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那边近段时间倒是消停下来了,此次前来燕京联姻的一百四十二小国与六大国只折损了少数。”狐九对此事也感到讶异,所以在回话的时候,眼神有意瞄了一眼无相。
这件事情他们尊上好像知道缘故……
其实虞子婴多少也猜到惰的心思,他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眼下他已经不需要再搅和朝渊国的事情了。
“景帝……”
虞子婴又询问了一些燕京皇宫的事情,与联姻国家的事情,狐九事无巨细地一一回答妥了,她也没有别的问题,无相才让他退了。
“子婴,你不是有事情想问我的吗?午膳摆在慈悲阁,我们走吧。”无相道。
虞子婴颔首。
舞乐一愣,看着虞子婴准备走了,他急步跨前,一把拽住她:“你就这样走啦,那……那我怎么办?”
虞子婴回头看他一脸被抛弃的委屈模样,又转过视线瞥了无相一眼,想着他们等一下要谈的事情过于隐秘,即使她不在意,想必无相亦是会有所忌讳的,于是她道:“我人就在燕京,不会去哪里。”
舞乐一听,力道倒是松和一些,但随即又想到什么,马上虎起脸道:“你都要进宫了,我根本见不着你……”或许觉得这种话太过无理取闹,他仰了仰下巴道:“万一他们两个人醒来看不到你,冤枉我私藏了你,或怀疑我居心叵测,你不露面的话,我一个人怎么解释啊?”
——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无理取闹吧!虽然老乞丐是陌生人,但华铘可是认得舞乐的,况且再不济还有无相他在,哪能变成那种情况?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你托人带消失进宫,我会出来一趟的。”虞子婴承诺道。
“子婴。”
无相朝佛塔门边走了几步停下来,侧过脸唤道。
虞子婴扯开舞乐的手,准备要走,舞乐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突地道:“你们去慈悲阁,那我——”
“舞乐,天元国的赵鹿侯听闻已抵京,你若不愿意与他回国的话,这段时间最好不宜出塔。”无相出声打断道。
舞乐一僵,殷红双唇抿紧,他知道无相的话是为他好,但更知道他是想跟虞子婴单独相处,情感与理智缠斗,一时进退不得。
“等一下我会派僧人送斋饭与被褥用品,华铘他们暂时就住在二层楼,等醒来你看过病情,若能移动,我会另外安排更适宜的居所给你们。”无相说完,看了虞子婴一眼,便率步出了佛塔。
虞子婴知道无相在外面等她,便不再耽搁,她对舞乐道:“九洲的天变了,你若有什么……”虞子婴顿了一下,蹙了蹙眉,才接着道:“回国吧,朝渊国或腾蛇族都不适合你,你有家有父有兄有所爱之人,你是逃避不了的。”因为现实的局势是容不得个人的任性的。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走了。
而舞乐则怔仲失神良久,直到独自一人留在这座寂静而空荡的佛塔,才任那酸软的双腿一弯,整个人失力地摔倒在地。
“变天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
万佛持的慈悲阁离佛塔有一段距离,它左右座立着钟楼和鼓楼,阁体矗立在一片绿树丛中,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四周环抱苍绿色的参天古木,此刻接近正午,阁楼在一片绚烂阳光的笼罩下,像一幅涂满金粉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阁内,临扇窗窗的一张梨花矮桌上摆上了斋饭,左边用一个屏风隔开一片空间,可是还是隐约可以看到摆放着一张琴。
“坐吧。”将虞子婴引进,无相坐下后,示意她坐在桌子对面。
虞子婴看到一桌子的素菜,虽面目不显,可无相分明看出几分幽怨,明显菜并不合她心意。“寺中没有荤食,劳子婴陪我吃素了。”无相眸中泄露出一分笑意,话中却是自责道。
虞子婴摇头,客随主便这个道理她倒是懂的,况且在佛寺中大啖荤肉,即使她没有心理障碍,却也不会故意为之。
“荤食口味浓重,子婴试一试这一道香拌蕨菜,虽然只是附近的百姓采的野菜,但很新鲜……”无相一一为虞子婴介绍,引由她动筷,由于无相介绍的时候引用了一些医用知识,又加了一些趣闻轶事,倒是引起虞子婴的多少兴趣。
她每道菜都动了几筷,口味倒是提了起来,便就着米饭吃上了。
无相并没有吃,而是动筷侍候着她,等她吃饱了,又有人送来了一些瓜果,有野葡萄亦有一些甜瓜,看着水润新鲜,虞子婴又被无相诱哄着吃了不少,看她确实吃不下了,无相这才唤人将碗碟收下去。
“你不吃?”虞子婴问道。
“我不饿。”无相回道。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虞子婴便道:“关于七罪身上的玄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相动作一顿,他看虞子婴那寸步不让的紧迫视线,缓缓移开的眼眸:“我并没有欺骗你,他们身上的玄束的确是当年师尊所设下的锆铚,你可知道七罪的真实身份?”
虞子婴道:“你是指他们对九洲……”
“为何称之为七宗罪呢?曾经我便这样问过师尊。”无相起身,他临于窗畔,阳光似漫天梨雨撒落他周身,月溶融融,清姿无匹,仙貌渺渺。
“师尊便露出一种很奇怪又复杂的表情跟我说,因为他们从出身的那一刻是这九洲的罪人,他们是带着天伐灾难的使命而出生,他们从出生那一刻则代表着一切负面黑暗的存在……我也曾问过,既然他们是生来便祸害人世的,为什么不直接趁他们年幼的时候便消除了隐患,反而选择用这么麻烦的玄束来控制着他们的成长呢?”
“为什么?”虞子婴问道。
无相转过头来看着她,道:“因为七罪代表的不是某一个人,杀了他们,又会重新降临新的七罪,师尊说,人与天斗,斗狠斗狂最终害的最终只会是自已,所以杀了他们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
“你师尊既然用玄束来抑制他们的成长,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法?”虞子婴往深一想,他师尊这种方法倒像是某种拖延的策略。
“没错,这世上总是有正便有邪,有阴便有阳,七罪应运而生,那么王者则将应势而生。”无相道。
“王者?”
无相眸光闪烁一瞬,但很快便湮没于他澄清怀空的瞳仁之中,他覆下睫帘,道:“师尊早已算到九洲灭世的到来,为此他耗尽了几近全部修为,才终于衍算出一条破解的方法。”
“跟你所说的王者有关?”虞子婴立即反应道。
“嗯,或许是说与王者与七罪都戚戚相关,七罪是带着灭世之祸降生,他们生来便性成绝情绝爱,势必要做尽一切残酷血腥之事,因为无情,所以无心,因为无爱,所以弃爱,师尊说,以玄束将其暴戾性情与能力压制,是为了为他们的心中存留最后一份纯净的土壤,在这片土壤载种着一颗不见天日的种子,而这颗种子则需要用王者之爱来浇灌,最终才能开花结果,成就他们心中最后残余的一份善念,人因爱而仁慈,人因爱而柔软……”
无相喉中一哽,心中的情绪翻腾倒海,他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难道就是你师尊所说的王者?”虞子婴总算是听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可她又有些不解:“你又怎么确认的这件事情?”
无相看虞子婴神色如常,半点不因刚才的谈话而悚动,亦未露出任何滑稽或不信之色,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异世之魂,腾蛇皇躯,四海之水皆赤色,白骨如丘,七星七煞聚齐,王者临世。”
无相眸中一黯,面情浅淡几近无色,他接着道:“这是师尊曾交给我去寻找的预言签,虽然异世之魂是何深意我没悟透,但腾蛇皇躯我却懂,王者便是腾蛇族的皇,而你……你是现世腾蛇一族一脉单传的腾蛇皇族,那王者……便毋庸置疑了。”
虞子婴不知道此刻,无相心中究竟有多少无奈,多少苦涩,就因为她是他要寻找的腾蛇皇,那名救世的王者。
“所以说玄束被破解之后,那重新焕发生机生长的花蕊……是七罪的善念?”虞子婴怔愣问道。
“嗯,我本以为王者临世,七罪善念开花,九洲将不会面临灭世之灾,但显然……事与愿违。”无相苦笑一声。
“此次灭世与七罪无关。”虞子婴道:“九洲灭世牵扯到另一庞大的势力侵袭……你知道殷圣吗?”
无相一震,便哑声了一般,许久才干涩着嗓音道“你说的是……殷、圣?”
看无相的模样虞子婴已经可以确认他肯定知道殷圣,而且知道的还不是零星半点,否则他不会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
“这次我们途经康城……”
虞子婴将康城所发生的事情跟无相说了一遍,至于康城与腾蛇摇光的关系她却避重就轻,掠过一笔,着重描述殷圣做的事情。
☆、第九章 燕京风云(六)
“焚世九转阵?!”无相倏地睫毛忽抖如瑟瑟秋叶,清湛俊秀面容顷刻间布满森冷之寒:“殷圣竟如此歹毒!”
竟能逼得一代圣贤,一身佛性的人露出如此冷厉的神情,除了因为这“焚世九转阵”太阴毒,便是这殷圣的人手段太卑鄙行事太绝狠。
显然无相是知道这阴损之阵的。
“殷圣究竟是什么势力?”虞子婴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执着问道。
其实关于这件事情,她也曾私下询问过腾蛇摇光宗主与宗族老们,他们虽言语不祥,但大概还是给她理出了一个轮廓,但具体他们对殷圣亦所知不多,毕竟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是遵循老乞丐的命令,装扮着乞丐流民潜伏暗藏在贫民窟内,一藏就是十几年,不能四下走动又不敢接触外人,自然消息弊塞。
无相指尖揩杯,碧润盈冷玉,雍捻地倒了一杯清茶,望着杯中绿水涟漪,他稳了稳情绪,才冷静道:“追溯至数百年前,九洲大陆曾有一支辉煌枭悍的族群称之为殷圣,时隔已久,亦不知道当初殷圣是因犯了何种滔天大罪,竟让九洲百千种族与骁勇大国集体联盟,利用武功将其全族趋赶至东海岸……”
“其实在九洲东岸隔着一片海域处有一座孤岛,其实那一片陆地甚是广垠称之为岛倒是狭隘了,当初那片孤岛陆地亦是属于九洲身体的一部分,说来也巧,当时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地裂,便将这一片陆地给分裂了出来,推置东岸数百公里之距离,当时就有人提议,将殷圣全体族人就此趋囚于那片四面环海的孤荒岛屿上,永不许他们返回九洲。”
“此举通过一众附议后,九洲的人甚至愿意耗时数十年时间去修建一座庞大的铁牢大栅防御在东海岸,其目的就是要让殷圣的人无后路可退,在那边自生自灭,于是这一整座岛屿便是与世隔绝用于囚禁殷圣族人,后来文献上亦被称之为囚徒监狱。”
无相讲的倒是比腾蛇摇光族人们讲的深刻也详细些,原来殷圣与九洲之间竟还有这么一段旷世“渊源”,这样一来,事情倒是理通顺了,虞子婴道:“所以殷圣此次行动是准备向整个九洲报复?”
一族人被强迫性永生永世囚禁在一座孤岛中生存,这与现实中的坐牢有何区别?
无相颔首,分析道:“报复只是其一,毕竟几百年过去了,当年的仇人早已成为一坯黄土,只是这祸端倒是繁衍了下来,我想其最主要的还是殷圣的野心,当初他们是因何事被囚禁的,已无法追溯,但其罪名绝对不轻,想必他们也不想再这样被永久地羁押在囚徒监狱之中,他们想重新占领整个九洲,恢复他们殷圣数百年前九洲霸主的威名。”
虞子婴指尖轻点,心中甸着事情,若有所思道:“要布一个焚世九转阵并不简单,虽然他们在七罪由咎的滔天怨煞之气上占了便宜,但想要在广阔无疆的九洲寻置九处至阴至寒至热至阳……九极之地,其位置难寻不说,还需十分钻研熟透的术师,就那摆阵所需要的‘供奉’便是一笔骇人血债,殷圣既被重重隔离,想大规模迁徙出囚徒监狱而不引起注意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不便在九洲大陆恣意行动,而摆焚世九转阵非一日之功,我猜此事十有*另有人替他办了。”
无相一时倒没想到此处,经虞子婴一提,他心中雪亮:“看来若不将其埋伏在九洲的毒瘤找出来,恐怕又会多生事端。”
“其实想找出来并不难,特别是眼下时局。”
虞子婴说得轻然随意,她微微偏头,手袖一挥,一股刚冽力道击向窗外那一棵树冠荫阳的菩提树,待枝颤花落时,手倏地一缩,缓缓摊开的手掌心便已揉捏有一片白莹菩提花瓣。
“能替殷圣办事的必然不会是一些小人物,毕竟要摆焚世九转阵所需所耗都不是一笔简单的数字,若是这样大富大贵的人倒亦能做到,但若想做到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