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出来?然后我家再选。”
徐母一听也是,当即道:“过两日等马婆子再来了,我便叫她好生给物色一个。总要是生员,书香门第。松江府人。”
徐元佐道:“是否在松江府倒不是大事吧。苏州、湖州也都不远。”
徐母连连摇头:“我可是受够了嫁到外地的苦楚,再不叫你姐姐受这样的罪。”
——你那是嫁的人有问题,跟地方并没什么关系。
徐元佐想了想,当然不会说出口。
徐母跟家里顶梁柱说定了这事,心里也就安定了。因为家里有新来的下人,正需要她好生调教。便也不打扰儿子研究那些底下的管子水道,忙自己的事去了。
徐元佐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徐文静也过来了。
“娘刚跟你说些什么?”徐文静小声问道。
徐元佐瞟了一眼,看到姐姐脸上的红晕,笑道:“你不是知道么?”
“我怎么会知道!”徐文静气恼道。
“那你脸红什么?”徐元佐反问道。
徐文静羞得掩面而走,再不敢打听下面的内容了。
徐元佐在姐姐背后哈哈一笑,觉得报了当日递棒之仇,心中颇为爽朗。等他再回过头考虑污水管的事,棋妙又过来说:程宰带人来求见。
如今程宰顶着仁寿堂总掌柜的名头。关键是负责各处牙行事务。工作任务最为重要的部分,就是定价权和收货量。
定价权包括了收购价和出售价,这是牙行做转手贸易的利润点。收货量则要根据当年的财务状况作出调整,这些都得由董事会秘书给出背书,他才能放手去做。因此带人来也是题中之义,因为他自己做不得主嘛。
徐元佐作为大股东,虽然低调,终究还是逃不过明眼人的目光。这种时候想躲也没处躲。
棋妙领着程宰进了正堂,徐元佐过了一会方才出现。主要是得回房去换件衣服。
见徐元佐进来,程宰和随他前来的客人齐齐立起行礼。
程宰介绍道:“敬琏,这位是涞源丝行的掌柜,毛秀明毛先生。”
毛秀明一直弓着身子,当下将头埋得更低,道:“在下毛远山。草字秀明。见过徐相公。”
徐元佐还是头一回见人对他如此持礼,简直有种卑躬屈膝的意味,伸出双手虚托道:“毛先生请坐。”
毛远山这才屁股挨边坐下,也不敢正视徐元佐,显得十分拘谨。
徐元佐道:“毛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毛远山这才道:“徐相公,小的特来讨个条陈。”
程宰知道徐元佐没反应过来,一旁道:“蚕农马上要开始养蚕了。这放款利息、桑叶价钱、生丝收价,都得有个条陈。”
——我没做功课啊!
徐元佐微微颌首,心中却是何其卧槽。
原本的徐氏布行有自己的“部帖”,可以合法收购生丝蚕茧,进行贸易。因为总量并不大,所以徐元佐给了四个字“一切照旧”,只等自己的人手起来了再进行改革。可徐氏布行同时还是个金融机构,要在春荒的时候进行放款。放款的数量、抵押、利息,直接影响蚕农的生产——养蚕可是高成本高投入高风险的产业,没有哪家养蚕可以不靠借贷。
能够不靠借贷养得起蚕的人家……也就不用养蚕了,光吃利息更稳妥。
至于养蚕的生产资料,最大的一部分就是桑叶。桑叶价格决定了蚕农的直接成本,若是桑叶贵了,蚕丝价格就要上涨,这是人人都懂的经济学。
徐家虽然在生丝市场上没有投入太多,但是牢牢掌握着上游产业。现在布行换了掌舵人, 徐в植幌不墩庑┦癫恚匀灰盟抢凑倚煸袅恕�
徐元佐心中有些遗憾,道:“毛先生应该也知道,我去年接手布行的账务,并没有插手经营。这事不该是东家说了算的么?所以我今日也没法给你的条陈。”
毛远山颇为失望,道:“可是,小的求见了徐大官人,大官人说您尽可做主。”
——略坑哦。
徐元佐心中暗道,脸上一笑:“我只能提些建言,焉能做主?真能做主的只有我家老爷啊。”
毛远山想想也是,退而求其次道:“不知相公可有何打算?”
徐元佐顺口道:“一切照旧。”
毛远山脸上轻松了许多。人最怕的就是换个老板换个思路,若是徐元佐提出一些新要求来,还真是有些难为人。在这个成熟的市场上,各家吃多少已经成了定局,贸然改变终究要惹出麻烦。
“那么,叶价也是照旧?”毛远山问道。
徐元佐想了想,道:“去年水大,今年的收成还不知道是否受了影响。这事我得亲眼去看过才能给你答复。”
毛远山一听,这才是真心做事人说的话。他道:“应该应该。在下走了几家,也看了不少桑园,今年的收成还是好的。”
徐元佐矜持地笑了笑:“收成好,自然一切都好。”
毛远山放松下来,跟着哈哈笑道:“下面的蚕农能吃饱,我等买卖人能吃好,老爷们的日子自然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徐元佐笑了笑,端茶送客,一边又用眼神暗示程宰留下。
程宰将毛远山送到门外,转身就回来了。
徐元佐已经在花厅泡了茶等他。
程宰见了徐元佐,笑道:“敬琏,毛秀明其实是想抱您大腿呐。你这般拒人千里之外,岂不是让人寒心?”
“你不提前跟我说说此人来历人品,我焉能随便就叫他抱?”徐元佐也笑了,又道:“仁寿堂好像不收丝?”
“收丝要有户部发的部帖,以前也有几家有的,不过他们将牙行并入仁寿堂之后,他们便将部帖另又卖给了别人。如今仁寿堂下属的牙行店铺,反倒不能收丝了。”程宰有些遗憾:“生丝利润终究要高出许多。”
虽然这是**裸的剥离优质资产,徐元佐却也不以为然:“若是只要个部帖就能收丝,我家又不是没有。就算要新办一张,又有何难?”
程宰一想也是,人家挤破脑袋钻不进去的营生,对于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前首辅而言,哪有不方便的?他道:“若是有部帖,又有可靠的丝行经办,生丝获利可谓极大。”
徐元佐道:“银子是赚不完的,关键是先把赚银子的思路捋顺。收买生丝然后卖出去,这条线简单得很。我却在想借贷放款的事。”
程宰一愣:“敬琏莫非有何新鲜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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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五 前途漫漫
“我在想,把借贷放款的生意单独拿出来,做个钱庄兼顾销银兑钱。”徐元佐其实就差说要办银行了。
程宰眉头微微一皱,显然是用力思索了一下,问道:“这有何好处么?”
徐元佐也陷入了思索。
的确,杀头的买卖有人干,亏本的买卖没人干。商人最重要的就是逐利,如果闹出各种新花样,却无利可图,这不是徒惹笑柄么?
徐元佐站起身,在花厅里走了两步。
他家的花厅是见缝插针搭出来的小厅,空间狭窄,也只能来回走个三五步。
徐元佐站在牵牛花藤下,感受着春天的气息,脑中飞快整理思路。
要说经营方式,布行和银行并没有区别。下面的地主、大户来找徐家布行借钱,抵押以土地、屋舍,有时候还有人口。拿了现银之后,他们进行生产,然后依照契书约定以棉布等商品抵还债务。或者他们自己有渠道卖了,连本带利换现银。
既然如此,为何有种必须要将银行独立的成见呢?
徐元佐如此拷问自己,难道就跟下水管道和坐便器一样,单纯是一种情怀和思维惯性么?
程宰坐在椅子上,看徐元佐陷入了沉思,心中却是万分忐忑。无他,因为程宰根本不能相信徐元佐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进行深思熟虑,只以为是徐敬琏担心他理解不了,所以欲言又止。
被顶头上司,唔,还是最大的东家看不起,这可不是好事啊!
就在程宰努力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契合徐元佐的心思,徐元佐主动开口了。道:“我觉得独立银行……唔,钱店,或者银铺……随便叫什么都一样。专门做银钱往来、兑换、放贷、收款的生意,起码有三个好处。”
程宰脑袋一懵:我一个都想不出来,你能想出来三个!
徐元佐竖起食指,道:“其一。天下百业,无非熟能生巧。专门雇一批人做这银钱事,初时可能看不出来什么区别,十年、二十年后,他们必然有所心得有所体悟,绝非兼营者能比。”
专业胜于业余,这是社会精细分工的重要前提。若是业余反胜专业,那么社会也就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明细分工了,人类也将永远陷于小农经济的自给自足之中。
程宰几十年阅历。这个问题还是一眼可见的。
“其二,对于内部管理来说。业务越是单一,管理成本也就越低。”徐元佐道:“就说我们仁寿堂,现在主营牙行,去年秋收包揽了税赋,等于增加了业务,你感觉如何?”
程宰头大如斗,连连摆手:“且先不提这事。敬琏你继续往下说。”只要一回想起那些处处着火一般的日子,程宰就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直到年终奖发下来。才让他缓过神。
徐元佐继续道:“其三,方便咱们控股。”
“控股?”程宰有些疑惑。
这两个字很简单,意思也早就被徐元佐普及了,所谓控股就是谁说了算的问题。关键是,单独做银店想要控谁的股?这两者似乎不挨着啊!
徐元佐想了想,道:“简单来说。就是咱们给别人钱,算是入股合伙。”
这么说程宰是能明白的,但仍旧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单独设立一个银行。
徐元佐想到之前自己要入股沈家的事。那是血缘很近的亲戚,还有那么多的顾虑。要说人心不古恐怕不合适,但这个时代的人都像是护食的老母鸡。想把产业完好无损地传给下一代,若是能够开拓一些,那就更是完美了。
让外人掺合进来,除非是碰到了强压,加之子弟无能,如袁正淳这样的情况,否则宁可拼死一搏也不会轻易妥协。
“一点开放意识都没有。你紧握拳头里的一根稻草有什么用?把手摊开,你就握住了整片天空啊!”徐元佐说罢,随手给程宰递了一碗鸡汤。
程宰没有立刻就喝,只觉得这话虽然有哲理,颇类老庄之言。可惜在商言商不是言道理,他问道:“那别家为何会信银行呢?”
“因为银行什么都不管,只是进行投资,进行必要的财务监督。”徐元佐道:“你想想看,若是我们以仁寿堂或者徐氏布行的名义入股涞源丝行,他们东家会怎么想?”
“喜出望外?”程宰见徐元佐脸上表情凝滞,连忙道:“他们会以为咱们要自己做丝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估计涞源的东家还是乐意卖的。他家最近出了点事……”
徐元佐干咳一声:“我只是假设,打个比方。如果他家没出事呢?假设他不愿意卖,我们打着银行的招牌过去,只是投钱赚分红,他可以拿这钱去做更大的生意,反正产业还是他家的,大小买卖仍旧是他说了算。”
程宰想了想,道:“我明白敬琏的意思了。这跟仁寿堂还挺像,不过一旦银行入股别家生意,就成了咱们仁寿堂小股东那般地位了。”
徐元佐点了点头:“这就需要《大明律》提供保障了……感觉有点靠不住。”
程宰附议:“郑老父母终究是要高升的。”
郑岳是会升迁的,海瑞也不会在江南久留,徐阶的影响力会渐渐消退……因人成事,终究会人走茶凉。
徐元佐再次埋头踱步,突然猛然抬起头,道:“看来咱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啊,关键还是没有足够的人。”
程宰口中苦涩。
经济学院如今有两个速成班。这个名字一样是徐元佐叫出来的,每个入学少年的学制只有三个月到半年不等,即便是后世也属于扫盲班、速成培训的模式。当然,如今的商业和法律都没有后世那么细化,出来的学生接手工作的时候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不过对于一个学徒教五七年的古人来说,这非但是速成,简直就是点石成金。
“过年都只放了七八天。已经很赶了。”程宰道。
——多可怜啊!过年只让他们在家呆了七八天,初九日上就回到学院读书了。
程宰说这话的时候更加苦涩了。
徐元佐毫无怜悯,后世初五、初六上班的公司都有不少呢。他道:“还是不够,要有更多人。我看啊,招生范围可以扩大到整个松江,甚至苏州、湖州。乃至杭州、绍兴!咱们还可以多起几栋楼,给学生们当宿舍。”
“还有教材,咱们得重新再修改一下,务必要更加实用,更加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