但既然他摆明要瞒著陈秋,陈秋也会配合他,装出一副无知无辜的样子。
因此,陈秋也开始寡言。在陈心与何清玉面前,他难以展露笑容。後来,即使是单独跟陈心谈话,兄弟俩脸上也没有出自真心的笑容,只馀下一堆如木渣一样乾而刺的话语——尽管他们并非不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