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牙又在他头上抽了一烟枪,骂道:“老子是嘛人啊!是介个阿猫阿狗相见就能见到的。”
鸭舌帽捂着脑袋,道:“那小的这就出去,把他赶出去。”
大金牙忽然心中一动,道:“等等,你说说,介个来的是嘛人?”
鸭舌帽皱眉道:“介个人很年轻,大约也就二十来岁,身手又好,我们兄弟根本不是对手。听介个人的口音,似乎是从北平那边的,看着像是同行。”
大金牙皱眉道:“他有没有自报姓名?”
鸭舌帽摇头,有些欲言又止。
大金牙急了,拿起烟枪打过去,一边打一边骂:“小婢养的,有话说有屁放,你想急死老子。”
鸭舌帽双手护住了头,无奈道:“他说大金牙这厮居然也敢自称佛爷了,快去通报就说让他来迎接佛祖。”
大金牙微微一愣,接着呸了一声,手上的烟枪又打了几下,道:“你这介个小婢养的,他说什么你也信,还他么佛祖……”
他忽然停了下来,佛祖,二十多岁,北平口音,难不成是那个人?
大金牙慌了,连忙丢下了烟枪,慌慌张张的穿起鞋子,道:”快快叫人,快快叫人……”
鸭舌帽谗笑道:“佛爷放心,我这就叫人将那小婢养的打出去。”
大金牙伸手拍了他两巴掌,骂道:“打你麻痹呀!你介个小婢养的,还不快随我去迎接。”
鸭舌帽顿时傻了,他扶着大金牙穿好了衣服,不解道:“佛爷,那小子什么来头?”
大金牙整了整衣服,没好气道:“老子是佛爷,人家就是佛祖宗。快快叫人摆香堂,八仙迎客,北盗王来了。”
北盗王金生水!
鸭舌帽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盗门这个金生水可是一个传奇人物。
当年北绿林盗门聚会,共同推举盗王。六省盗门头子谁也不服谁,于是乎摆下了擂台赛。
比轻功,比开锁,比盗术,比武艺……
年仅十八岁的金生水一举夺魁,凭借一身惊人的技艺打败了北方盗门诸雄,众人对他心服口服,一致尊他为北盗王。
自此金生水的名号响彻大江北地盗门。
跟北盗王的名号相比,大金牙就相形见绌了。他不过是天津地面上的地头蛇罢了。
怪不得人家敢说是佛祖,大金牙这样的都敢称佛爷,那人家不是佛祖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 大金牙
大金牙整理好了着装,在小弟的陪同下出了门。
大门外正有一个年轻的身影,大金牙定睛一看,正是北盗王金生水。二人的地盘离得不远,关系还算熟络。
他大叫一声,道:“哎呦!介个不是北盗王金生水金爷嘛。我就说这院里的喜鹊一早上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贵客到了。金爷,嘛风把您给吹来了。”
金生水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啊!大金牙,不现在该叫佛爷了。看来你在津门日子过得很不错啊!”
大金牙汗颜道:“金爷,介个都是手下的小弟胡乱说的,让您见笑了。嘛佛爷,我大金牙何德何能,敢在您面前称佛爷。您这不是寒蝉我嘛。就叫大金牙,嘎嘣脆!”
什么是佛爷,以前只有满清皇帝才自称佛爷,后来满清亡了以后一度成了民众是对小偷小摸的戏称。
道上的人将那些手眼通天又有钱有势有威望的黑道枭雄称之为佛爷。
北方也只有花王王怜丹就被道上的人称之为王大佛爷。
就大金牙这路货色,也敢称佛爷,那中国的佛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过这厮倒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在金生水面前装大。
金生水笑了笑,没有言语。
大金牙摸了摸大光脑袋,嘿嘿一笑,道:“小的们,这位爷就是咱们北方道上的盗王金生水金大爷。来人啊,吩咐下去,开香堂,八仙迎客了。”
八仙迎客是道上一种最隆重的欢迎仪式。
大金牙摆出这个阵势,面子已经给足了金生水。
金生水笑了笑,道:“算了,算了,咱们就别来这一套了。我这次来是要办些事情的,不要这么张扬了。”
大金牙摇了摇大脑袋,道:“金爷介个是嘛意思?瞧不起兄弟是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大金牙不懂规矩呢?”
金生水压低了声音,道:“张爷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次我来是秘密前来的,实在不易张扬。”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见大金牙如此恭敬,他的语气也客气了几分。
大金牙眯起了小眼睛,拍了拍脑袋,道:“既然如此,兄弟恭敬就不如从命。”说罢,右手做了一个手势,接续道:“金爷,里面请!”
金生水跟着他来到了里面,二人分主宾坐下了,早有小弟奉上香茗,寒暄了一阵。
大金牙这才咳嗽了一声,道:“不知道金爷到津门来有何贵干?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别的不敢说,在津门这块地方,咱大金牙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金生水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端起茶盏,掀开茶盖喝了一口,微微有些动容道:“好茶,好茶!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茶是上等武夷山大红袍吧!”
大金牙面露得色,嘿嘿一笑,翘起了大拇指,道:“金爷好手段,这茶是殷公馆的殷承后送的,他是花了大价钱从武夷山看守茶树的军官手中拿到了,一棵老茶树就产那么一点茶,金贵着呢?我哪还有几两,金爷要是喜欢,走的时候给您包上!”
金生水心中微微一动,盖上了茶盏,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些茶叶别人送给张爷的,你还是自个留着用吧!”
大金牙一拍大腿道:“干嘛呢这是,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就是一土包子,哪里懂得什么好茶?放我这也是糟蹋东西。”
金生水略一沉吟,道:“你跟这个殷承后很熟悉吗?”
大金牙一拍大腿,道:“我跟这大汉奸没啥交情!介个不是过些日子他女儿过生日吗?前些日子他派人带着礼物前来,说的是好听,请咱去参加舞会。老子参加个嘛的舞会。介个还不是怕咱们兄弟捣乱,介才前来拜码头。看在礼物还算丰厚的份上,老子就不找他什么麻烦了。所以派人送了回帖。”
金生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你的人去过殷公馆了?”
大金牙挠了挠脑袋,突然道:“唐小七你小子给老子进来。”
门外,鸭舌帽唯唯诺诺的走了进来。
大金牙指着他对金生水道:“回帖是介个小子送去的,金爷有嘛事情就问他吧!”
金生水微微一笑,道:“你进过殷公馆?”
唐小七点头道:“回金爷的话,小的进去过,不过只去了大厅,见到殷承后,说了几句,他便打赏了几块钱让小的回来了。”
金生水略一沉吟,接着问道:“你既然也是盗门的兄弟,有没有观察过,大厅内有多少守卫呢?”
这话一出,不仅是唐小七,就连大金牙也是心中一动。
唐小七看了看大金牙,投去征求的目光。
大金牙火了,大声骂道:“你介个小婢养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金爷的话就是我的话,问嘛就说嘛?”
唐小七下定了决心,道:“回金爷的话,小的的确观察过。大厅内有十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分守着四个门,他们腰间鼓鼓,显然都有枪。在殷承后的左右,时时刻刻跟随着一个老头。当时小的偷偷打量他几眼,冷不防被他瞪了一眼,小的只觉的他双目如电,似乎能看透人的内心,当时吓得的心都凉了半截。”
金生水皱了皱眉,如此看来这老头才是保镖中最关键的人物,要想顺利的拿到东西,就要想办法对付他。
他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又问道:“你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
盗门中的人首要要有的就是眼力。唐小七入盗门也有几年了,眼力远超常人,当下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小的记得刚进入殷公馆的房门时,一边的小房子里面传出了几声狗叫,里面似乎养着狗,还不止一条。”
金生水又仔细问了一些细节,唐小七一一答了,这才点了点头。
他忽然对大金牙道:“张爷,接你手下这位兄弟一用。”
大金牙拍了拍胸脯,道:“什么借不借的,唐小七你听着,金爷看上你是你的造化,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金爷吧!金爷的话就是我的话。”
金生水抱拳道谢,带着唐小七便离开了。
第四十章 内部冲突
大金牙见他要走立即站起身来,挡住二人的去路,道:“金爷别介,租界万花楼,兄弟都安排好了。您要是这么就走了,往后大金牙还怎么在这里混。”
金生水客气道:“就不麻烦张爷了,我还有其他的事?”
大金牙双手抓住金生水的衣袖,头摇得像波浪鼓,道:“介个不行,介个不行,金爷你是堂堂北盗王,来登咱介里的门,那是看起咱大金牙。您若是不留下喝杯水酒,咱大金牙的脸往哪搁。去,一定的去!”
金生水推迟不得,当下勉强答应了。
万花楼就是租界的一个青楼,是大金牙的常去的地方。
他安排了一个雅间,叫了一桌酒席,又点了四五个有姿色的娘们作陪。
大金牙带着手下一群小弟轮番敬酒。
金生水来者不拒,很快便烂醉如泥了,趴在了桌上呼呼地睡着了。
大金牙小心的问道:“金爷,金爷!”
金生水口里咕哝了几句,道:“喝,喝……再来……”
大金牙放下心来,道:“金爷醉了,你们几个扶他去楼上找个姐儿好生伺候着,若是出了一点差错,老子要她的命。”
几名小弟应了一声,架着金生水上楼去去了。
唐小七正要跟着回去,却听大金牙道:“小七你留下!”
他当下点头哈腰道:“佛爷您有嘛事?”
大金牙双眼透出一阵精光,嘿了一声,道:“看介个架势,金生水是奔着殷承后来的。他之所以来投咱们路子,就是想让咱出一把力。”
唐小七挠了挠头道:“佛爷,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要不然人家堂堂盗王会来咱这喝花酒?要小的说,这金大爷那可是大人物,平时咱巴结还来不及呢?这次他求到咱们门上了,咱们应该全力以赴才是。”
大金牙微微冷笑道:“你介个小婢养的意思是帮?”
唐小七点头道:“帮,当然帮,咱总不能帮殷承后那个大汉奸吧!”
大金牙对他招了招手,唐小七将脸立即凑了过去。大金牙突然给了他一耳刮子,骂道:“帮你麻痹呀!你介个浑脑子,干嘛呢?那金生水是什么人?寻常东西他能看得上眼吗?”
唐小七也不生气,捂着脸道:“佛爷,您嘛意思呀?”
大金牙双眼眯了眯,道:“话说这殷承后给日本人当狗这么长时间,捞的好处肯定不少。难道他介次回来,带来了嘛宝贝,介个才把金生水给招来了。”
唐小七一拍大腿,翘起了大拇指,谗笑道:“还是佛爷厉害,您说我怎么没想到介个呢?”
大金牙呸了一声,道:“就你介个小婢养的,若是也能想到,坐在这的就是你了。”
唐小七尴尬一笑,接着问道:“佛爷的意思,咱们帮还是不帮呢?”
大金牙一拍桌子,大声道:“帮,干嘛不帮。介个盗王亲自来投门路,我若是不出手,介个不是让道上的人骂我不讲义气吗?不光要帮,还得全力以赴的帮。”
唐小七闹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唯唯诺诺道:“佛爷,你到底嘛意思……”
大金牙嘿嘿一笑,两个腮帮子一颤一颤的。他神秘道:“盗王的忙咱们一定要帮,若没有什么宝贝便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宝贝,咱不会来个黑吃黑吗?”
唐小七倒吸了口凉气,吃惊道:“爷,那可是北盗王金生水?”
大金牙哼了一声,道:“金生水又怎的,介个津门是咱爷们的地盘。金生水就算是条龙他也得盘着,是条虎也得趴着。大不了咱们和他一拍两散,谁也别想落好。”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子给我机灵点,有嘛情况立即来给我报信。若是出了岔子,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唐小七心中一颤,连忙应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大金牙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也下去吧。晚上就住这里,回头我找个小婊子给你败败火。”
唐小七大喜过望,道:“谢谢佛爷,谢谢佛爷!”
大金牙笑眯眯的站起来,一摇一晃的找粉头去了,只留下唐小七一个人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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