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明白做助理的职责,但毕竟我还在被试用,不知道他让不让我做这些事。那他既然这样说,我老老实实把那些资料重新拿回来,他又把另外一叠资料一起扔在我面前。
“还有这些,全部整理明白了!”他低下头去看他手边本来正在看的一份文件,我伸手去拿他扔过来的那些资料,他若不经意地又添一句,“趁着陈露还在,不明白的赶紧让她教教你!”
我轻轻答应一声,然后退出来。陈露看见我出来,扬扬眉站起身来。
“你这个助理逃不掉了,他对你的评价很高哦!”
“啊?”我呆了一呆,忍不住地问她,“那他怎么说?”
“他说你不讨嫌,也勉强能做点儿事。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是了不起的赞扬了!”
我笑一笑不知道该怎么接口。陈露上上下下打量我,又半真半假地加了一句:“咱们先说好,等几个月我回来,这助理的位子还得还给我。不过你要是做得好了,到时候自然会有其他的职位给你!”
这句话我真的不想回答她,但是我又不能不回答,所以我正正经经开了口。
“你放心好了!如果要我自己决定,老实说这个代理助理我根本不想当,但我只是个小职员,不能不服从安排。等几个月以后,自然还是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只能做什么!”
可能我的话有点儿过于直接了,陈露感觉上有点儿尴尬,瞅了我老半天,才勉强笑了一笑。
“你别误会,我真不是……怕你会抢了我的位子。老实说凭我跟他的交情,他也不会让人代替我,我只是想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何况我刚也说了,就算退一万步说,你这个助理做得真比我出色,到时候我回来,自然还有其他的职位给我,而且绝对不会比助理这个位子低,我只是……我真的是……不放心把他交给其他人!”
我本来就是那种怕人对我好、不怕人对我凶的人,她这样一说,我反而感觉过意不去,因为刚才那话确实说得不太中听。何况陈露说“不放心把他交给其他人”,现在我已经很能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我是她,我也不放心把司徒启交给其他人。
所以我立刻道歉。
“对不起!我刚说得有点儿过分了。那咱们就说定了,你赶紧回来,还把这个助理要回去。给他当助理,整天要挨他骂,还不能还句嘴,真不是个好差事!”
我一说,她“卟哧”一声笑出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倒一下子拉近了好多!
“你还真是蛮厉害的,能收能放,比我要强,是我之前把你小看了!”她说,是真心,“对了,你以后也不要叫我陈助理,就直接叫我陈露吧!我就叫你……”
她停下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幻不定,然后她忽然“哈哈”笑起来,直笑得弯下腰去。
我知道她笑什么,她笑我的名字不好叫。正好司徒启推开门走出来,皱着眉头盯着我们俩。
“什么事这么好笑,上班时间笑得这么大声?”
我马上闭上嘴不说话。陈露可不在乎他冷冰冰的脸,还是笑,只不过稍微压低了一点儿声音。
“我笑他呀!不知道该叫他啥。大爱?小爱?大羊?小羊?我总不能叫他爱哥哥,羊哥哥吧?”
我尴尬地只得跟着她笑,司徒启斜着眼睛瞅我一眼,哼出来这样一句话:“我看他就是一只会咬人的大绵羊!”
然后他径自从我跟陈露身边走过去,坐电梯不知道到下边哪个部门去了。
“不好意思,又害你挨骂了!”陈露冲我吐吐舌头,“不过他骂你会咬人的大绵羊,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咬过他了?”
后边这句话乍一听好像问得有些暧昧,不过陈露似乎并没其他意思,所以我也正正经经回答。
“是啊!把我骂急了,难免也会顶他一句两句的!”
“而他居然忍得下你!”陈露也正正经经瞅着我,“说实话,幸亏你不懂英文,不然,我真怕你会抢了我的位子!”
“那你就别生小孩儿了,赶紧回来看住他,我也落得一身轻松!”
“那可不行!我的儿子老公排第一,他顶多排第二!”陈露眨眨眼睛,扯开话题,“我以后还是直接叫你名字吧!不是不承认你比我大,实在是爱哥羊哥的太不好听了!”
一说完,她又笑。可能跟个冷冰冰的小老总做助理久了,她一向也是不苟言笑,直到今天,她第一次对我流露出女儿家该有的娇憨与俏皮,那让我明白,这个直爽泼辣不让须眉的女孩子,已经当我是朋友。
☆、第二十八章
也因为北京之行,我开始心甘情愿留在司徒启身边做事。因为我知道,这个表面狂妄冷漠的大孩子,内心其实孤独,脆弱,而善良。
所以我就正式成为了司徒启的代理总助。而陈露在带了我一个星期之后,也正式休了产假。我不会英文,毕竟连大学也没上过。幸好这边的公司只是分公司,主管的业务绝大部分都是针对中国国内,有关国外的生意,基本上都由新加坡总公司那边负责。再加上陈露另外安排了一个女职员协助我,凡有外文方面的文件资料,都交给这个女职员分类归档。当然占绝大多数分量的中文资料文件还得我自己来整理。另外就是接接电话,帮司徒启记住每天的工作日程,再就是随他出席一些生意及社交场合,就像在北京的时候那样,帮他打打圆场,做做配合。
之前我给钊曜做助理的时候,还得处理很多内部行政事务,而在现在的公司,有专门的行政部,专职的行政总监。而且这位行政总监的权力非常大,很多事情他可以越过司徒启直接向董事长汇报。所以司徒启这个总经理,日常处理最多的,就是一些对外的、比方说市场动向、生意往来、再加上一部分有关政府管理部门的公关应酬等事务。而我这个总助,也还能够胜任。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渐渐明白了陈露所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司徒启的生活习惯很不规律。毕竟他还年轻,晚上睡得又晚,早上自然起不了太早,虽然他极少会迟到,但是一般都顾不上吃早餐——当然这一点我无从知晓,那是陈露走之前告诉我的——所以早上我得先帮他将早餐准备好,放在他的办公台上,等他来了以后在办公室吃。到了中午,他很少会出去吃饭,就算当天不是很忙,他也不出去——当然也有例外,比方说许梦远打来了电话,那他肯定会出去陪许梦远一起吃饭——所以中午我得先看看食堂做的什么饭菜,是他能吃的,就帮他打好了送进办公室;如果不是他能吃的,那就得另外给他叫外卖。至于能不能吃,其实对吃的方面他并不挑剔,只要辣就行。
关键就是晚上。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很晚才走,毕竟这么大家公司,还是忙的时候多。而作为他的助理,本来可以按时下班,但是陈露——现在换了是我,都会陪着他一直到跟他一起走。期间也就是在六点左右晚饭时间,要帮他叫个外卖送进去,不然他会饿着肚子直到九点十点。
我没觉得每天晚上陪他加班有什么吃亏、或者劳累,但是这样一来,我帮家里摆摊档的时间就少了。不过做这个代理助理,工资也相应高了很多,所以我妈跟我弟媳,都叫我做好工作,别操心摊子上的事。
司徒启对我的态度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改变,总是那么冷冷的,淡淡的。实际上他对所有人都这态度,要看见他的温柔与笑容,除非是在接到许梦远的电话的时候。
至于他对我的工作、或者说对我这个人到底评价如何,我也无法揣测。直到有一天,很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了他跟一个人打电话,好像是提到了我!
“……他平时哑不吭声儿像只温顺的大绵羊,不过你要是把他逼急了,他也会咬你两口!对了,他唱歌很好听,还很会哄人睡觉,跟他出差那两天,他居然真有本事让我在两点以前睡着了!……他做事就一般般,不是很聪明,也不会出什么大错,不过他很会做饭!所以我跟你说,他是个标准的老婆人选!……去你的,我有老婆的人!何况他虽然不算太丑,比我老婆可差得太远了,不过配你还是勉强可以……”
他后边还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不愿意再听下去。他说我不算太丑,那其实还是说我丑,虽然我自知比起许梦远我就是个丑八怪,可是真听见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会不舒坦。让我有些好奇的是,他当时打电话的口气真的非常轻松也非常随意,好像比跟许梦远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轻松还要随意!——那就像钊曜曾经跟我说过,他说跟我在一起,比跟他老婆在一起还要轻松还要舒服。——所以可想而知,这个人跟司徒启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有可能也是他最亲密最信任的好哥们儿。
另外司徒启说到“配你勉强可以”这句话,莫非这个人也是一个同性恋?
不过那也不出奇,毕竟司徒启是在国外长大,何况以他不躲不藏的做派,认识几个同性恋的好朋友,是很平常的事情。
好笑的是,许梦远好像对我颇有顾忌。当初从北京回来没几天,我就接到过一回许梦远的电话。
“艾杨,我听说……陈露要休产假,让你做了我小老公的助理?”
“是!”我回答,敏感的直觉,让我立刻意识到他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因为他的声音不像从前那么随意而友善!不过反正也瞒不过——实际我也不用瞒,“其实以我的资历,是做不了这个位置的,不过陈露说我脾气好,能受得了他的气,仅此而已!等陈露回来,我还要让位。”
“这样啊,那你就……好好做吧!对了,毕竟咱们是朋友,所以……帮我照顾好他!”
我感觉他话里有话,所以我的回答也是一语双关!
“这个……你就放心,我会做好我的本分!”
“我其实……没什么不放心!”他在那边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嘻嘻地笑了两声,“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这个人很不错。跟你说句老实话,那个陈露,老是在他面前说我坏话,让你做他的助理,比让陈露做,我更觉得放心!……对了,大家好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他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想我帮他看着点儿他的小老公,不要让其他的什么闲花草有可趁之机。当然,对我这个也是同性恋、但是不算太丑的癞蛤蟆——跟他比我算是癞蛤蟆,跟其他人比,我也不算太丑——他也不会真的就放心,他一再提到“朋友”二字,就是在借机提醒我,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掉过头来也可以说“朋友夫不可戏”,对他的小老公,我绝不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实际上不用许梦远提醒,我也没有非分之想。虽然他的小老公确实很令我心动,但是他实在太帅,而我有自知之明,何况他年龄比我小了一大截子,我没有好像许梦远那样“老牛吃嫩草”的爱好,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比我年纪大一点儿的男人,最起码要跟我年貌相当——就像我从前的老板钊曜,他比我还小了一岁,但是我,直到现在,仍然对他深爱不悔!
直到又一件事情发生,阴差阳错地,终于使我跟司徒启、跟一个比我小了整整八岁的大男孩儿之间,发生了本不该发生的交错与纠结。
☆、第二十九章
在我做了代理总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赶上了春节长假。弟媳早就对小侄儿牵肠挂肚,我娘也放心不下我爹,所以没等到春运高峰,她们俩就结束了摊档,赶回老家探亲去了。而我,既然没赶上跟她们一起走,今年也就不回了。
因为我没买电视机,看不了春晚,三十晚上我只能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到深夜。眼瞅着家家红灯高挂,处处笑语喧哗,心里反而更加孤独,也更加地悲哀与寂寞!
因为,别人都有一家团聚,唯独我,在这个合家欢庆的日子里,仍然是孑然一身,没有完全属于我的家,更没有完全属于我的人。
一直到过了十二点,我才回到出租屋睡下,也是一夜难眠。然后到了大年初一,我先给钊曜打了电话拜了年,也接到了几个朋友发来的信息。之后我想了一想,又给许梦远打了个电话,因为他也算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其实也想借着他跟我现在的老板司徒启问一声新年好。
但是许梦远的电话居然关机。我稍微踌躇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司徒启的电话。
电话通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还有些有气没力。
“打电话……干吗?”
“今天过大年,就想跟你拜个年,说一声新年好呀!”我故着轻松欢快。
“新年好?好什么好,我不好!”他在那边叫,好像喝了酒,“我一个人在家里,你!赶紧过来陪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