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无病微微喝多了几杯,回到家里,苏苏利索的服侍着自己的主人****睡觉,然后,像个小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溜进了慕四娘的房间,两个女孩大呼小叫的开始享用起美食来。
看着印在窗纸上两个女孩不断移动的影子,雁七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或许是一直很少以自己的形象出现在外人面前,恢复了自己容貌的慕四娘在钱府存在感是极差的一个人,在钱无病手下效力了大半月,居然有一次出去后她回来还被看门的门房给拦住了,问她找谁。
若不是雁七恰好溜达到了门边,门房简直以为这个女孩是来捣蛋的了,这事情也说明,平时慕四娘的多么的不引人注意的了,当然,这也和她即使换回自己的容貌,也一身锦衣卫的装束跟在钱无病的身边有关,你见过两个官员见面,谁使劲去记对方从人的面孔是怎么样的事了么?
因为职责所在,慕四娘也雁七是和钱无病同住在一进院子里的,这也让她基本上没有和钱府其他人交流的机会,好在她的性子,也不在乎这些,直到小丫鬟苏苏被孙倩调拨到了钱无病的身边做贴身丫鬟,这种情况才有了微微的改变。
年龄相近,又是同一个主人(上司),这两个女孩之间似乎不乏共同的话题,而且,苏苏的出现,似乎刺激了慕四娘性格当中作为正常女孩子的那一部分,尽管在钱无病和雁七面前,慕四娘还是有些木讷或者说的呆呆萌萌的样子,但是,和苏苏在一起的时候,雁七已经偶尔能够听见她的轻笑声了。
一个武艺高强,手下不乏大恶之徒的鲜血的女侠类人物,和一个懵懵懂懂只会铺床叠被看什么都新鲜的小丫鬟,以一种奇迹般的、外人无法理解的诡异方式,结交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从慕四娘随口答应苏苏下次吃醉花鸡的时候,一定要带一份回来让苏苏也尝尝这个味道的承诺她都坚守不移,足足就可以看出,苏苏小丫头和她的这份交情,是多么的坚固牢靠了。
咱们的慕女侠从来都是白衣如雪来去如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性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这么一个人,就是她老爹,也从来没这个待遇呢。
醉花鸡摆在最中间,桌子周围是慕四娘刚刚从厨房里顺来的其他一些吃的东西,以她的身手,在自家厨房里偷点东西吃,那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要是再有点果子粥就好了!”她有些怀念起自己的粥铺起来,“果子粥配醉花鸡,想想都要流口水!”
“我觉得已经够多了!”苏苏看着桌子上满满的吃食,很是认真的说道:“你真是看到我吃才感到饿了的,还是早就蓄谋已久要打劫咱们家的厨房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做少爷的护卫,你一定很累吧,要不然怎么饿成这样!”
“不累!”慕四娘以苏苏望尘莫及的速度,减少着桌子上食物的数量,嘴里还含含糊糊的说道:“就昨天动了下筋骨,这些天无聊死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苏苏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呆在家里什么都不知情的:“你们昨天抓了很多坏人,府里都知道了呢!是上次来府里捣蛋的那些人吧!”
“反正你家少爷,我的那位大人,也不是一个安份的人,不管到哪里,总得惹一点事儿出来!”慕四娘的怨念,对着自己什么都不懂的密友,一点都没掩饰:“不过,他每次都什么事情都没有,好奇怪啊,而且,这官儿还越做越大!”
“我就知道你也关心少爷!嘻嘻!”苏苏满足的打了一个小饱嗝,将剩下的鸡肉放进油纸包,看来,她打算明天再继续对付这只鸡了。
“瞎话,我关系他什么,我是怕他得罪的人太多,到时候人家找他的麻烦,我和雁家兄弟那两个呆头鹅倒霉!”屋子里烛光并不是太亮,慕四娘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不过,她确定苏苏一定看不出来。
“少爷其实挺好的啦,官又大,人又和气,这真不知道远在南京的夫人是什么样子,我有时候就想啊,这要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咱们家少爷!”
苏苏收起自己的油纸包,有些悠然神往的样子,转头看了看慕四娘:“不过,我觉得,四娘你长的也蛮好看的,就是平时太不爱打扮了,老弄得跟雁大叔一个样子!少爷在家不出去的时候,你过来我教你怎么调脂粉啊!”
“嗯嗯!”慕四娘应道:“走吧,走吧,吃饱了就走吧,下次想吃什么,我上街给你带回来!”
苏苏哧溜一下,溜下床去:“不知道呢,你看到好吃的就带回来呗,不过,你不能告诉少爷啊,要是少爷知道我是一个馋丫头,不要我伺候了,那我就完蛋了!”
门轻轻的掩上,苏苏已经轻手轻脚的离去,慕四娘看了看桌上微微跳动的烛火,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有些出神起来:我真的不会打扮么?
……
京城里每天都有新鲜事儿,不过,最近两天这新鲜事儿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一些,高的有些让些忧国忧民的高人们,有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受不了。
刚刚开始是大内突然一道中旨,然后锦衣卫和御马监以令人咂舌的速度,开始对东厂动手起来。
东厂厂公戴义被拿下,发配到中都去看守皇陵去了,而东厂的三个大档头,瞬间就倒了两个,这上面的人如此,下面的动荡就更大了,几乎每天都有东厂的人被锦衣卫和御马监的人按图索骥的拿下,然后丢进诏狱,东厂的势力,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打散得七七八八,朝野之中,简直是一片叫好之声。
不少愣头青,甚至直接上书内阁,为当今天子明察秋毫歌功颂德,当然,也有老谋深算之辈,不发一言,默默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令很多人都跌掉下巴的是,原本东厂的靠山,驱使东厂番子如门下奴才的司礼监刘公公,在这件事情上,却是不发一言。据说一个叫余雄的东厂大档头在被锦衣卫抓到的时候,还是跪在刘公公的大门前的,锦衣卫简直是在刘公公的大门前直接将这人给抓走的,而至始至终,刘公公府上的朱红大门,连缝隙都没打开一个。
这就让人有些看不懂了,尤其是这事情操办的人,御马监的张永还掺杂在其中。一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到处抓人,一个低调内涵,本分得好像除了司礼监的事情,其他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有人就琢磨着,这味道有些不对啊,难道这是刘瑾要失宠的节奏?
就在众人还在丈二大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又一个劲爆的消息传来出来:天子要重开西厂!
有识之士惊悚了,这西厂是比东厂还要凶猛的东西啊,前朝有教训在哪里摆着呢,陛下清算东厂这是好事,但是这重开西厂,这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再说了,东厂的例子摆在这里,这比前朝的西厂例子更加令人有切肤之痛,这西厂一开,原本一个祸害,没准就变两个祸害了,这大明朝的百官,实在是再也经不住两个祸害折腾了。
雪花般的谏书飞往内阁,然后又飞往司礼监,再然后,司礼监就是他们的归宿了。皇帝甚至连看都没看到这些谏书,当然,本着给张永添堵的思想,刘瑾还是在朱厚照的耳边提了这么一提的,但是,朱厚照一句话就把刘瑾的话堵了回来:“我天家的事情,与百官何干,这些折子,全部留中!”
好吧,这事情彻底是不能挽回了!刘瑾也死了心。皇帝是铁心了要重开西厂了,以张永的那性子,这西厂到手了,那简直是比锦衣卫牟斌还不好对付的一个家伙,他刘瑾是彻底没有染指的希望了。
为了这个事情,刘瑾着实闷闷不乐的好几天,饭量都从每顿四碗减少到三碗半了,刘公公那个愁啊!
就差没满地打滚薅头发了。
“东厂指望不上了,西厂又被陛下交给了张永,看起来有些糟糕,不过公公,似乎也没有为此愁眉不展的必要啊!”
关键时候,还是读书人的鬼点子多,刘瑾的首席谋臣,吏部侍郎张彩眼珠子一转,为刘瑾献上了一计:“既然西厂的口子,陛下都能开,以陛下对公公的宠信,再开一厂,也不是什么难事,公公你说是吗?”
“西厂监察百官和锦衣卫,谁来监察西厂?再成立一厂,职责只对西厂,不对外臣,只要公公说动了陛下,想来朝臣们也不会反对吧!”
170。第170章 有些苦逼的指挥使
牟斌很清楚,虽然这次陛下整饬东厂,用的是锦衣卫和御马监的人手,但是,谁主谁次,这个问题他都看不来,那他这么多年的官算是白当了。打他当上这锦衣卫指挥使以来,锦衣卫就一直就处于被闲置、被打压的状态,即使是到了正德一朝,他也看不到任何锦衣卫被重用的迹象,想想开朝时候那几位锦衣卫指挥使的威风,他实在是觉得自己有些苦逼。
等到重开西厂的消息传开来,他心里更是确定,锦衣卫在这次的事情当中,只怕除了当当恶人,真心落不到多少实惠,东厂垮了,陛下接着再开一个西厂,毫无疑问,锦衣卫还是一个苦逼孩子,他依然还是一个不被重用的苦逼锦衣卫指挥使。
所以,他对谁担任这西厂的提督,很是上心,在他的心里,也盘算了几个人选,高风,谷大用,马永成、丘聚。这些人在他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反正,这人选,绝对是八虎中的一人是没得跑了的。
刘瑾他是第一个排除出去的,东厂虽然整饬清洗了一遍,但是看这样子,裁撤是不可能的了,既然不能裁撤,那实际上还在司礼监的掌控之中,若是继续让刘瑾掌控西厂,那皇帝开这个西厂的意义就一点都没有了,直接充实东厂不就得了,大不了再换一批人就是了。
一样事情掰开做两遍,他相信皇帝就是有时候有些荒诞也断断不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按照成化年间的旧制,这西厂是有着监察锦衣卫和东厂的职能的,也就说,这掌控西厂的内侍,肯定是不能和东厂好的跟一家人一样,他锦衣卫和东厂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除了利益上的争端,何尝没和东厂监察锦衣卫这个职能有着关系。
所以,西厂提督,一定是和刘瑾不和的人。牟斌屈指一算,不禁哑然失笑,好像这八虎之间,勾心斗角各成一派,都和刘瑾关系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这几日和他共事的张永,是和刘瑾关系最差的一个,他们两人,可是光着膀子直接动手过的,虽然事情被皇帝压了下来,但是,若是说两人冰释前嫌那就真是哄鬼了。
事情有些按照他意料中的发展着,当张永今天特意来到北镇抚司,开口找他要人,他就彻底明白了,西厂的这个提督,已经落入了张永的夹袋中。妥妥的没的跑了。
“小旗以下校尉两百人,百户下的军官三十人,牟指挥,这事情你可不能敷衍我,得给我些有用的人手,身手不一定要多好,但是,你们锦衣卫的那些手段至少这些人多少都要清楚的!”
张永笑吟吟的看着牟斌,今天他是奉旨前来锦衣卫要人,不担心牟斌不给,真要担心的,就是怕牟斌那一群歪瓜裂枣来滥竽充数,毕竟统军他算是在行,但是,像锦衣卫东厂的那些刺探监察的手段,他就有些外行了。从锦衣卫内调补人手,东厂成立之初就是这样做的,这是惯例,西厂自然不会例外。
用锦衣卫的人和他御马监挑出来的人把架子搭好,再从各处挑些身家清白忠心可靠的人充实一下,眨眼之间,西厂就可以挂牌子署事了,只要刘瑾不从中作梗,张永有信心在一个月之内,将西厂的雏形弄出来。
“是陛下的意思?”牟斌还想确认一下,尽管他知道张永未必敢在这种事情上假传圣意。
张永含笑点点头,“如果不麻烦的话,牟指挥还请动作迅速些,杂家是个急性子,既然陛下交代下来了,杂家就想尽快将这事情办好!”
“那是,那是!”牟斌也笑了起来了:“七天之内,七天之内我调拨一群精兵强将给张公公,到时候他们就是张公公你的人了,张公公你怎么用他们都成!对了,这事儿还没恭喜张公公呢!”
“如此,谢过牟指挥了!”张永淡淡的客气了一下,“恭喜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杂家也就是个劳苦命,都是为陛下跑腿办差,都习惯被陛下指派了!”
“张公公,这整饬东厂的事情,陛下的意思,到什么程度?眼下东厂已经不成气候了,张公公最近又要忙着筹备西厂的事情,你看,咱们锦衣卫的人,是不是也稍微缓一缓?”
张永看了牟斌一眼,觉得牟斌不是在刺探自己,看在对方在人手方面这么配合的份上,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决定稍微指点一下,内臣和外臣,就是这一点不同,皇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