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小玉是低了声,但这种带有讨好的、送情报的语气,乔震也不是没听出来。
看来有些人就是怕恶人,自己刚才那一下,生生把一个弱质女子给踹地上了,是挺不怜香惜玉的。要是赶上娱乐记者在这儿,还不得怎么写呢?
题目就取个《小明星片场撒气,女粉丝无辜遭踢》,噱头有,丑闻也有,肯定有人看……
做人难,做明星更难。
乔震挥手说了声再见,进片场去了。
到了临时化妆间,陈千峰才卸完妆出来,门口撞上他,特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说:“行,你手段高,得了脏病,还能傍着款儿,真够厉害的!”
“你说什么呢!”乔震知道陈千峰影射他得艾滋的事儿,他最烦听见这个,所以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我说什么你自己清楚,别装清高!混这行的,谁比谁高贵啊?”陈千峰冷眼看着乔震,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居高临下的德性!
乔震更加莫名其妙,刚从化妆间出来的慧姐拽着他手臂,劝着说:“乔震你别在意,千峰你也别大声嚷嚷,不就是一部戏吗?都是同门师兄弟,大方点。”
陈千峰根本没接茬,甩头就走了。
“我哪儿招他惹他了?”乔震没好气地问。
慧姐笑着说:“没你的事,是他自己气不平,本来《云端之恋》男二号他也有机会的,不过你的机会更大一些。”
乔震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导演怎么会优先考虑他?
还有陈千峰说他傍款儿,平白无故哪来的大款?
“您说要我见一见导演?”
“哦,制片人找导演有事,一块坐车先走了,你在停车场没碰见华导演吗?你不会连华导演长什么样儿都不认识吧?”
“华导演我认识,但我没见着人。”乔震想刚在停车场那阵仗,哪里顾得上,“慧姐,新戏的制片人是谁?”
“还知道打听呢?”慧姐的眼神特别的暧昧,特别的不怀好意,说:“给慧姐装傻吧?”
乔震就没答话,一碰见别人说他装傻,他就真没话了!就像和对方绕着一个黑匣子说话,他自己都不知道匣子里卖什么机关,怎么聊?
“大名鼎鼎的美视影业CEO游凯,你不认识?要真不认识,他怎么跟导演说,让你演《云端之恋》男二号呢?”
“游凯?”乔震只听过这人的大名,真不认识他!
游凯名声挺臭的,话说制片人是一部戏的最高管理层,挑本子、找款子、组班子、卖片子都由这号人说了算。这权力一大,事儿也多,尤其这个叫游凯的,外号“揩油货”,听说没少占女明星的便宜。
“他为什么找我演啊?”乔震是真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啊?我也不明白。”慧姐笑得深沉,随手往乔震脸上捏了一把,说:“我估计是看上你这张小脸了。”
慧姐爱动手动脚,乔震还是不习惯,拿手挡了挡,说:“您别拿我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这种事儿说不准的,我跟游凯不熟,不过倒是听别人说过,他是男女通吃的,不然……”
“不然什么?”乔震盯着化妆镜里的自己,努力保持着笑容,装得有点辛苦。
“不然他也不会给你留下一个房间号,伯爵酒店。”说着慧姐递过一张纸条给乔震,说,“这一周的晚上,人都在房间里,你去不去,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不过丑话说前头,选不好,要是被公司雪藏了,可别怪慧姐没提醒你。”
乔震看着那纸条上的房间号,不免微微一愣,甚至有点难以置信,那陈千峰的话终于回过味来了——得了病还能傍着款儿?
这大款是真不怕死还是就想找刺激?
慧姐看着乔震老半天,乔震的表情谈不上厌倦,厌倦是一种贵族式的表情,有资格睥睨一切的人才会厌倦,乔震更像一种无奈,没有叹气,却有叹息声发出,可眼神又很冷静,还挺性感。——长得这么好,气场也有,应该是有大前途的,没红是缺人推他一把,现在被人看上了,是好事。
慧姐想着,平静地说:“我替你打算呢,你就把这个当跳板,先往高处走一走再说,等过几年你老了,再想找这样的跳板可就难了。”
慧姐还挺语重心长,乔震倒佩服起慧姐来,能把这事说得这么自然也不容易。
慧姐拍了拍乔震的肩,说:“我先走了,你自己打车回去。”
正走到门口,慧姐又停住脚步,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还有这游凯,既然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你考虑好了,也别太早过去,我看等个三四天,吊吊他的胃口再说……不过也别太装了,人的耐心有限,你也得给人台阶下,别看着像让人家求你似的,毕竟这种事儿,你不想上,想上的人多得很,远的不说,近的就像千峰吧……可他没这个运气,凡事,也要讲究个缘份。”
说完这话,慧姐云淡风轻地走了。
乔震是真愣住了,话说他从一开始就怀着玩票的心理,不红不紫的,挣口饭吃还算轻松,被舆论调侃了就调侃了,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没想到事儿还是来了。
要么上,要么滚。
乔震对着化妆镜想了很久,猛地站了起来。
晚饭还没吃呢,吃饱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5
一周的时间,过得比一年还长。
房间号码早刻在脑海里,五零八,这个数字时不时流窜出来,像有一根长针在勾黑暗中的线头,没扯住,让乔震一阵烦躁。
公司大方派给乔震一名御用助理晓雯,一名御用老司机程哥,一名御用化妆师JIM,再加上经纪人慧姐,前呼后拥,专陪着他在公司的单独休息室,喝茶,看杂志。
这架势,让乔震恍惚以为,自己和那个游总做过不止一次,这是他应得的奖赏。
期限最后一天,二嫂林宝欣约他喝咖啡。
娱乐圈捕风捉影得厉害,这几年乔震也很少和二嫂见面,偶尔有门路介绍,也都是电话里说几句。
二嫂这几年变得越来越温和,言语里常有点逆来顺受的意思。
可二嫂熬到一线女星地位,算是大浪里脱颖而出,骨子里要是没有一点强势,怎么可能混出头?
看来,她是把乔家当豪门布景,演起从善如流的薛宝钗了?
西餐厅,乔震撇开跟班,一个人来的。
餐厅人不多,订的位子拥有隐密空间,气氛也好,敞亮如花房,林宝欣在窗边一坐,并没有什么动作,却仍然优雅娴静,像一幅画,转过头看见乔震进门来,微微一笑,神情没有疲倦,看来应付得不错。
乔震跟乔家像没有血缘关系,跟林宝欣倒像姐弟。
他坐下,笑得孩子气,问:“你听见什么风声?”
“你怎么知道我听见风声?”林宝欣笑着啜一口咖啡。
“Jim是二嫂从前的御用化妆师,你那些风靡一时的妆容造型,都是他的手艺,自从二嫂嫁人,他也觉得无聊,自己开造型沙龙去了,名声在外,生意大好,现在忽然又重返娱乐圈,依他跟二嫂你的交情,大概会聊几句吧?”
林宝欣笑了,乔震有眉有眼的猜测果然中了。
“我看四弟你是整个乔家最精明的,你大哥、二哥都要输你好几条街。”
“是吗?”
“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林宝欣沧桑一笑,拿小银匙搅着咖啡,说:“你自己也知道Jim在开沙龙,那你说,他放着好好的老板不做,为什么要给你当化妆师?”
乔震没有说话。
真正见不得光的原因,放不到台面上说,因为没有什么得意的地方。
林宝欣看一眼窗外风景,蔚蓝的好天气,自言自语:“最近有贵人相助吧?人为财死,阿Jim在钱面前端不起架子……不过换成是你就说不准了,反正你也就是玩玩,不想红,别人抓不住你把柄,那些人威胁你,你大可以一走了之。”
“我不喜欢打退堂鼓。”乔震实话实说。
“是吗?”林宝欣笑了,真心指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说:“可是混娱乐圈,不进则退,一拨拨的后浪推过来,可不会有人白给你留位子,除非你自己成了气候,不然挨不了一辈子的。”
“二嫂是让我抓住机会?”
林宝欣轻轻一哂,说:“我是让你下个决心,早点离开娱乐圈,或者回来争家产,更有盼头。”
乔震轻笑,问:“老头子的家产还有我的份吗?”
“我也不瞒你,你二哥前几天气得跺脚,说老头子把一笔资产转给了外人。”林宝欣一边说这话,一边打量着乔震的表情,好像要捕捉他的反应似的。
“哪个外人?”乔震笑着问,“难道二嫂以为,是我接收了老头子的好处?”
“真不是你?”林宝欣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你呢,不然那么一大笔钱,哪有无缘无故送给外人的道理。”
乔震笑了笑,说:“大概还有别的外人吧?”
两个人说起自己的长辈,一点都不恭敬,好像在谈论赌王之类的富豪,娶二房三房四房,一点都不稀奇。
“你要真是我弟弟就好了。”林宝欣冒出这么一句话,大概是享受这种家常的八卦气氛。
轻松地聊一些小是小非,既不那么一本正经,也不那么藏掖,真是乐趣。
乔震笑着说:“那我每月寄零花钱给你。”
林宝欣撑着腮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感慨:“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怪,有血缘的,有婚姻的,也不见得多牢靠。从前杜氏集团,杜晓鹃和陈心桥闹得那么难看,最后杜氏破产,陈心桥坐了牢,杜晓鹃避不见人,真不是什么好结局。”
“怎么突然说起杜氏集团?”乔震停顿了片刻,眼神忽然带着一点沉思意味。
近来预兆频现,就像他在三年前,无意打碎了一个虚无的水晶球,三年后,这些碎片蠢蠢欲动。
“那是因为三年前有个杜晓鹃,三年后又有个邱慕兰。后天家里的晚宴,我看了一眼婆婆和大嫂拟的客人名单,原来炽手可热的名媛邱慕兰,已经被剔出局。”林宝欣笑着又说,“这些事你都不关心的。”
商海诡谲,富豪都像韭菜,长一拨,割一拨,少有长青树。
乔震笑着自嘲:“财经新闻和我没有太大关系,我期待天天上娱乐版头条。”
“你真要在这个圈子扎根?”林宝欣有点惊讶。
乔震微微一笑,说:“我想了好几天,突然发现自己还挺爱演戏这行当的,真真假假,虚拟人生,一个人能活几十辈子似的。”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林宝欣停了停。
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人都沉默了。
这时乔震的手机响了,经纪人慧姐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晚上六点有个奢侈品牌,举办高级客户答谢派对,为了热闹起见,请了好多娱乐圈的明星来露脸,公司点名让乔震也参加,司机程哥会接他过来。
乔震说了个位置。
林宝欣很识趣,说你还有工作就不多谈了。
两人就散了。
没多久,咖啡馆外头的十字路口,司机程哥来接乔震,专车专人,方便而且优越。
到了奢侈品牌派对现场,才知道举办地点是在伯爵酒店的海水泳池。
乔震看着酒店后院,一排高耸整齐的棕榈树,华灯初上,一片漂亮而迷离的热带树影,下意识觉得自己踩在一个陷阱边缘。
但不能因为第六感而逃跑。
进了场,答谢派对无比热闹,所谓的高级客户不过是一群富二代,泳池边上更不乏年轻的比基尼女郎,全都是模特身材,请来的DJ善长调动气氛,端酒水的服务员来往不停,人群像闪光攒动的鱼群,挨挨挤挤的,让乔震回忆起长浪岛上的堕落酒吧。
每个人都在自娱自乐,每个人都搞不清狂欢的理由,或许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纯粹的鬼混,彻底的发泄,笑声肆意的此起彼伏。
乔震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感染了,周围的灯光就在这一瞬间有了变化,五光十色的声浪,伴随着年轻人压抑不住的燥动,化作泳池里晃动的水花声、尖叫声,非找个途径发散出来不可,在几杯酒下肚后,乔震幻想自己跳进偌大的泳池,身上大概会有灼热的轻烟冒起。
年轻人的身体是不是特别适合剧烈燃烧?
像猛火过山一样,连同地下蔓延的树根,烧成忽明忽灭的灰烬。
乔震有点忘乎所以,他倚着一棵泳池边的棕榈树,惬意地观赏这个热闹派对。
夜越深,气氛越疯狂。
最后不知哪个人抓住DJ话筒,起了哄,说要来一场水下接吻比赛,获胜者的奖品是沙滩上一辆跑车。
话音未落,灯光像有舞台效果,骤然打到沙滩上,众人的目光追随,栏杆外是一辆簇新保时捷,顿时,所有年轻人都欢呼喝彩起来。
未必是多想要那辆跑车,只是有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