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齐还未吃过清蒸大闸蟹,以往吃的大多是花蟹煲粥、炒梭子蟹,那些根本不需费神对付。这会儿看到全身武装的大闸蟹,他根本不知从何下手是好,硬着头皮拎起一只热腾腾的蟹脚,结果被烫得手立即松开。
他只能求助的看向林卓言。
林卓言见状,唇边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拆好一只蟹放到他碗里,坐在他身旁一步一步教他如何吃蟹。
说吃蟹很花时间,顾思齐却觉得意犹未尽,他们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开着电视,喝着黄酒,一边闲聊一边品尝大闸蟹的鲜甜,好不快活。
屋内有种暖融融的气氛,温暖而熨帖。
顾思齐盯着林卓言的侧脸,心里曾设防的一道墙轰然倒下,他想,完蛋了。
☆、三十八
利时广场是顾思齐跟李浩时常逛的地方,虽然看起来比其他广场寒酸太多,但这里聚集了各路潮牌尖货,每间铺都特具特色,常有潮人出没其间。
李浩是波鞋控,他的鞋柜里绝大部分是限量版波鞋,只差镶入相册日日瞻仰。收集限量版波鞋的行为在近两年才稍有收敛,不过前段时间他因工作需要去了一趟东京,结果在潮流圣地忍不住疯狂扫货,刚出的新款限量Tee、限量牛仔裤他全部买了两份,一件用来穿,一件用来瞻仰……直接导致小金库告急,陪顾思齐前来添置冬天外套,就真的只能“陪”了。
顾思齐的穿衣风格跟他本人的性格一模一样,简单利落。相比夏天时万年的t恤加牛仔裤搭配,冬天的他显然更加养眼,因为他怕冷,所以呢子大衣、棉外套有很多,连鞋子也多了长靴、短靴之分。
好比今日这一身衣着,灰蓝棉衬衫,外罩中长款黑呢大衣,黑色薄绒修身直腿裤塞在黑色陆军靴里,整个人像从T台走下来的一样。
把小数位也硬加上才勉强一米七三的李浩盯住比他高出十公分的顾思齐,恨不得掐死他:“小同学,你本来就高,穿成这样还让不让我活?”其实高十公分也顶多高出半个头的样子,但李浩喜欢穿得宽松,所以看上去好像比高高瘦瘦的顾思齐要矮很多似的。
顾思齐顺势摸摸他的头,笑眯眯的说:“乖,叔叔给你糖吃。”
“……”李浩气得吐血,干脆伸出手,“有本事就拿糖来。”
顾思齐还真的从包里翻出一个保鲜盒,里面装着一排五块蛋糕:“糖就没有了,蛋糕倒是有几块。”
李浩目瞪口呆:“你变魔术啊?这不是戚风蛋糕吗,哪里买的,还有保鲜盒送?”
顾思齐忍不住上扬嘴角,说:“不是买的,是林卓言做的。”他中午在林卓言那里吃的饭,还附赠了饭后点心。
“哇,那我可得尝一下!”李浩迫不及待打开保鲜盒的盖子,拈出一块塞进嘴巴,口感松软,味道清甜,因为实在好吃,他一口气搞定了三块,“不错不错,手艺简直可以媲美面包房的师傅。”
说着突然一副不思议的表情看向顾思齐:“不对啊,你该不会中午就是从林哥那边过来的吧?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突飞猛进到这种地步了?你放暑假摔伤手的那次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我记得你之前每次看到他都像猫见了狗一样,浑身的毛都炸起来的。”
“谁像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顾思齐瞪他,把已经空空如也的保鲜盒塞回包里。
李浩耸了耸肩,说:“那是有目共睹的事啦!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猫狗一家亲的,快快道来!”
“你才猫狗一家亲!我们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就偶尔一起吃吃饭什么的,很正常啊!”虽然听到‘关系好’三个字颇有点心花怒放,但顾思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李浩却说:“偶尔一起吃饭还不算关系好?现在这个社会,不是有业务联系,除了关系好的朋友谁有空跟你偶尔吃吃饭?再说,这种事放在你们两个身上就已经算是奇迹了。你以前可没少在我耳边吐槽林哥,什么假正经啦、伪君子啦、更年期提前的大叔……”
“停停停!”顾思齐满脸通红的打住他,“我以前年少无知行不行?”
李浩笑嘻嘻的说:“行,怎么不行。你以前是中二少年,现在是时尚俊杰。”
顾思齐十分肯定李浩在报一箭之仇,谁让他刚刚手贱摸他的头,现在好了,自讨苦吃。本来提起林卓言就已经足够让他心神不定,偏偏李浩还一再追问,顾思齐心很慌,无奈之下含糊的说:“我是把林卓言当人生目标。”
李浩被雷到,颤抖着说:“……果然够劲!”
顾思齐恼羞成怒,伸出长臂夹住李浩:“看我的剪刀手!”
两个人打闹了一阵,继续逛街,顾思齐入手了不少东西,围巾、大衣都有。
从利时广场出来,顾思齐提出去珠宝店。
李浩感到奇怪:“怎么,买礼物?”
顾思齐点头:“嗯,圣诞节假期要回北京看望外公外婆,去年买的是衣服,今年存了点钱想买个手镯给我外婆。”
李浩下意识看了看他手里拎的衣服袋子,说:“该不会刚刚买的也是送给你那个表弟的吧?”
顾思齐说:“嗯,有两件我的。”
李浩表示不理解:“衣服也不便宜,你还不如买新款电子产品给他。不是都说内地的电子产品普遍贵过这里吗。”
顾思齐哼了哼,说:“我干嘛要让他觉得香港无比好。”
李浩腹诽,难道你不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客观影响是永远比不过主观意识的?
此时天色渐暗,半透明的一弯月亮悬在冷色调的空中,走在外面说话间嘴巴里会呵出白色的雾气,这几日寒流南下,气温降到6℃,街上随处可见裹着羽绒的路人。而北京,温度早已是零下范围。顾思齐想到要去北京度过圣诞假期,不由有点发憷。纵使室内有暖气,但总是要去外面,北方的风就像刀子一样刮人,去年冬天他在北京呆过几日,在街头被风刮得眼泪都不停打转,涂了厚厚一层润唇膏的嘴唇都冻裂了,别提有多可怜。
可即使如此,顾思齐还是充满期待。
李浩看他提起北京一副兴奋模样,揶揄的问道:“你外公外婆究竟施了什么魔法,让你这么向往?”
顾思齐得意的说:“嗯,你问得好,我现在是超级无敌想念我外公的冰糖肘子、我外婆的香芋扣肉、我小姨的手工饺子和干烧冬笋!”
“……”李浩拍拍他的肩,颇有觉悟的说,“以后要是有人向我讨教如何追你,我作为你多年的损友,已经悟出了一套方案,那就是——只要牢牢抓住你的胃,就能牢牢抓住你的心!”
“去你的!”顾思齐没好气的曲起手肘撞了他一下。
☆、三十九
顾思齐从北京回来的时候,给林卓言、贺霖他们几个送去特产,在北京的时候还直接寄了一份到曼彻斯特去。省得高天泽每次跟他联系时就哀嚎“香港已经没有人记得我啦”“我已经被香港人民忘记啦!”。程欣那位自恋成绩A+的大明星当然也少不了,不过顾思齐没敢直接联系他——他实在摸不透程欣的想法,虽然说了要追求他,但行为看上去却像耍着他玩,可硬要说耍着他玩吧,程欣那个人又不至于这么流氓,很多方面还是很体贴入微的,唉,就姑且当是位朋友吧!于是发邮件问他要了住家地址后也是委托快递公司送货上门。
顾思齐在北京只呆了几天,回来时正好是元旦前一日,送出去的特产也算是新年礼物了。给蔓姐和子建哥送过去的时候,临走时子建哥把他拉到一边,神秘的笑道:“明天是新年,过来吃餐晚饭。”
自蔓姐跟子建哥两人同居之后,偶尔也会请一众好友过去聚餐,打打桥牌。但聚餐一向都由蔓姐开口,不管子建哥的业务做得如何圆滑漂亮,到了蔓姐跟前,他就是个超级好说话的“准先生”,除了公事蔓姐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尽管顾思齐感到有点奇怪,可还是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顾思齐在家出门时嫌冷,没有骑电单车,现在看来还是明智的,因为逐渐暗下的天空居然下起了雨,绵绵密密的飘落地面,就像细细的雪花在飞扬。他走向地铁,沿途很拥挤,作为在本地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他已经很习惯这个人口高度密集的城市,红灯绿灯,人来人往,连电影都爱用这个景象。尤其是节日时分,明天便是新年,今晚涌去广场倒数迎新的游客照旧如同往年不计其数。
喧哗赋予生机,人文赋予自由——顾思齐望着繁华街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用来形容这个城市再适合不过。紧接着下一秒连忙掏出手机把这句灵感记录下来,用在论文里凑凑字数也不错啊!
今晚商务人员有酒会,年轻潮人有派对,情侣死党有倒数,像顾思齐这种学生党唯有约上三五同学苦哈哈的跑去公园球场打球。
接近零点的时候,早就躺在床上看杂志的顾思齐深吸了口气,把杂志放在胸前,伸手到枕头底下摸来手机,盯着屏幕屏气凝神敲出一行“新年快乐”,选好联系人林卓言之后,在发送与不发送之间纠结了好久,最后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按下发送键。
过了一会,顾思齐睁开一只眼看到屏幕显示发送成功,他立即把手机连同杂志扔去一边,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哀叫:“啊啊啊我就快疯啦!”
尽管卷起被子滚到床的另一头,顾思齐还是把耳朵竖得高高的,想听听有没有回复短信的铃声响起。
结果就这样趴着趴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听到短促的铃声时,顾思齐一个激灵翻坐起身,找出手机,果然是林卓言发回的信息,写着“同乐,祝你学业进步。”顾思齐逐字逐句看了又看,像要从里面看出什么特殊含义,视线扫过屏幕上方的时间,赫然发现原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七点!
要死,到底要不要回复一下?顾思齐很苦恼,抓着手机反复看那条短信,想按下回复,谁知错手按成了上面的呼叫。
才响了一声,对方就接听了。
“早晨,顾同学。”林卓言正在做早餐,他昨晚看到短信时已是凌晨两点,为了不打扰顾思齐休息,今早起来就先行回复。
顾思齐听到林卓言的声音,差点把手机都摔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沮丧的说:“我按错了。”
“呵。”林卓言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很有风度的说,“好,难得放假,你多睡一阵。”
哪里还睡得着啊!电话挂断以后,顾思齐满脸通红的趴倒在床上,喃喃道:“我真是病坏了。”
于是病坏了的大男孩在早上七点多跑去附近公园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篮球,发泄情绪。
晚上到子建哥家里的时候,顾思齐按了几次门铃,结果出来开门的居然是林卓言。
顾思齐顿时愣在原处:“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林卓言看了看,却是转头对里屋说:“看来子建今天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了。”
“嗯?”顾思齐疑惑的在玄关换了鞋,进屋一看,嗬,李浩也在。何子建则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
“蔓姐呢?”他问。
何子建说:“她去了她父母那里,也差不多时间回来了。”
正说着门铃再次响起,屋外站的是抱着一个纸箱一脸无奈的贺霖。
“这是……?”何子建迟疑的问。
贺霖把纸箱放到一旁,摊手说道:“我出门的时候去停车场取车时捡到的,没办法,只能带过来了。”
里面适时传来一声“咪~咪~”的奶猫叫。
“发生什么事?怎么都堵在门口?”刘蔓一开门就看到玄关站了一堆人,“咦,你们怎么今晚都来了,约好的?”说着看向何子建,“你干嘛不打电话给我,我好顺便买菜呀!”
何子建微微一笑:“不用,我已经叫餐厅送一桌菜过来了。”
“那就好。”刘蔓换过鞋,走近才看清李浩跟顾思齐蹲在一起看的原来是只白色的小奶猫,看这纸箱的架势,就知道八成是谁捡回来的,她抬眼看看现场几位男士,很快锁定目标,对贺霖说,“你捡的?”
贺霖怪叫一声:“你怎么知道!”
刘蔓扫了扫额前刘海,得意的说:“女人的直觉。你之前捡了一只狗,现在又捡到猫,啊,以前还把李浩这只小猴子捡回来了,这种容易捡到东西的体质真是妙不可言啊。”
李浩抗议:“我才不是贺霖捡到的!”
贺霖点头附议:“没错,李浩是自己跟过来的。”
众人即刻用古怪眼神上下打量李浩,李浩委屈的说:“我那是对贺霖有着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仰慕之情。”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千里追夫了吧……顾思齐默默在心里吐槽。
对李浩时不时的抽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