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行道作者:阿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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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道作者:阿扶子-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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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玦没笑。
  邱雨扬盯着他看了一会,叹口气,一只手插进西裤口袋里。
  “纪云清还在睡,这边你不用守了,不想回去,就去陪一陪。”
  李玦抿唇,合了合眼,慢慢点头。
  邱雨扬捏了捏他的肩膀,凝神看他一会,报了病房号,掉头要走。
  李玦忽然叫住他。
  邱雨扬回头,就听到一句谢谢,郑重其事的。和李玦相识以来,哪怕他是上司,也没听他用这么认真诚恳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短暂的愣神过后,邱雨扬淡淡一笑:“我只是为纪云清想。”
  李玦不言。
  他知道他懂。
  作为一个观影角度最好的旁观者,邱雨扬恐怕是最清醒的人。也是这一刻,李玦才隐约觉得其实他和纪云清的一切都骗不过这个人,他们之间的事,他经手的太多,或许他比他们俩任何人都清楚他们自己真正在想什么。所以在车祸发生后,他居然给他打了电话。
  司机当场死亡,纪云清没有生命危险,断了两根肋骨,肺挫伤。让纪家人变成那副模样的是纪家的小公主纪雯,头部脑震荡,右腿需要截肢。
  谁都知道纪雯对纪云清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在楼道上发了会呆,直到贺明都过来了,才又扭头望一眼手术室,掉转方向前往电梯。
  
  22

  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女人,很年轻,就坐在纪云清床沿,后者插着呼吸机,睡得正熟。
  李玦先是一愣,止了步子,等贺明跟上,才叩两下门。女人回头,对着他俩一蹙眉,贺明叫了声“纪小姐”,对方脸上的戒备稍微褪了些,起身走过来,贺明又将两人的身份解释一通,女人的注意力逐渐集中到李玦身上,带着审度之意,却并不明显。
  最后脸色稍显柔和,让他们进去坐。
  李玦这才知道这是纪云清的堂妹,上次去纪家时候并没有见过。
  “也好在现在没醒。”纪榕给他们倒了热水,把之前最挨近纪云清的位置让给李玦,“顾忌着对身体不好,否则我都想擅作主张给他注射点安眠剂。”
  李玦会意,纪雯在手术,但不止他在担心纪云清的情绪。
  “太突然了。”贺明叹气,“责任在谁?”
  纪榕道:“我们。是自己往货车上撞的,交警刚走。司机家属也来了,夫妻闹离婚,应该是情绪不好,最近也没休息足,跑了神。出事本能都是打左方向盘,纪雯在后排靠右。”
  贺明道:“也该往好的方面想。”
  纪榕笑了笑:“谢谢。”
  李玦一直没发话,他低头就能看清纪云清的脸,连他的每根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戴着氧气罩,面色惨白,都快认不出人了。以前从来没留心,今天还是头一次细细审视这张脸,发现右眼眼角有颗痣,针尖一样的大小。眉毛锋直,但笑起来时候就显得很软——多数时候是条柔和的线。唇偏薄,都说嘴唇薄的人能言善道,而且薄情?
  下意识一牵嘴角,眼里带了点笑意。手探出去,靠近他的脸,又连忙缩回来,用余光去看,好在纪榕还和贺明在聊,注意力不在这里。
  纪雯从手术室出来,换了周霖来纪云清这里。李玦和贺明随纪榕去看了情况,随后贺明先回家,李玦又回了纪云清那里。周霖比纪榕要热情一些,压低声音与他攀谈,语气熟络。看他兴致不高,便又找了借口出去,将病房留给一醒一睡的两个人。
  这会摸到了纪云清的脸,碰到的那一瞬又想起去年的某天,鬼使神差地,就在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
  什么事也不做,就这么盯着人看,看到快认不出这张脸的主人叫纪云清了。轻叹一口气,手掌移到他额头上,把刘海往后顺。
  身后忽然传来动静,忙缩回手,回头一看,是护士。
  虽然还没怎么红,但有了刚才找人时候的教训,他还是下意识低了头。护士没有多留意,帮纪云清拔了手上的针头,撤走针水,交代有情况就按铃,他应了一声,听着脚步声渐远,再消失。
  纪云清的手还晾在外面。
  开着空调,温度并不像室外。他便探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准备往被窝里送。目光触到手心里的疤——熟睡的纪云清曲着手指,并不明显,但他还是看见了尾端,动作一停,慢慢掰开指尖。
  一道长疤斜跨整个手掌。
  这么漂亮的手。
  凝视良久,再撸起他的袖管,手指一寸一寸抚过每一道疤。紧抿着唇将所有伤疤反反复复摸过来,停手愣了会神,才慢慢为他拉下袖管,把手放回被子里。
  再看时间,已经凌晨了。
  他也不可能留下。又坐了一会,响起两声叩门声,回头再看,是周霖回来了。他又问了情况,后者说纪杉夫妇已经回去,杨芳暮也被纪榕劝走了,纪樊守女儿,他留下照顾纪云清。
  点了点头,向对方道别,他也离开了。
  司机在车上睡得正熟,他敲了几次车窗,对方才醒。
  今天录了节目,结束以后和贺明吃夜宵,东西还没上桌,人就来了医院。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条生命离世,一个年幼的女孩失去一条腿。
  其实他并不麻木,他还有痛觉。
  “你只怕小姑姑吗?”
  “还怕雯雯。”
  “为什么呀?”
  “有时候怕来自于喜欢,喜欢一个人,你才怕她。”
  “那我也怕小叔叔。”
  纪云清一直在做一个循环的梦,他牵着纪雯的手走在山崖边,循环的对话,一旦结束,纪雯就会挣脱他的手跳下去。后来他甚至有了记忆,将她的手攥得很紧,她却总能轻易逃脱。一个死循环,要将他折磨到神经崩溃,甚至已经发现是梦,却醒不过来。
  终于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只有纪榕。胸口有痛感,后背很疼,纪榕给他说了情况,他点点头,问纪雯怎么样。这些年经验积累,纪云清擅长察言观色,虽然只有一瞬,他还是从纪榕脸上的异样得到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那个梦,脑子还处于混沌状态,等纪榕把情况告诉他,只是一瞬间的钝痛,然后忽然没了感觉。他盯着被面不说话,放在被单里的手微微颤动。
  纪榕也不敢吱声,病房是寂静的,他整颗心也是寂静的。
  之后他就再没说过话,纪榕让喝水喝粥都按要求做,又给他削梨,叮嘱他最近要多吃,养肺,他都一一点头应下。
  纪榕忽然说李玦来过。
  纪云清沉寂的目光有了一丝波澜,再扭头,细细望着她。
  纪榕却没说下去。
  天黑前周霖来和纪榕交班。跟他说昨天司机家属不依不饶的事,纪樊没精力和他们理论谁是谁非,给钱打发了人。纪云清点了点头,对纪樊的做法也比较认同,况且,这位司机也给他开了将近四年的车了,人都是念感情的。如果他还活着,他会为纪雯追责司机,但人没了,再依依不饶也毫无意义。
  李玦的再次到来超乎他的意料。
  周霖朝李玦寒暄了几句,再借口离开。纪云清刚吸过氧,正侧躺着。李玦在他床头坐下,一低头,两人刚好面对面。
  脱掉墨镜,用纸巾擦了脸上的汗,冲他笑了笑:“感觉怎么样了?”
  纪云清道:“我这不是什么大事。”
  李玦沉默片刻:“你爸妈他们不过来?”
  纪云清道:“先瞒着老爷子,他们也不方便来。”
  李玦点了点头,从拎来的塑料袋里翻东西,雪梨和杏仁。再一看桌上还有半只没吃完的梨,笑了笑,又停了手。
  纪云清目光尾随着他的手,见状,道:“纪榕从医,已经被喂一整天了。”
  知道这话不容易接,纪云清又转话题:“晚上没事忙?”
  李玦道:“昨天刚录了个节目,可以清闲几天。”
  纪云清道:“没接新剧?”
  李玦抿了抿唇,漫不经心道:“再说吧。”
  不敢确定这三个字的意义,纪云清很久不说话。
  一连几天,每晚上李玦都会来一会,两人从没话说变为促膝长谈,都是李玦主动。他给他说自己的家庭,还有很多以前他想听却不敢问的事。
  “我小姨是最痛恨我爸的,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恨的,我妈也没少挨她脸色。当时当兵出来,我妈让我去跑货物,把她的积蓄拿出来,又去向亲戚借,小姨死活不给。”
  “因为痛恨你爸?”
  “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笑,“又说去了部队这些年,谁知道又染上什么毛病。”
  纪云清沉默。
  李玦又道:“后来我赔光了。我说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也没这个兴趣。想去演戏,我妈心凉了,说我就是来讨债的。”顿了顿,“不是来讨债的,我还得还债。听说武替比群演来钱快,我又有底子,就去找师父学,托他给我引荐,边拿钱边补洞。这个的确来钱快,比起群演。”
  不多过问纪云清家的事,像是在为他转移注意。
  纪樊在第六天下午过来看了他,也是纪雯醒的那天。兄弟俩都没什么话说,还好纪榕从中调和,才避免一直冷场。出事以来,一直是由纪榕和周霖照顾他,连向来对他尤为挂心的纪樊也熬到现在才露面,同一家医院,大伯一家的态度太过明显。
  晚上李玦过来,他主动开了口。
  “纪雯醒了。”
  李玦略微一愣。
  “又哭又闹。”
  李玦道:“头部没大问题吧?”
  纪云清摇头,“下午纪樊来过。”
  李玦一手抬起来,靠近他的脸,悬空半晌,又落回身侧。
  “明天有个通告,可能来晚一些。”
  自知失态,纪云清稍微敛容:“太晚就回去休息。”
  李玦正转身倒茶,动作一顿,点了点头。
  第二天午饭过后,纪云清说要去看纪雯。
  纪榕呆愣半晌才点点头,扶他下床。杨芳暮在病房里,见他进来只是垂眸避开视线相触,起身让出位置,走到病床另一侧。头部有伤,纪雯大多数时候都处于睡眠状态,不巧,这会也在睡。才短短几天,本来就没多少肉的小侄女好像又瘦了一圈。纪云清探出手,发现她脸颊上的肉都难掐了,他改用指背蹭她的侧脸,末了在摊开手掌将她额上的头发往后顺。
  好久过去,才将视线下移,落到瘪下去的右腿位置。
  膝盖以下的部位都没了。
  “小叔叔……”
  软糯的声音像羽毛,轻挠着人的耳朵。
  纪云清手指一僵,再把视线落回小侄女脸上,正对上她水灵灵的眼睛。
  喉咙像被堵住了,他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都不来看我。”小侄女轻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纪云清挤出个笑,声音短促:“怎么会?”
  纪雯道:“我少了一条腿,你肯定不喜欢我了。”
  纪云清整个喉咙都哽住了。呼吸急促起来,脸色霎时泛白,纪榕和杨芳暮都吓了一跳,把他送回病房,叫来医生,重新吸氧,人才渐渐平静下去。
  李玦来时候已经凌晨。从别的城市回来,才下飞机就过来了,依旧是周霖在,纪云清居然还没睡。这些天已经成了习惯,几乎他一进门,周霖就起身往外走,相视一笑,递个烟之类的,相互印象都不错。今天递了烟,周霖补了句话,让他在这里睡,他就先回家。
  不明所以,李玦还没点头,他便拎着公文包走了。
  纪云清靠着软垫坐着,从他进门起,目光就黏着他。李玦脱下墨镜,盯着他看了几秒,问这样坐背痛不痛。他一笑,摇摇头。
  李玦边的椅子上坐下,问他要不要吃水果,他又摇头。
  “我去看了纪雯。”忽然道。
  李玦神情微变。
  “她才五岁。”纪云清捏了捏鼻梁,将目光落到窗外,“才那么小,就像一张纸,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那么脆弱,那么细小那么小的腿,以后的路怎么走?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不带她出门,或者我不喝酒,亲自开车,再或者我坐右边……”
  他的声音平静出奇,面上毫无波澜,像在陈述某段事实。
  李玦叉着双手放在身前,偏着头,微微蹙眉,沉甸甸的目光包裹着他。少顷,他从椅子上起身,挪到床沿坐下,一只手覆上纪云清的后脑勺,把脸凑过去,用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纪云清胸口的起伏略微一停,再恢复,加大了幅度。
  呼吸交错,李玦身上是浓得呛鼻的烟味,还混合着汗味——他汗腺好像比较发达,但纪云清却为之发狂,被这味道魇住了。这是李玦的味道,文艺些说,荷尔蒙的味道。
  手指在他脑后的发丝里穿梭,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笨拙横蛮。
  “没有如果。”他声音喑哑,“否则我也能说,如果当初不把话说死,你还会不会把我推给一个人女人?”
  纪云清屏住了气。
  李玦温热的鼻尖在他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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