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好像始终没有出现。
他在屋里喊着弟弟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开始死命的打弟弟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状态。这家伙上哪儿玩去了,哥哥进去不来搭救不算,都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着急找他?自己可真是平时都白疼他了。
这时保姆过来对他说:“二少他已经走一个星期了,是司机张先生接他走的。”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保姆诚实的摇摇头,又去忙说手里的活了。
陈瑞允放弃寻找弟弟,换了一身新衣服后便把之前穿得旧衣裤全都扔了。他去了公司,他的到来成功的引起一堆人的侧目,还有个年纪比他大十来岁的老同事笑他说:“哎呀,大少从里面出来了?这次进去的滋味好受吗?”
陈瑞允被臊得怒火燃烧满脸通红,他嘴上没说,心里却想的是早晚开了这人。
当他进到办公室里,还没等他欣喜没看见碍眼的宋宁涛回来,却发现满办公桌上堆了十几封辞职信,当然其中也有刚才笑话他的那位的。
他还来得及细读,助理便敲门进来,面无表情的搬来一堆文件,上面最明显的就是一大叠财务报表,接着又递给他的也是一封辞职信。
助理满不在乎的笑着说:“这玩意我还是当面交给您的好,正好我们的合同也该到期了,提前跟您说一声,到时候您就不用找人事跟我们签约了。不过也没必要,您能不能找来人事还得另说,因为他们也准备离职了。”
“为什么?”陈瑞允问。
“对了。”助理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陈瑞允的疑问,只是又从那对文件里面抽出一个信封对陈瑞允说:“这是律师信,因为我们欠银行的贷款,财会那边就对银行说咱们领导进去了没钱还,于是银行那边就直接委托律师发了这玩意给我们。”
陈瑞允把什么鬼律师信封接过来,把信从里面拆出来,细细的读了一遍,然后问:“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毕竟他才只离开一个星期而已。
助理先生耸耸肩,说:“也没发生什么啊,员工就觉得咱们公司离了宋总就没什么发展了,而且又欠了一屁股外债,您这儿还三天两头的往局子里面蹲,正赶上合同到期就都商量着另谋高就呢,您也不能耽误大家前程不是?”
助理说得倒是很轻松,可这话显然更加刺激陈瑞允,他急火攻心,气急败坏的直接那堆在桌子上文件扫了一地,他毫不大度的指着助理的鼻子吼道:“你们都他妈的给我滚!老子不需要你们!”
这真是一帮落井下石的人!
“好啊。”助理先生轻快的答应着,看他样子一点都不在意,他耸耸肩离开了办公室,转身便给宋宁涛汇报去了。
陈瑞允被气得掐着腰大口喘气才把气给顺匀了,可是还有什么梗在胸口憋得他十分难受。
外面坐着一群白眼狼,当年他爸辛辛苦苦的养着他们,结果他们却一个个的全都背信弃义,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就要离开。哪像宋宁涛……
不知怎么了,陈瑞允竟然想到了宋宁涛,这想法给他自己吓坏了,他认为一定是那个什么完蛋律师太会蛊惑人了,把宋宁涛捧得那么大公无私他才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人。
陈瑞允坐在椅子上,用尽全身力气在想如何解决摆在眼前的这么一堆问题,可是根本毫无进展。要是以前还能去找李子乾帮忙,可万万没想到那家伙才是最不地道的人。
不过想起李子乾,陈瑞允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那家伙手里掌握有他和宋宁涛的录像,这人不会用这个来威胁他吧,距离他接到那些照片已经一个星期了。
一旦产生了这个念头,便难以将之挥去,他必须得将录像拿回来,那不仅仅关系着他和他们家人的脸面,更加重要的是那关乎着他和他弟弟的关系,只有控制在自己手里,才能控制一切。
陈瑞允开始给李子乾打电话,经过那次争吵和动手之后,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过了,李子乾倒是很快接了电话,只是态度不太好,陈瑞允直接说了想把录像拿回来的想法,李子乾却笑了,接着他又沉默了少顷,问陈瑞允:“你真的以为那玩意在我这儿?”
“难道不是吗?”陈瑞允慌张的反问。
李子乾笑得更开心了,说:“那好吧,就当在我这儿好了,你准备用什么来换?钱,公司,还是你家那栋已经破得不能入目的大房子?”
李子亁断然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听到这问话,陈瑞允沉默了,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主,就连最直接的钱他都拿不出,他已经欠了一屁股外债。
陈瑞允咬咬牙,说:“厂子你们都在建了,你还想狮子大开口?”
“呵呵……厂子?陈瑞允,你可真会开玩笑,这笔账我他妈的还没找你算!你他妈的晚上回家小心点儿!”说完,李子乾便把电话给挂了,突如其来的怒火给陈瑞允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电话,陈瑞允更加一头雾水和孤立无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其实也不算第一次,他父亲去世时、律师在宣读遗产时、宋宁涛在羞辱他时、他弟弟在怪他时、李子乾在背叛他时……甚至自始至终,从他父亲咽气的那一刻起,他从未有过任何踏实感,他从来没有过方向感,他所希望的,从来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三十四
陈瑞允在办公室坐到晚上八点多,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家,一是因为李子乾的警告,二是到哪里都是他一个。中间他打过电话回去,保姆说陈瑞陶还没回来,陈瑞允甚至都想到了弟弟会不会傻呵呵的跟宋宁涛私奔了这一层,因为弟弟曾经说过放弃一切也要跟宋宁涛走的这样的傻话。
可即便真的如此,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毕竟弟大不由兄,走了也比跟着他在这儿犯愁强,只不过要是私奔对象换个人就更好了。
陈瑞允决定就这样在公司待一宿,当他出去锁门的时候,却发现外面一片狼藉。就好像所有人在他发呆的时候全都走了,他丝毫没有注意这种情况。
公司还没有结束经营,他的生活也还在继续,他只才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所有人都离他而去,这是何等的可悲。
陈瑞允觉得这并不怪自己,可是又能怪谁。
怪李子乾?人家又没主动贴上来。
怪宋宁涛?人家兢兢业业的给公司卖命什么也都没得到就离开了。
怪陈瑞陶?弟弟一直逆来顺受,唯独有一点坚持他却拼命的阻挠。
怪父亲?一个入土为安的人,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
归根结底,不还是得怪自己吗?怪自己任人唯亲,怪自己刚愎自用,怪自己自作聪明,怪自己顽固不化……
陈瑞允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他想哭却哭不出声音。
这时门口响起了开门的声音,陈瑞允怔怔看过去,却发现是助理走了进来。
陈瑞允张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助理看见他却是冷漠一笑。
“德性吧。”那人说。
陈瑞允攥紧了拳头,但是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去打人了。
助理回了一趟办公室,然后又出来,接着丢给他一袋子的文件,说:“我才想起来账目还没叫财务交接,喏,这些就是了。不过你看不看都无所谓,因为上面负债累累真是惨不忍睹,估计看完更闹心。对了,你和李子乾先生签的文件对方单方面毁约了,虽然发了律师函过去叫人家赔钱,人家说什么都不肯,实在不行您就去法院起诉吧,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是……”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估计现在也就一个人能帮助你了。”助理嘴角的笑意就没停下来,“不过他好像也没什么愿意帮你的意向,你去求求他看吧,求的好了,宋总能开开恩也说不定。”
陈瑞允看着和宋宁涛一样喜欢居高临下看别人的这个人,虽然他只是小小的一任助理,却竟然会有这种气势,也真是物以类聚。
其实陈瑞允何尝不知只有宋宁涛能帮他,在看守所蹲着的时候就清楚这一点,他以为自己出来后可以搞定面前摆着的一切困难,可是经过今天他发现根本没办法。
就去低头求求人,不难的,他这么告诉自己。即使真心不愿意那又能怎么样,公司要完蛋了,他就是去死,到了下面,他爸都得把他给撕碎了。
“那,那他人呢?”陈瑞允问。
“你去求小张带你去啊,小张他知道的。”助理耸耸肩,转身走了。
他堂堂陈家的老大,竟然还要求那个小司机!那个小司机也总是目中无人的样子啊。这些人也都欺他太甚了啊,陈瑞允望着助理的背影恶狠狠的想。
陈瑞允就这样在公司窝了一宿,因为太多事儿纠缠着他,所以睡得并不踏实,就在这几个小时中,他还真梦见了他已经离世很久的父亲。
父亲的音容笑貌都没有改变,还如以往一般,只是表情有些严肃,让陈瑞允觉得根本没有底气去面对他。
他的父亲坐在他的对面,很平静的问他一切是否都好。
陈瑞允特别想说一切都好,但他却无法这样回答。现实都摆在眼前,他又如何去撒谎。
“哎,让你不听话。”他的父亲叹了口气,接着说:“你去找宋宁涛吧,他能帮你的。”
又是这样的建议,陈瑞允使劲儿摇着头,说:“他那么坏,怎么可能帮我?”
“你这孩子总觉得他不好,可你真的了解他吗?我为什么把这一切和你们兄弟俩都交予他照顾,就是因为宋宁涛很有能力,又有责任心。”说完,陈凤河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哎,其实我知道他是不愿意的,但顶亏上我有恩于他才拴住了他。”
“我不想。”陈瑞允依然在抗拒着,在这点上他很固执,因为他甚至能想象宋宁涛在面对由他创造的烂摊子会如何羞辱他,这真是令人难以接受。
“你啊。”他的父亲又哀叹一声,背过身走了,可即使这样,陈瑞允却听见父亲依然在说:“你早晚会把一切都败坏掉的,我真是白白的辛苦了那么多年。”
陈瑞允大声的喊着爸爸,可他父亲的身影却越行越远,他怎么都抓不住,最后终于急的醒了过来。
陈瑞允抹了抹脸,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汗水,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运行,屋子里热得就像一个大蒸笼,他看了眼手表,刚过五点钟。
他闭上眼睛想继续入睡,可发现根本办不到,因为父亲失落的样子和最后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和眼前回响晃动。
“对不起。”陈瑞允对停留在脑海中的父亲这么说着,手指下意识的拨了司机小张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一声又一声,那头才有人接起。
“操!谁啊。几点钟就他妈的来电话啊!”小张暴怒的吼着。
陈瑞允哪里受过下面的人给他的气,他刚想挂电话却又想起那个梦,于是只好把火压了下来,说:“是我,陈瑞允。”
“呵,大少啊。什么事儿?”小张的声音还不爽利,但嘲笑声却已经声声入耳,给陈瑞允刺激得心脏都疼。
“宋……宋宁涛他在哪儿?”陈瑞允原本以为这个问题很难开口,可真的问起来却不是这样,反而松了一口气,好像只有这样,他的父亲才不会怪他。
“你找宋总干嘛?”小张警惕的问道,“而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宋总他可没交待我有义务告诉你他的下落,你把人逼走了,反而现在又要来找人,真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再见,陈大少!”小张不由分说的挂掉了电话,态度嚣张到了极点。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陈瑞允继续拨小张的电话,谁知响了几声后直接就被挂断了,接着再打却是关机。
陈瑞允被这小张弄得满肚子都是气,站起身来绕着办公室走了好几圈,最后他想到不如去小张的家里找人,面对面总能说清楚。
于是,他去人事那边翻到了小张家里的住址,接着便开车去了那个地方。
这时候,天刚刚亮,开门的是小张的母亲,陈瑞允学不来什么打扰人的歉意和应该有礼貌,态度还是很生硬。
“小张他人呢?”
精明的老太太打量着陈瑞允,只见面前这人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装裤,头发跟鸡窝没两样,说他是个卖保险的吧,还真没有人家那股子精气神儿,于是她不屑的问道:“你谁啊?”
“我是他们公司领导。”陈瑞允还是没开窍,态度依然如故的嚣张。
“他们公司领导我就知道一宋总,人家可是彬彬有礼不像你这样儿。”老太太出了门,手里拎着一菜筐,绕过他直接走了。
“……”陈瑞陶不仅被抢白一番,还被无视了,心里这个憋屈,他就不信死皮赖脸还找不到一个小张了。
于是陈瑞允又开始死命敲门,因为老太太走了,小张那家伙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