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睛看着天花板,淡淡道:“不会。”他又瞟一眼坐起来的徐子敬。被单从那个人身上滑下去,昏暗的灯光里那个人懒洋洋地靠着枕头,肩背却依旧宽厚挺拔。他徐子敬的笑容真实。
叶昔道:“你打算和你的sVd一起睡么。”
徐子敬挺无辜地耸耸肩。“它从今儿起就是我的伙计了,指不定哪天咱俩的命就系在上边,怎么能不搞好关系?”
叶昔淡淡开口:“我会把和伊利亚的联系方式告诉你,如果我出事,你可以直接同他接触获得武器。”
徐子敬不笑了。他看着扔在床铺另一边的狙击步枪特有的幽蓝的光泽。眼睛陷在阴影里,看不见情绪。
然后一字一顿。——我、不、需、要。
两个人都沉默了几秒。徐子敬重新弯起唇角。这回是他轻轻道:“不早了,睡吧睡吧。”然后伸长了胳膊把灯关掉。
屋子里陷入黑暗。徐子敬滑进被子里。他摸到自己肩膀上那个圆形的伤疤,用指甲狠狠地扣了扣。已经都不疼了。他慢慢呼出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在沉入梦乡之前把手轻轻放在身边的sVd上。
而徐子敬不知道的是,就躺在他旁边的另一张床上的男人翻过身背对了他,手在枕头下面握着手枪,明明是一触即发的警惕的姿势,表情却出奇的柔和。
那个人睁着眼睛,黑色的瞳仁几乎和夜一样的颜色。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里面的光芒与黑夜的深沉截然不同。
——它们温柔如梦境。
16危险人物
叶昔是参与了日蚀前期行动的。徐子敬从情报部的角度讲,属于“雏儿”,自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弯弯绕绕。他猜测过那个简越被替换下来的原因,终于以为自家队长的警告而作罢。
他总是相信零三的。而情报部,除了叶昔,他还真是无一人可信。
叶昔已经出去一天。徐子敬一个人老老实实呆在旅馆房间里,把支狙击步枪拆了装装了拆。外面天色渐暗,男人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叹了口气。他颇有些独守空房的寂寞感啊。
叶昔到旅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小伙计在吧台后面打着瞌睡。壁炉已经熄灭了,挨挨挤挤的沙发占满了大堂的空间,而此刻没有一个人,在灯光下面莫名地显出两分空寂。
没瞧见某个总是一脸笑意的家伙。男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房间黑着灯。
叶昔在门口停顿两秒。然后掏出钥匙捅进锁孔。门被轻轻打开。
“你回来啦。”
男人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点沙哑的睡意,低沉又含糊地在叶昔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响起来。
叶昔眉梢微动。他无声地将手枪收回风衣的内衬,然后伸手开灯。
“别——”徐子敬话说了一半哑了。一瞬间亮起的灯光让他瞳孔猛地一阵收缩。
叶昔淡淡瞧着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床上用手捂住眼睛的男人,回手带上门。“你怎么不开灯。”
徐子敬嘟嘟囔囔地说,“困了。”一边从指缝里打量着叶昔。男人外面套着长风衣,里面是西服,平整熨帖,和他眼睛一样深黑纯粹的颜色,衬得整个人笔挺漂亮。他终于把挡着眼睛做摆设的手放下来,堂而皇之地将对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你约会去了?”徐子敬问。
叶昔没理会他的玩笑,道:“列昂尼德提出要见你,明天晚上。”
徐子敬不以为意地挑挑眉:“然后呢?”
叶昔瞧他一眼:“他是个很狡猾的人,不要大意。”他顿了顿:“列昂尼德是把关组织新人的,他喜欢会玩儿枪的人。”
“喔。”徐子敬应了一声,带着一种明知故问的得意:“不知道徐某可入得了那位老兄的眼?”
叶昔脱下外套:“休息吧。”
徐子敬又抽了骨头似地倒下去,把叶昔的床铺压出小小的凹陷。
叶昔手臂上搭着风衣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占了自己床不动弹的家伙。
“我饿了。”男人抱怨似地哼唧了一声。
这回叶昔倒是有点诧异了:“你还没吃饭?”
徐子敬咧咧嘴:“我说叶昔同志,你搭档我可不会说俄语,你让我怎么下去吃饭?人家要是问起我你哪去了,我总不能说跟别人约会去了吧?”他一脸笑意吟吟,在“搭档”那儿停顿得意味深长。
叶昔忽略某人欠扁的笑容,走过去拿起电话:“请送餐道2o6房间。谢谢。”
过了大半天服务员才端着托盘上来——是那个刚刚在吧台里打盹的小伙子。叶昔给了小费又说一声谢谢,对方睡眼惺忪地嘟哝了一句什么转身走了。
挺简陋的晚餐。两个三明治一碗蔬菜汤,凉的。
徐子敬一边往嘴里塞着三明治一边儿在心里小小地怨念了一下。叶昔一副用过晚餐的样子,八成和那个“喜欢会玩枪的人”的什么列昂尼德一块儿。——红酒,香槟,伏特加。而他只有一碗蔬菜汤,还咸的可以。——待遇不公啊。
叶昔看着男人坐在床上狼吞虎咽,不再说话。他把外衣扔在徐子敬那张靠着窗户的床上,然后给自己铺被子。
男人在他身后被噎了一下,急忙灌下一大口汤。他微笑起来。然后美滋滋地吃掉了他的晚餐。
徐子敬发现自己喜欢上这里的黑啤,虽然事实上它并不是那么好喝。
他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温习着人物资料,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终于晃晃悠悠地下楼来,一屁股坐在吧台前边儿。老板笑眯眯地瞧他一眼,从柜子底部拿出一瓶啤酒递给他。玻璃瓶子碰撞的声音清脆好听。
大厅里没几个人,壁炉还没有烧起来,有一点儿冷。徐子敬竖起衣领子,一口一口地抿着啤酒。音响里放着歌,还是前天的那首。
老板显然对这个顶着一副亚洲人面孔操着英语的年轻人挺感兴趣,是不是地瞅他一眼。又一个客人登记入驻,老板看着对方那一大堆行李无奈地吹了口气,叫来那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小伙子,示意他帮着搬东西。
那伙计从吧台后面跑过来的时候客人已经提着东西自己上楼去了。老板瞪了他一眼,小伙子有点儿沮丧地转身,差点把胳膊肘戳到徐子敬脸上去。
老板用俄语训斥了一句。徐子敬冲他笑笑,示意没关系。
老板胖胖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他凑过来,英语挺生硬:“啤酒怎么样?”
徐子敬笑了,举起杯子向他示意一下:“很好。”
老板笑得很爽朗:“你应该尝尝我们的伏特加。”
徐子敬耸耸肩膀:“会的。”他瞧着柜台上厚厚一摞旅客登记表,问道:“生意不错吧?”
老板叹口气:“现在还不是时候呢。整个二层只有你们几位客人。”
徐子敬眉梢一挑。他没说话,眼睛里面若有所思。
老板笑着问他:“等他呢?”
徐子敬反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他说:“是啊。”
老板一脸“我懂得”地拍拍徐子敬的肩膀道:“得有耐心啊小伙子。”
徐子敬挺认真挺受教地点点头。嗯,对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天大地大,任务最大,那个人对他已经足够容忍,他自然也知道孰轻孰重。
老板眯起眼睛观察着他的表情,道:“你……很喜欢他吧。”
徐子敬一乐。他喝掉最后一口啤酒。“我爱他。”他这么说,感觉顺理成章。而那个字眼,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脱口而出。男人有一秒钟的愣神。他跟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爱从来不是弱点。
那个人也不会是。
大堂里回荡着俄语歌,老板好心情地跟着唱起来。他向徐子敬挤挤眼睛,说:“这是好歌,很适合你。”
徐子敬挺茫然地笑笑。老板看了眼他的表情,显然是不打算翻译一下,得意又狡黠地哼着歌走了。
男人眯起眼睛。他听着那个沙哑的声音还在唱着,“我多迷恋你,却又怕见你,……莫非见到你,不是好时辰。”
叶昔破天荒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旅店。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男人正从吧台前面转过身来。
夕阳的光芒从小小的木头门外投射进来,那个人一侧的脸孔笼着金红色的光,看上去出奇的柔和。他笑得弧度并不大,但是熟稔又亲切。
就好像是一个老朋友,就好像是一个很久不见的故人,就好像他们很多年前共同走过的山水长途又近在眼前,而那个人说,嘿,我等你好久。
空气里灰尘飞舞。
叶昔脚步停顿一下,然后走上来。“上楼吧。”
徐子敬笑笑,他放下手里的玻璃酒瓶跟着叶昔上楼,优哉游哉。
如果不是任务在身,如果不是知道他们还有多少血雨腥风云波诡谲要应对,他几乎要爱上这样的日子。在异国风情的小旅馆里喝一瓶劣质的啤酒,看着那个人推开门。黄昏过去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等着壁炉燃起来。
徐子敬很快收起了自己的“绮念”。不切实际的事情,还是少去想。白日做梦不利于日常生活。而他们的日常生活,向来都是把手枪保险打开放在枕头底下睡觉,不是喝着啤酒等待心上人。
“晚上七点,列昂尼德的晚宴。”叶昔一边说一边从衣橱里抽出一套黑色西服甩给男人,“穿这个。”
两个人到场的时候刚刚好。有人从大厅里迎出来,银灰色西服,目测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光头。徐子敬挑挑眉毛。倒是很符合他对某些R国黑帮经典形象的想象嘛。
列昂尼德是个典型的俄罗斯人,高窄的鹰钩鼻,薄得几乎看不到的嘴唇,以及一双浅色的眼睛。他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朝徐子敬和叶昔走过来,可是眼睛里看不到笑意。徐子敬在脸上挂上客气又冷淡的笑,手指下意识地抽动一下。
不光是狡猾啊,这个人。他冷淡地看着叶昔微笑着和列昂尼德用俄语交谈,俄国人把手搭在叶昔的背上,看起来亲切又放松。而他从那个人朝自己望过来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冷酷。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种基于理智的残忍。
说着话叶昔已经转过身来,比了个手势介绍道:“这位是我同你说过的徐子敬。”他看了眼一身笔挺黑色西服的男人,微笑道:“这位是列昂尼德。”
徐子敬往前踏了一步。
高大的俄国人盯着他眼睛两秒,然后挺爽朗地笑起来:“徐?叶昔提到你很多次了。”
徐子敬依旧是冷淡的表情。他询问似地看了叶昔一眼。
叶昔向列昂尼德抱歉地笑笑,然后把对方的话翻译给徐子敬,用的中文。
一旁的俄国人听着两个人用中文流利对话,浅色的眼睛里若有所思。
叶昔说完,徐子敬露出一个格式化的完美又空无一物的笑容来,他和列昂尼德握了手。
晚宴开始。
17吃豆腐要谨慎
衣香鬓影。
徐子敬端着酒杯,目光扫过宴会大厅。这场晚宴不像是非法组织的聚会,倒像是上流社会小小的趣味。不愧是能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把军火生意做到金三角去的“大公司”。
叶昔看着男人的侧脸,在华丽的水晶吊灯底下,坚硬的线条竟也带上了优雅的味道。
“我想这宴会不是为了我们吧?”徐子敬淡淡道。
叶昔点了下头:“只是列昂尼德想先有些接触。你还没有正式被组织接受。”
徐子敬啜饮一口香槟,淡淡道:“可是有不少人很关心我们呢。”
叶昔竟笑了一下:“放心。”
徐子敬微微眯起眼睛。他明知道那个人的笑容不过是此刻的伪装。男人手上微微用力,高脚杯的边缘微微陷入手掌。
有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叶,好久不见。”
两个人齐齐转过身去。声音的主人站定脚步。亚洲人,准确地说华裔。黄皮肤在这里可算得上醒目的标识了。
叶昔彬彬有礼地微笑一下:“王先生。好久不见。”
“这位是……”对方表现出一种合理而克制的好奇。
叶昔手扶上徐子敬右臂往上,轻轻用力:“我以前的朋友,最近刚刚从c国过来。徐子敬。”
“徐先生一表人才,在这边想必能有一番大作为啊。”姓王的中年男子笑道。他用了中文。
徐子敬微微点头,同样用中文回道:“王先生过奖。”
晚宴在十点钟结束。但两人并没有随着他人离去。列昂尼德朝这边走过来:“二位,这边请。”
叶昔示意徐子敬跟上。
三人乘vip电梯径直向上。宴会厅上层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不同于下面的灯火辉煌明亮华丽,这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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