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约定每天晚上放学後就去排练,大家都很认真,有时状态好的话一直练到一两点,第二天刘殿会睡得很晚,我依旧爬起来去上课,虽然很累,但也很充实愉快。
九月的最後几天一直排练没去上课,最终,迎来了十月一号。
☆、15。演出
F大的住宿条件虽然差强人意,但其它硬件设施还是不错的。教学楼、图书馆、体育馆、实验楼等的投资力度在国内都算是排得靠前了。
晚会在体育馆进行,学校似乎对这类活动特别重视,正式排练时我留意了一下灯光和音响,虽然不像剧院之类的那麽顶级,但对於一个公立大学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为了应对我的鼓不能总搬来搬去,且在学校练习又会吵到别人,所以我们向学校借了体育馆的一个空置的地下健身房,把门窗关严实後再练。
我们几个正认真地练习的时候,刘殿的手机响了,通知我们集合。
当我们看到一群打扮豔丽的男女才意识到: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服饰的问题。
简单地商量了一下,薛杨和我把自己宿舍里的饰品和化妆品通通拿过来,薛柏去附近的商场买衣服,刘殿留在体育馆叫几个人帮忙把乐器搬到後台。
我和薛杨很快就从宿舍回到体育馆,薛柏还没回来。於是我们就先化妆。
我看了看我带的化妆品,由於我从来不用睫毛膏这种东西,眼影也几百年没用过了,眼看都过期了,化舞台妆肯定不够用。
下一刻让我震惊的是:薛杨把包一倒,一大堆瓶瓶罐罐哗啦啦地掉出来,应有尽有,光眼线笔就六七根。
他看著我们目瞪口呆的样子,淡定地解释道:“我和我哥在酒吧业余演出挣点零花钱,所以工具很全。”
体育馆当然没有化妆间这种东西,我们只好去舞蹈室坐在地上对著镜子各化各的。薛杨不用说,化妆肯定擅长;我作为gay吧的常客,也稍微凑合;本以为拥有各种舞台经验的刘殿应该也没问题,但看了一眼他歪歪扭扭的眼线,我不忍直视。
“你之前上台表演时不都好好的吗?今天怎麽回事?跟自己的脸这麽过意不去?”我吐槽道。
刘殿盯著镜子中的自己皱紧眉头,“以前都是抓女生帮我弄的好不好。”
又是女的,我压抑著揍他一拳的冲动,说道:“你不会化就别化了,待会儿还得帮你擦掉。”
刘殿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切,那你帮我。”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承认,对於一个直男来说,刘殿的皮肤还是相当不错的,靠得这麽近帮他画眼线,也没看见毛孔,脸上只有细细的绒毛。
想起那天早晨,金黄的阳光下不知道被什麽蛊惑了,亲了一下他的脸,那天嘴唇下肌肤的触感让人呼吸都忘却。
现在他像那天一样闭著眼睛,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似乎能听见它跳动的声音,捏著眼线笔的手难以控制地微微发抖。
此时,薛杨问:“你们好了吗?”
我趁机把手放下,“没,薛杨你帮他化吧,我没帮别人化过。”
薛杨帮刘殿弄好之後,接了个电话,然後问了我俩是什麽鞋号。挂了电话後就开始收拾东西。
“你哥不用化吗?”我奇怪地问道。
薛杨三下五除二地把东西一股脑塞包里,拉上拉链:“哦,他不用管。”
看了看发给我们的时间表,眼看快到我们时,薛柏终於回来,拎著三双鞋子和一大袋衣服,真难为他了。不过看他连气都不带喘,慢悠悠地走向我们的样子,瞬间有种他是最轻松的那个的错觉。这几天的相处知道他大概是慢性子,直到今天才确切了这一点。
几个人把衣服换好了之後,看了看还行。一身黑,薛柏说没时间好好搭配了,全是黑的就不会出错。黑色马丁靴,黑色背心,黑色小丑裤,小丑裤他是买对了,无论高矮胖瘦都能穿得上。
刘殿开口道:“薛柏,你不换衣服?”
我看向薛柏,还是白衬衫加卡其色休闲裤,干干净净的脸。
“你不觉得我站在你们这一群妖孽中特别显眼吗?”薛柏笑道。
薛杨拉开包,掏出一个小点的包,说:“他觉得身为主唱要与众不同,什麽也不弄就是他采取的方式。”
薛杨把小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堆首饰,当然也比我带来多得多。
除了薛柏外,三人随便戴了点什麽就出了舞蹈室。
一到台後,一女生就大叫地冲了过来,我还以为我们有多惊豔,结果对方开口道:“我的姑奶奶们啊,终於找到了,下一组就是你们了,快!来这边。”
随後我们被领到台下准备。
听到主持人的声音:“请大家欣赏──暗光。”
随著热烈的掌声,我们上了台。
重金属的声音爆炸般响起,却又截然而止,接著是薛柏的清唱,来自遥远国度般的纯净歌声,随後伴奏紧凑地追逐著歌声,最终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首激烈却动人的歌曲。
不是我的风格,我却很喜欢。
音乐能发泄所有的情感,能释放所有的压抑,忘却自我,看不到舞台下的观众,看不到舞台上的灯光,只有音乐。但还有刘殿,他的吉他声如此合拍地和我的鼓声共鸣,仿佛知道彼此所有的思绪,共享著你我的灵魂。我连舞台上的另外两人都差点忘却,似乎只有我和刘殿两人的同台演出。
最後一个音符停止。
全场静悄悄的。
接著掌声响起,那话怎麽说来著?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下了台,本来我以为这是我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一天。但没过多久,这个童话般的梦瞬间幻灭,碎得连渣滓都看不见。
我正猫在架子鼓旁细心地擦著鼓。
听见女主持人在介绍著什麽舞,接下来的话让我怀疑我幻听,“有请郑声和刘殿上台。”
我连忙赶到观众席,刘殿换了件红色套帽衫,帽子戴在头上,拉链拉得很低,露出大片胸膛。郑声穿著银灰色的短背心,露出一小截腹肌,并且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人鱼线。
他们踏著快节奏的舞步,有点像探戈,又有点像爵士,两人并没有什麽交集,像是斗舞。
音乐突然变成一个长长的“嘟……”声,两人的身体定格。
接著,音乐再次响起,没有一开始的快,但节奏感更强。两人贴身热舞,各自散发著强烈的雄性荷尔蒙,似乎都把对方当做女的,和著舞步,相互挑逗,相互抚摸。刘殿的舞步虽然十分到位,但他比郑声矮一截,气场上还是稍微逊色。
我不忍再让自己看下去,这才是两人的倾情演出,我和刘殿的什麽都不是。
转身向外走,快走到门口时,传来众人的尖叫,我无意识地回过头,这一回头让我本就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断了。
两人在接吻,郑声扣著刘殿的腰接吻,刘殿帽衫的帽子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两人还在跳著,刘殿的衣服滑落到手肘处,露出大半边肩膀和胳膊,刺眼地很。
没多久,两人舞动著远离彼此,刘殿看著郑声笑著,满脸红晕。随後他一个漂亮的动作,把帽子扣回头上,衣服也就盖住了肩膀。
音乐再次变成一声“嘟……”,两人瞬间收住了舞步。搭著彼此的肩膀深深地鞠了个,转身下台。
周围是毫不逊色於刚才我们演奏结束後的掌声。
☆、16。躲避
原来我一直以来都自以为是,原来我什麽都不是。
那麽多年的相处也仅仅限於兄弟之情,停止在这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超出这范畴的感情。只是我的自作多情,不过我为什麽会这麽耿耿於怀,这不正是我所期望的吗?刘殿那麽多女的在一起我都没有吃醋,这次不就是换成一个男的吗?我怎麽就在这儿自暴自弃了。
但是,但是,但是我不正因为不想让他也成为像我一样的homo而一直压抑著自己的情感,而一直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距离吗?
如今不用我拖他,他自己就一脚踩在这里面了,我却不知道以什麽身份,什麽立场拉他上去。我自己也是,我何德何能?
一直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只要我不去招惹刘殿,他就不会弯,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喜欢异性,结婚生孩成家。却万万没想到,这只是我给自己构建的一个美好的幻觉,比我吸引人的大有人在。我的逃离成全了别人,抑或纵使我全力追求刘殿,他也不会喜欢上我,我根本不够格。
郑声,我现在只想处理掉他。但显然,这只是我白痴一样的幻想。何况,他现在是刘殿喜欢的人。
没等和刘殿碰面,我就离开了。叫了父亲的人把架子鼓运回那个琴房,我颓然地站在鼓旁,看著鼓发呆。
你为什麽要送我这麽贵的东西?只是作为送给弟弟的礼物?还是为了能和我上台玩一下而随意买的道具?我不懂。
我走出了琴房,把门锁上,再也不想来这儿了。
拨通了张言熙的手机,“哥。”
“说。”
“我要十五万。”
“你要那麽多钱干嘛?”张言熙的声音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惊讶。
“我借了别人的钱买了套鼓,要马上还给人家。”我半真半假地说。
“还给刘殿吗?”
我惊讶道:“你怎麽会知道?”
“他之前借了我一万说要给你买鼓,我当时就奇怪他为什麽会买套鼓的钱都不够,不过没想到他买那麽贵的。”
“哥,你想说什麽?”张言熙说话从来只说重点,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愿多说,除非他想暗示些什麽,或者为接下来的话铺垫。
“你们俩是不是闹掰了,要不然你不会去还他钱。”
的确,刘殿送我东西,以我们的关系我却还他钱,分明是想一拍两散的节奏。
但我不管,内心任性地不想接受这份对我来说带著讽刺意味的礼物。兄弟间的馈赠,我不需要。这个兄弟我再也装不下去了,既然他和别人好了,那我躲得远远的就是了。
“喂?”手机传出声音。
“总之,你给我打钱就是了,不行的话十万也差不多了,我自己手里也有点钱。”
“给我几天时间改改帐,好瞒过爸,他不可能允许我给你打这麽多钱。”
“好的,麻烦了。”随後我挂了电话。
又找张言熙处理烂摊子了,每次出什麽事都找他。虽说是亲兄弟,但我现在都这麽大人了,也怪不好意思的。
回到宿舍时,刘殿和郑声都没有回来,再一次被刺激到了。
洗完澡之後,打开电脑看了一下租房信息,然後就爬上床睡觉。可是一直睡不著,又失眠了。
半夜,刘殿和郑声回来了,刘殿爬上床时我闻到他一身的酒气。没多久,天开始蒙蒙亮,我也不知不觉睡著了。
醒来的时候差不多下午两点,宿舍一个人都没有。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门看房子,看了没几家就定了下来,性价比一般,就是离学校近且还算是干净。
次日,趁刘殿不在的时候,我把所有的东西全塞进行李箱,拉著箱子就去到新租的住处。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有点不知所措,怎麽就发展成现在这样的状况了?
幸好是国庆长假,有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让我冷静下来。看不到他,不用面对他俩,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情。
刘殿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以及发了几条类似“去哪了?”“回电话”之类的短信。我全都没有回复。
然後张言熙给我打了个电话叫我给刘殿打个电话。我让他跟刘殿说不用找我了,我到外面玩了。找我都找到张言熙那儿了,他也可真用心。
两天过後收到银行短信,进账十三万,看来张言熙已经尽力了,说不定其中一部分搭的还是自己的钱。
我打开网银转了十四万给他,幸亏我和刘殿的钱经常互相借来借去,要不然没有他的卡号也白搭。加上刚交了房租,卡里和手里的钱加起来就剩两三千了,这个月除了普通开销,也就什麽都干不了了。
刚转完钱没几分锺,刘殿就打电话过来,我由著手机在那震著。刘殿打了两遍之後也没再打过来了。
心情烂到极顶,就连之前被父亲发现性取向後,揍了一顿,一个月不让我出门都没那麽糟。之前我都还有心思想方设法逃出去各种玩,在父亲发现之前再回到屋里。
现在一点都不想动,提不起一点点心思干任何事情。每天中午醒来到外面吃一顿饭,然後打游戏打一天,再洗个澡睡觉。
父亲交代我任务时,我撒谎说和宿舍的人到邻市去玩了。 薛柏薛杨两兄弟也找过我去玩,也都被我借口推脱掉。
逃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短短的国庆黄金周结束,我回到学校上课。
作家的话:
明天考试,一定要顺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