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卓双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鼻尖冻得通红,只一双眸子一如既往地闪亮如星子。
许卓也怕冷,可是许卓很喜欢冬天。
喜欢寒风吹过树梢的犀利,喜欢白霜挂在屋檐的凛冽,喜欢麻雀停在窗外的萧索,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寂静的大街,品味那份孤独和惬意。
许卓微微地勾了勾唇,其实,他不只是喜欢冬天,春夏秋,他都喜欢。
四季轮回,年复一年,大自然总是能带给人们很多美丽和奇迹。而这一切,是以前在别墅里的许卓体会不到的,许卓得了自由,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感触四季的每一份独特的美丽。
许卓微微地抬头,瘦削的下巴有着流畅性感的线条,他闭了眸子,在寒风中绽开一个迷人的笑。
以后的日子,会很美好。
即使,生活中总有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不是吗?
许卓不是傻子,更没有粗心大意到会忽略自己身体变化的那一步,那天早上醒过来,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腰身有些酸痛,后面微微地肿胀不适,身体里四肢百骸都涌动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欢愉和舒适。
很熟悉的感觉,即使不想承认,可他也知道,以往的每一次欢爱之后,莫天问带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摇了摇头,觉得脑子里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正准备起身去洗漱时,艾朗进来了。
艾朗敲了门,推门而入,就那么握着门把手在门边站着:“醒了?昨晚折腾了半夜,不多睡一会儿了?”
许卓揉了揉太阳穴:“折腾了半夜?我吗?”
艾朗笑笑:“除了你还有谁?喝醉了,又唱又跳的,我以前倒没见过你这个模样。今天是不是腰酸背痛?头呢,难受吗?”
许卓眨了眨迷人的眸子,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喝醉了,这么不老实?”
当然了,他觉得艾朗没必要骗自己,立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了头,开口道:“是有点难受,身上痛,头也晕……”
“洗洗吧,我煮了粥,你过来吃点。”
艾朗出去了,许卓一个人坐在床边,愣了半天。
上一次喝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忆犹新,所以,他隐隐知道,似乎喝酒之后的自己,和往日里是不一样的。可他没想到——又唱又跳?竟然那么滑稽?不知道有没有当着沈竹和木则然的面,如果有,那真是丢死人了!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特别是后面肿胀不适的感觉,很像——莫天问留下的痕迹!
但,怎么可能呢?
如果莫天问来了,并且两个人发生了关系,他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可要说没有,总觉得怪怪的,可要说做了,好像身上的痕迹也没那么明显!
更重要的——许卓撩起睡衣照镜子,身上一点吻痕也没有!
前面,后面,上面,下面,都很干净。
白皙如玉的肌肤,一丝杂质都没有。
许卓放下衣服,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最后,他放弃了其他的想法——或许,只是喝醉了之后的正常反应吧!
每天上学放学,回到家,艾朗就已经做好饭了,吃了放,他回自己房间,中午午休一会儿,晚上就作画,准点睡觉。
日子很简单,但许卓却觉得很充实。
过去的十二年,许卓觉得在别墅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被那个男人霸占着,随时随地都得准备着他的侵入!
而现在呢?
所以,现在的日子,真好!
冷吗?
不冷,因为心里是热的。
不像以往那些日子,在那个四季里都温暖得分不出春夏秋冬的别墅,他却总是手脚冰冷,心底一片寒意!
现在,他人在寒风中,心里,却涌动着热滚滚的鲜血,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有时候,许卓也会想,或许,莫天问也没错,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表达他的爱而已。
只是,他的爱,给了一个不应该给的人。
所以,最后,两个人都如此痛苦。
现在,他解脱了。
他不想去考虑莫天问会怎么样,至少,两个人分开之后,他很开心。
十二年都活在另外一个人的禁锢之下,许卓觉得,自己该为自己活一段时间了。
但愿,这一段时间会很长,最好是——一辈子。
许卓抬眸,正好看到橘黄的路灯下,高大的白杨树上犹还残留着最后一片叶子,寒风吹过来,那已然干枯的树叶在瑟瑟发抖。
是杨树不舍得放任叶子的离去,还是叶子眷恋枝丫之上的温暖?
但,四季轮回,花开花落,又有谁,能抵挡得住岁月的脚步?
风,似乎又大了些,呼一声吹过来,那叶子终究是一下被扯落,打着旋儿地随风飘远了!
离开的,终究会离开。
与生老病死一般,这是自然规律,没有人能改变。
许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更加轻盈,却是朝着回家的路慢慢走去了。
艾朗也松了一口气——总算回去了,他真怕许卓会冻出个好歹来啊!
结果两人刚出了电梯,艾朗那口气又提了上来——还不如不回来呢!
“嗨!”木则然依旧把自己装扮得很名流绅士,整个人看上去帅气逼人,神清气爽:“回来了啊!”
“则然,等了多久了?”艾朗去开门,许卓就和他打招呼:“怎么不打个电话?对了,艾朗,我们有多余的钥匙吧,给则然一把算了,不然,多不方便啊。”
木则然冲着许卓眨眨眼,无声的口型说了两个字——谢谢!
许卓只是笑。
艾朗闷声闷气地开口:“没有多余的钥匙。”
他一把,许卓一把,其他的,都在莫天问那里呢。
门开了,木则然非得和艾朗一起挤着进去:“没事,我去配一把。不过几块钱的事儿!”
艾朗瞪了他一眼——他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木则然确实没把自己当外人,一进门,就拉开冰箱找吃的:“许卓,朗,你们饿不饿?我给你们煮宵夜。”
许卓作息很正常,之前养成的习惯,只有下午会吃点甜点,其他时候,正餐之外不会吃东西的:“不了,你和艾朗吃吧,我睡了。晚安。”
其实许卓这也是给两个人腾地方呢,木则然的心思他也知道了,能帮的自然要帮一把。
许卓说话客气,艾朗却是不会给他面子的:“你自己慢慢吃,我也休息了。对了,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
“朗!”木则然舀了一包汤圆出来,三两步追上准备回房间的艾朗,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啊,你陪陪我!”
“怎么了,减肥?”艾朗褪了他的手,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了一遍。
“你男人我的身材,修长匀称,肌肉结实,你哪一点不满意?”木则然整个身子靠过来,顺带着抛了一个媚眼:“还用减吗?”
艾朗抱肩哼了一声:“那为什么一天不吃饭?”
“写小说呢,结果就忘了。”很合时宜的,木则然的肚子咕咕乱叫了几声,木则然也不闹了,迈开长腿朝着厨房走去:“饿死了!”
“你傻啊!”艾朗想回房间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了,只得在客厅沙发上坐了:“怎么没把你饿死!”
木则然架了锅烧水:“写得太入迷了,又是**,结果,就忘了——朗啊,别心疼,你男人我身体好着呢,以前经常有这事儿,可咱的身体还不是倍儿棒的!”
艾朗切了一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其实心里把木则然骂了个狗血淋头——经常一天不吃饭,他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
水开了,木则然把汤圆丢进去,然后晃荡着出来,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啧啧了两声:“朗,你这模样,当真称得上是秀色可餐。吃完汤圆,再吃你,怎么样?”
“得,你汤圆也别吃了,过来坐这儿看着我,没准就能饱。”艾朗身上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了,自己还是头一次被人说秀色可餐,雷死他了!
“那可不行!”木则然大拇指伸出来,指腹擦了一下唇角,一挑眉,道:“汤圆是饱腹,你,是饱身心,可大大的不一样。”
艾朗睁开眸子看了他一眼,听了他的话,看了他的动作,顿时觉得自己跟前有一只正开屏的花孔雀,整满地蹦跶,嘴里还说着——来啊,来啊,来上我啊!
艾朗又慢条斯理地收了目光,闭了眸子,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汤圆煮烂了。”
“没事,烂了都在锅里。”木则然也不急,晃悠着转了身,舀汤匙轻轻翻动锅里的汤圆:“朗,今天一天没见,想我没?”
外面没动静。
木则然也没指望他说什么,继续自言自语:“今天真是文思泉涌,脑子里的东西恨不得一股脑地打出来,盼着自己多生几个手指头——哎呦……。”
沙发上的男人身子一僵:“怎么了?”
“手痛!”木则然皱着眉,苦着一张脸。
只觉得身后一阵风,接着,艾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看看!”
木则然的手指很漂亮,极其修长,如玉一般的颜色,肌肤柔嫩滑腻,那手一伸出来,绝对让一众女子都自叹不如!
艾朗捏着他的指尖,另一手揉捏他的手腕:“这里?”
木则然含笑看着他脸上的认真模样:“朗,心疼了吧?”
艾朗立即就想甩了他的手,木则然眼疾手快,另一只手连忙拉住他:“朗,真疼!估计是打字打多了!”
艾朗白了他一眼:“活该!”
“啊!”木则然大叫一声:“我的汤圆!”
“去坐着!”艾朗松了他的手,推了他一把:“我来。”
木则然也不是装的,打字打多了,手腕确实不舒服,刚刚不知怎么手一动,就扯到了一个地方很痛的,这会儿倒也配合了,乖乖地舀了一把小勺子出去了,在餐桌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等着艾朗服务到家。
艾朗给他盛到碗里,端过来:“吃吧,用左手吃。”
木则然也饿了,却还没忘了客气一句:“你真不吃?”
艾朗无声地一记冷眼飞刀看过来。
木则然立即眉开眼笑:“嘿嘿,我知道,你对这个不感兴趣——等着我吃完再吃你,是不是?”
艾朗直接起身,懒得搭理他:“你慢慢吃。”
“喂!”木则然真正是饥肠辘辘了,可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吃,那他直接在莫家别墅吃不就完了,何必跑这里来?
“又什么事?”艾朗语气里,明显的不耐烦。
“你是想看我饿死吧!”木则然勺子一放,不吃了。
艾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求之不得。”
然后,转身就走,砰一声,关了房门。
木则然先是意外,再是微怒,最后却只能委屈地瘪了唇,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汤圆——死面瘫,作势哄哄人,有这么难吗?
虽心情不怎么样,木则然也知道不能饿着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和他斗,不是吗?
听着敲门声,艾朗真的很想忽略,可顾及到一旁的许卓,他不得已地开了门,就那么站在门边堵着门,那意思,没打算让木则然进去:“吃饱了可以走了,还有事?”
木则然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打个饱嗝:“吃太多了,走不动了,我在这里将就一晚。”
“木大作家身娇体贵,可别委屈了自己。下楼左转一百米,有五星级大酒店,木大作家,请吧!”
“喂!”木则然吃饱了,说话也底气十足,同时觉得自己抗击打的能力在艾朗一次又一次的重压下逐渐提高:“朗,你就这么狠心让我一个人大晚上的出去吹冷风啊?”
“慢走不送!”艾朗说着就要关门。
木则然不要脸地往里挤:“走不动了,吃撑了,吃撑了……。”
艾朗满脸黑线地看着那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没脸没皮地使劲挤进来,然后熟络地倒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他很无语!
这些日子,他倒是纠缠不断,可留宿这事儿,自上次许卓醉酒,却还是第一次!
他不得不多想,这男人,又有什么鬼花样?
他关了门,就那么抱着肩靠在墙上看着犹还在打嗝的男人:“木则然,你还不死心?”
“嗝——”木则然拍拍胸口,直接无视艾朗的话:“朗,麻烦帮我倒杯水,吃太快了,噎着了。嗝——”
艾朗很想不管他的,但还是安慰自己,从这一刻起,如果想清静,最好让那个男人闭嘴,然后睡过去!
“谢谢!”木则然伸手接过水杯,不忘用指尖碰触艾朗的手指:“朗,你对我真好!”
艾朗抽了抽嘴角,很想把这杯水浇到他脑袋上!
吃饱喝足的木则然显然没打算就这么安静下来,看着躺在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