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我在他怀中,抬起头看向他,他还是沉默无语,轻轻闭上眼睛,又仿佛睡着了一般。
算了,这样就够了……
我满足的轻叹一声,乖乖的躺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一刻。
接下来又是一个星期,莫萧然开始吃饭,虽然还是不愿意说话,但是至少会回应别人了,他的每顿饭,就是我亲自精心为他准备的,他很听话,一口一口吃得一点儿也不剩。
我也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第一我不想见到李清哲,第二回家真的很麻烦,来回要好久的路程,我借了医院的厨房,准备了一些换洗的衣物,住在了医院里,这样更能照顾好莫萧然,他额头上的伤口流血过多,必须仔细照顾,否则可能会影响大脑。
日子过得很平静,如果按照这样下去,他很快会好起来的,可是随着七月八号的接近,每个人的心也变得敏感起来。
七月八号,就是南野际的生日,平时他们这一帮兄弟都会凑在一起喝酒,取乐,可是今年,他还没等到这个日子就先离开了。
在这个星期里,我也知道了在我被绑架之前,那个和南野际经常在一起的野猴子蒋生,已经在一次事故中,不幸摔下悬崖死了。莫萧然在这几天,连续失去了两位好兄弟。
下午六点三十分,我捧着新做的盒饭,朝莫萧然的病房走去,刚进大厅,就被一个从旁边蹿出的人给抓了过去。
我一看,居然是老妈。
“恩……老妈,你怎么会在这?”我惊讶地看着他,一个星期没见,她好像也憔悴了不少,这几天,每个人都变了。
“走,跟我回家去!”老妈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抓着我就往外拖。
“妈,你干什么呀!”我努力挣扎,可是老妈她天生就是个无敌的大力女,尤其是手劲,大得惊人,我就像是一只毫无抵抗能力的笨蛋动物,被她拖着走。
“跟我回家!”老妈一声低吼,语气从来未有的僵硬,我不由的咯噔一下,这样认真的老妈,我从来没见过啊。
“我不回去,我还要去送饭。”
“我可不管你最近跟哪个野男人在一起,但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家!”
“萧然不是什么野男人!”
“都一样,快跟我回去!”
“不要!”
“你再不回去,阿哲那孩子会疯的!”
李清哲……
听到这个名字,我愣了一下,随即又飞快蹿上愤怒,朝老妈大吼道:“我不要回去,看见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我就想吐,我讨厌他!”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飞快地闪过我的脸颊,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妈,只见她愤怒的眼中间接有着鲜红,眼眶中隐约闪着泪花。
“你这没良心的臭丫头,都知道些什么啊!”老妈撕心裂肺的朝我吼着,“你小子知道李清哲他伤得有多严重吗,整条手臂差点废了!”
“哼,那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我冷冷地出口,没想到又遭来老妈的一巴掌,我的脸颊飞快的红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痛。
老妈呲牙裂嘴的不停向我咆哮:“你这混蛋,你知道阿哲这几天过得是什么日子,一个蹲在房间里,一步也不出,嘴巴里反复叫着你的名字,他有多爱你,你知道吗!”
“……”我咬咬牙,僵硬的别过脸去,爱,别笑死人,他根本就是冷血!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会不知道啊,笨蛋啊——”老妈突然间泪水夺目而出,哭得抓住我的双肩,泄愤似的摇晃着我的身体,“阿哲他,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喜欢上你了啊,呜——”
什么?!
我颤抖地嘴唇发白,迫不及待的问老妈:“你知道李清哲的事情吗,你知道他以前来到中国?”
“我怎么会不知道,早在多年前,我就和他认识了,因为喜欢这孩子,所以想让他做自己的女婿,不断的跟他说关于你的事情,终于在三年前,他一个人跑了回来,说是想看看他的果子妹妹,然后就跑到你学校里去找你了,过了大半天,他回来了,突然就笑着告诉我‘伯母,我喜欢上果子妹妹了,我可以娶她吗?’……”
“那孩子早在三年前就喜欢你了啊,为什么你还感觉不出来呢。”
我看着几乎崩溃的母亲,终于忍不住问道:“妈妈,你一直都知道的吗,他是……”
“他在做什么,我都知道,‘海社’的老大就是他,他平时在做什么,我也知道,那孩子从一生下来就在英国,你知道他在那里过得有多苦,英国人根本看不起中国人,所以他小时候无论是在上幼儿园还是上小学,都被别人欺负的好惨,被关进厕所里,东西被人抢,路上被高年级的人打劫,周围人都不愿帮他,原因就是他长了一张中国人的脸,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小时候因为没有能力,又不能在人家面前哭,所以忍着,渐渐的,他学会了用怎样的方式去面对别人的嘲笑,别人的唾沫吐在他脸上他也能微笑地擦去,他的成绩一直都是全校第一,为学校赢得很多很多的奖,他的体育也很好,各类运动都擅长,经常是各种比赛的主攻队员,他就以这样的面目让他的同学和学校接受了他,因为肯定他会给他们带来莫大的荣誉。但是童年的生活,给他造成的阴影却永远无法弥补了,别人的夸奖来得都太迟了……”
“妈妈……”
“你快跟我回家,他这样不吃不喝的,真的会出事的。”
我听了老妈的那番话,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里一片混乱,第一次见面,穿着白色的衬衣,笑得一脸温柔的李清哲;那个在早上,披着宽大睡袍,性感至及的李清哲;那个在广场上帅气的跨下摩托车的李清哲;那个笑得一脸邪气对我说喜欢我的李清哲;那个在学生会办公室豪爽的向莫萧然挑战的李清哲;那个在我一次次摔倒的时候在背后扶住我的李清哲;那个醉了的睡得一脸香甜的李清哲;那个因为我的一句“谢谢”就开心老半天的李清哲……天啊,我的脑海里有这么多的李清哲,可是你告诉我,哪一个才是真正你的……
就在我被老妈拖着向家走的时候,医院里突然跑出一个男生,他大叫我的名字,朝我这边跑来:“不好了,大姐,大、大哥他、他不见了……”
莫萧然……
我的手一紧,手中的饭盒掉落在地,“平——”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什么,莫萧然不见了……
我一把甩开老妈的手,转过头,看见她那满眼泪花的样子心突然酸酸的,但是我还是对她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病房跑去,只留下老妈孤寂的站在那里。
一推开病房,果然病床上空荡荡的,被子被掀起一个角,白色的床单有点凌乱。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转身回头问身后的男生。
“就在刚才,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不见大哥了。”
“快,派人去找,他应该还在这附近!”
那男生急忙的点点头,说了声“是”撒腿就跑。
我脚一下子没了力气,坐在了那张床上,两只眼睛没有光彩地盯着床头的兔子,我尽量睁大眼睛,似乎要把这空气里的尘埃都看透,原本以为不久就会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大姐,大哥找到了。可是一直到了晚上,依然没有人给我来消息。
窗外的天静静的暗了下来,换上了夜的背景,一片白色流莹洒满大地,病房里静悄悄的,静得可怕。
莫萧然,你到底去哪了啊……
一个星期里,你都几乎没离开过床,谁也没想到你会突然失踪!
萧然,你跑到哪去了……
我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脚底一阵酥麻,差点绊倒在地上,原来我都已经坐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管不了这些,推开门就跑。
夜里的风,似乎有了冬天的寒意,我打了个寒噤,没命似的跑了起来,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原来我们还是要这样相互追逐对方啊,我这样没命的满大街寻找他,到底有多少次了呢……
医院的每个角落,外面的酒馆,他的公寓,我几乎把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但是依然不见他的影子,等待我的是尘埃还是尘埃。
我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脑子不断搜索着与他有关的地方,耳边的风呼呼作响,我的脑袋痛得要炸开。
不会是在那吧!
除了那地方,不会再有别的地方了。
我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哎呦——”脑子因为供血不足,一阵晕旋,我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我的屁股火辣辣的痛,在自己站起来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背后,还有一会儿的恍惚,对了,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一个人总在我快要摔倒的时候从背后扶住我了。
在路上叫了一辆车,我还没上车,就急促的对着司机喊道:“去墓园!”
“小姐,你大半夜的去墓园干什么,你不怕鬼啊!”司机不可置信的转头看我。
“少废话,叫你开你就开!”我气得踢了他的座位一下,大骂道,“否则我就让你先变成鬼!”
司机转回头,不满的嚷了一句:“小美女真凶!”然后发动车子,一路狂飙起来。
到达墓园之后,付清了钱,我急忙往墓园里跑。
千千万万个墓碑顿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喘着粗气,站在高处,望着这片墓园。墓园里的坟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一排一排的,望也望不到尽头,宽阔的场地,像是另外的一个世界,有一股苍凉感。
一股阴风吹来,我颤抖了一下,眼睛四处搜寻着,果然不出所料,在千千万万的墓碑之中一处,我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我急迫地向那个身影跑去。
莫萧然,你果然在这!
只见他整个身子歪歪地靠在墓碑上,借着月光,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他的身旁,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啤酒瓶子,深绿色的瓶身,东倒西歪,在月光之下,泛着深绿色的冷光。
我悄悄走到他身后,轻轻的叫了他的名字:“莫萧然……”
他没有看我,一贯是这一个星期零五天来的沉默,他一瓶接一瓶地喝,溢出的酒水顺着他的下鄂不断地滴落,稍长的长发凌乱的垂着,几屡鬓发被沾在脸上酒水浸湿,贴在了颊上,他的黑眸暗淡无光,眼眶处是深深的黑眼圈,下鄂处还长出了细细小小的胡渣。我和他分手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以往的神采不再,残留的只是无尽的忧郁与颓废。
他不停的在喝酒,背靠着两座墓碑中间,他的身影在漆黑的夜下,显得异常的寂寞。
我看了看墓碑上的字,右边的一座是蒋生的,左边的是南野际的,那两个无论何时都会陪在他身边的兄弟……
我不再说话,径自在他身边坐下,拿起地上的一罐啤酒,打开瓶盖,仰头就喝,酒的辛辣让我一下子呛了出来,忙着咳嗽,咳嗽完后,我又继续喝。
被呛了一口,发现原来酒的味道还真不错!
我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被抓住,那只手阻止了我继续灌酒的动作。
我转过头去,看到了一脸阴霍的莫萧然,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给……我……”老半天,他沙哑的喉咙才发出两个字。
“你不是打算喝死吗,我陪你喝啊!!”我大声的吼出这几个字,然后又要往自己嘴巴里灌。
他一用力,一下子夺过了我手中的酒瓶子,然后放到自己的嘴巴里,猛灌起来。
“你这混蛋,把酒给我!!”我气愤地扑向前去,想奋力夺下他手里抓着的酒瓶子,可他死死地抓着,像是在灌毒药一样往自己嘴里灌酒。我边抢边大喊大叫,“你他妈的,你不是想死吗,好啊,我陪你死,但是,你以为自己死了可以让那两个家伙活过来吗,你以为你死了,就解脱了吗,莫萧然,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
“啊————”听到我口中说得“那两个家伙”,莫萧然突然悲惨的大叫了起来,抓着手中的酒瓶子一把就摔在了其它的墓碑上,“哗啦——”一声,在寂静的墓园里发出一声脆响。
他抱头开始大哭,哭得声撕裂肺,他的身体在地上痛苦的弯曲,双手死死的抓起脚下的泥土,捏碎了又捏,尖锐的石子无情的插进了他的肌肤中,手心鲜红一片。我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泪流满面。
“我这个没用的东西,我这个没用的东西,我这个没用的东西,啊————竟然让他们都死了,我这个没用的东西,啊——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悲愤的哀嚎声,不断的在这个墓园里响起,他一个星期零五天的声音,充满悲伤、自责、愤怒、伤痛……满耳充斥的狂乱声音,将我割得体无完肤。
他的头用力的去撞击着地面,额头上的伤口如狰狞的野兽一般又裂了开来,鲜血……在银色的月光中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