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过去了,上官承夜第一次光明正大跪在上官冬青的墓前,望着浓黑的天空,布满繁星,深深吐了一口气。
——父亲,小雨,这个仇,终于替你们报了,你们在地下可以安息了!
第三十三章
两年后,美国纽约。
阿临抱着一堆文件,敲了敲,得到允许后轻轻推开门,再轻轻关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生怕惊扰了落地窗前的男人。
“夜少,这是上个月各分区的报告,还有一些重要的审批需要您签字。”
上官承夜没有动,良久,才开口说:“知道了,放下出去吧。”
“是。”
阿临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在心里叹气,两年前夜少的仇已经报了,按理说应该会高兴才对,可他却感觉夜少越来越孤独,比从前更加沉默,这样的夜少,让有人有些疼。
暗夜盟发展得这么迅速稳固,不是单纯因为上官承夜的狠毒手段,更大的是这人重情义,组织里许多人都是从一个大的人口贩卖集团救下的弃儿或孤儿,被上官承夜救下后,愿意留下的就给最好的待遇,不愿意留的就找好人家抚养,这个**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头目,却有着一颗别样的善心。所以,组织里的人大多对上官承夜都打心底里尊重与敬畏。
阿临看了看上官承夜总是那么孤单的背景,无奈地出去了。
站在至高处,总是能看到最美的风景,上官承夜却只觉得心里空得麻木,原以为复仇之后就会快乐,可是,复仇的目标消失了,他竟然找不到前进的动力,空虚无助,只有自己知道那一天比一天强烈的空洞,一点点吞噬着自己,他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就这么一天天消沉着,一天天熬着,找不到救赎的出口。莫名打了个寒颤,难道是攀得越高越寂寞,是了,也许是那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吧。
可真的只是寂寞吗?
坐回转椅里,想把送来的文件处理好,可从大开的衬衣领口掉出一直忘记取下的戒指锁,又让他放下笔。轻轻托起戒指锁,神色异样,真的是忘记取下吗,这么明显的位置怎么可能忘记,这么拙劣的借口却一直用来骗着自己。
整整两年了,楚焰希临死前淡漠绝望的眼神,嘴角那抹决绝的温柔笑意,像一根刺卡在他的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整日整日发着疼,整夜整夜无法安睡,曾以为,无足轻重的人却像生了根,扎进自己心底,拔除不掉,让他不得忘怀。这些,究竟是为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又被刻意忽略,烦躁地站起身,抓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留下一室一如当年的冷寂。
开着车,漫无目的转着,不知道想去哪儿,或者该去哪儿,这么繁华的城市,上官承夜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那枚戒指锁还挂在脖子上,一摆一晃撞得胸口生疼,明明曾经那么多的苦痛都忍耐过,却被这小小的撞击疼得双手都在颤抖。
入夜,在一家酒吧门前停下,找到酒吧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那么热闹的氛围,却只有他安静得无声无息,闷闷喝着酒,余光一扫,那身影…
内心无法抑制的激动,双脚早已快意识一步迈了过去,目光紧紧锁住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那么熟悉,堵在心口的气仿佛一点点消失通畅了,狂喜,把冰冷的嘴角都带上好看的弧度。手轻轻搭上那人的肩膀,几乎无意识脱口喊出那个名字。
“焰…”
可是却在那人转身以后,无力垂下手,笑容也僵住,不是他,不是他,是了,怎么可能会是他。挫败地垂下手,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转身想要离开,却听到那人提出邀请说:“不介意,可以一起喝一杯。”
迟疑了半晌,上官承夜才在那人身边坐下,撑着头,看着那人的侧脸,没有说话。
那人并没有理会近乎无礼的注视,从容地摇晃着酒杯,时不时小抿一口,动作魅惑优雅,很久,那人才问:“你要找的人,跟我很像?”
“不…”立马否决,上官承夜不知道自己在否认哪一点,是长得不像,还是想否认自己没有在找谁,想不出答案,闷闷抓起桌上侍应生刚送上来的烈酒,一口饮尽。
那人淡淡地笑着,并没有过多在意上官承夜的矢口否认,往下问:“你,很爱那个人吧?”
“爱?”似乎被这个字眼刺穿了心里某个地方,上官承夜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
“是啊,爱。”那人微微扬起头,却没有看上官承夜,目光呆滞盯着某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帮上官承夜解开疑惑,喃喃道:“爱!你可以在茫茫人海第一眼就找到他,哪怕离开你的视线一分钟也会发了疯的想他,担心他会生病,怕他冷着饿着,他开心你就笑,他难过你就心疼,只是一件小物品也能让你想起他,抱着他比拥有全世界还要踏实,听不到他的笑声会失落,找不到他会很痛苦,梦里全是他的影子,就算所有的人都爱你,如果不是他,心里的空洞也只会越扩越大。如果你也有这些感觉,那么就是爱了。找到他认真跟他坦白吧,不要像我一样,等醒悟自己是爱了,却再也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了。”
说到最后,一滴泪滴进酒杯里,融进酒里消失不见,如果不是那湿了的眼睛,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个妖魅的男子压抑的悲伤。
上官承夜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地喝着酒,两个同是天涯沦落的男人,在这个吵闹的酒吧里,格格不入。
浑浑噩噩回到家,上官承夜一头倒在床上睡了,两年来第一次,梦里全是楚焰希温柔的笑和哭泣的脸,在梦境里上官承夜贪婪地注视那张脸,那张他再也不会看见的脸。
第二天一大早,交待好所有的事,连招呼也来不及和原晋、原泽风打,就急匆匆飞往S市。
打开当年和楚焰希只居住了短短几个月的公寓,里面的摆设还是当初他们离开的样子,却因长时间无人居住,布满了厚厚的灰尘。脚不由自主寻找曾经楚焰希存在过的每一处痕迹,沙发上是他慵懒爱困的可爱模样,厨房有他为自己洗手做羹汤的温暖,阳台上还放着他亲手种的盆栽,只是已经像早逝的主人一样,枯萎得连根茎都已腐烂。
不,不该是这样的,这里应该是温暖的,为什么会这么冷?
推开两人曾经相拥而眠的卧室,看到楚焰希像从前一样躺在床上看书,看到自己进来,开心地放下书,打开被子的另一边,把枕头铺平,有些撒娇地说:“夜,快点快点,你不在我都睡不暖。”
他的焰体质偏寒,冬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上官承夜就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要好久才能把人儿的脚捂暖,那个调皮的人也喜欢把冰冰的脚往他肚子上放,乖巧地偎进自己怀里入睡。
“焰,我回来了。”
像从前一样走过去将人拥进怀里,双手一环,拥抱住的却只有自己,空荡荡的房间除了自己,什么人也没有,掀开楚焰希曾经睡过的右侧被子,整个人缩进去,将脸深深埋在楚焰希睡过的枕头里,想感受对方留下的气息,可是空置已久的房间,除了灰尘的味道,他闻不到一丝楚焰希的气息,怎么会这样子?
抱着被子蜷缩着,右手按在左心口的位置,那里依旧规律地跳动着,可是怎么会那么疼,像被人用钝刀一刀刀划着,疼痛到极点却不致命。紧塞的咽喉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一直压制的情感突然被人戳开,像洪水一般汹涌地从身体流出来,快要将他淹没,可是他却亲手杀了那个唯一的救赎,杀了,他亲手杀了啊,他的焰,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楚焰希的人了,是他亲手将他毁灭的啊。
原来,原来他是爱他的,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一直都是爱着他的,原来这两年来所有的痛苦与寂寞,只因他爱了,爱上了那个仇人的儿子,爱上了那个一心一意只爱自己的傻瓜。他今生唯一的挚爱,却死在了他的枪下,脑海里不断交替着楚焰希临死前的笑容和眼神,一滴泪无声垂落,消失在枕里了无痕迹。
命运捉弄的伤口,好痛,可是,他却再也不能痊愈了!
两年前报了仇之后,炎集团和炎帮就分别划入夜风集团和暗夜盟,等原泽风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期间他和苏异没有任何联系,他也没时间去苏异的公寓。等他闲下来想去找苏异时,公寓早已人去楼空,是不是爱苏异,原泽风自己也拿不准,只是当初觉得这人很对自己的胃口,再次相遇以后便追了,一起生活也越发觉得有趣,当苏异出现在那场复仇事件的现场,原泽风其实又愤怒又担心,愤怒他居然跟踪自己,在苏异被抓进来的几分钟前,他无意中摸到了那个衣领下的微型追踪器,除了苏异没人那么近的靠近自己,可当苏异被绑着进来,他担心他的安危,他怕苏异被牵扯进来,他那时愤怒盖过了担忧,等冷静下来,他已经找不到人了,他想,就是一个男人而已,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的,于是和上官承夜回了美国。
可之后的一年他不仅没有忘记苏异,那魅惑的脸却越来越清晰,原泽风知道自己算是栽了,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开始找人,可是一年过去了,任凭他花了那么多财力和人力,苏异就像人间蒸发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前些日子,在S市的临市Z市传来消息说有一个很像苏异的人,原泽风马不停蹄赶了过去,查了好些天,一无所获,失望的回美国,又听阿临报告说上官承夜回了S市,上官承夜这两年给人感觉太过反常,原泽风不放心他,又追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
上官承夜并没有去S市暗夜盟分区,当然更不会去分公司,他俩一向分工明确,不到迫不得已,双方很少交叉出现。原泽风在S市找了两天,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真的在楚焰希那所公寓找到人。可让原泽风万万没想到上官承夜会变成那个样子:凌乱的头发,皱得不成样的衣服,胡子拉叉的脸,抱着楚焰希的照片呆在画室一动不动,整个人颓废到极点。
“承夜…”
小心扶起歪倒在沙发下的人,原泽风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一个人,几天不见怎么突然成了这样。
上官承夜任原泽风扶着坐进沙发里,只是在原泽风想抽走他手里的照片时,像发了疯似的死命护住不肯松手,原泽风叹气,由得他去了,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哥…”
良久,上官承夜用沙哑得不行的声音问:“你们会怪我吗?”
“什么?”原泽风不解,无原无故,何来怪这一说?
把怀里的照片放在手间轻轻抚擦,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初生的婴孩,照片里那笑靥如花的脸却刺得他眼睛生疼,上官承夜问:“哥,有人跟我说,如果有个人每时每刻出现在你的脑子里,睡觉梦着他,吃饭想着他,每天只想和他在一起,这就是爱情。哥,你爱过人吗,什么是爱情?”目光全是渴求得到答案的期盼。
原泽风顿住,苏异的脸又浮现在他眼前,“啊,是吧,这就是爱情吧。”
还在心底假装是错觉的上官承夜被这个回答彻底击败,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斜倒在沙发上,那绝望的样子吓得原泽风心惊肉跳,眼前这个人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冷酷坚强的样子。
“承夜…”
“哥,我爱他,原来我是爱他的,一直是爱他的,你和原叔肯定会怪我吧,爸爸和小雨也不会原谅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可以爱他呢?”
“承夜…”
“可是他每天都拼命往我脑子里钻,一想到他,心口就好疼,你知道那种疼吗,药治不好,咬紧牙关也忍不住,太痛了,什么事都做不了,就只想他,哥,怎么办?”
原泽风只除了上官冬青和原泽雨死的时候见他哭过,这么多年了,不管训练再苦,扩展暗夜盟遇到多少生命危险都没见上官承夜这么无助脆弱过,可是对方是楚焰希啊,那个即使现在还活着,上官承夜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人,他怎么能爱上,更何况对方已经死了,事情都过了两年了,怎么突然…难道他就这样压抑着自己整整两年吗?哎,这又是何苦呢?
“承夜,忘了他吧。”只有忘了,才能解脱,是在劝上官承夜还是劝自己,原泽风苦笑。
“好难啊,哥,两年了,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承受不了了呢,”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感情被挑破了,就一发不可收拾,躺在这公寓里全是楚焰希的影子却没了一丝气息,思念快要把他吞没,可离开这里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活着,只能呆在这里不断用回忆和现实折磨自己。
是啊,如果那么容易忘记,他又何必在这茫茫人海苦苦寻找苏异,原泽风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把感情也处理得一塌糊涂的他,用什么去安慰,他也只是一个弄丢了心爱之人的伤心人而已。
原泽风怕上官承夜这边出什么事,厚着脸皮在公寓住了下来,睡在上官承夜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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