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袁总。”唐斌心里巨石落地——我也不想看您包公脸啊。
那份文件是唐斌身先士卒帮女秘书送的,女秘书蹑手蹑脚在门外等他,用嘴型问,怎么样。
唐斌摇摇头,两人走进助理办公室才敢出声讲话。
“袁总怎么了?”女秘问。
“我怎么知道?!”唐斌冷眼撇她,“还好袁总说今天下午不用再找他了,估计是气极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女秘想起袁立锋一贯优待员工的作风,默然。袁总是同志,虽然因他的社会地位,没有人会歧视他,可实际上袁总远离父母,在儿女应长成的年纪,仍旧孤身一人。奉承的人,总羡慕他潇洒,可这份潇洒的代价是,气极怒极也只能把自己锁在办公室。
“袁总他,也挺可怜的。”
☆、19褪色的景致
整整一个下午没人去触袁立锋的霉头,女秘看着那紧闭的门,对袁立锋的不忍更添几分。
快下班时,同城宋家的小公子宋佳玉带着笑出现。女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下有人解劝袁总了。无家无子的袁立锋对待朋友的孩子是出了名的宽厚。
“Cynthia,我来找袁叔。”宋佳玉跟女秘打招呼。
“不好意思宋先生,袁总不在。”女秘职业化地微笑,示意那紧闭的门。
“连我你也骗?我都看到袁叔的车子了。”宋佳玉没心没肺地敲袁立锋办公室的门。
“袁叔,是我,佳玉。”然后,他拉开了门。
袁立锋的火气本已散去大半,刚跟接福豆豆的司机打了电话,听到福佐仍照常去接孩子顺便买菜,心也放下大半。
这会儿见宋佳玉不请自来,没有怪罪,简单说:“坐。找我有什么事?”
“袁叔,我要订婚了。”宋佳玉没有丝毫喜悦,垂头丧气整个人像被逼着吃饭的幼童。
“恭喜。”袁立锋无意做知心姐姐。
“喜什么啊袁叔!”宋佳玉双手抱着咖啡杯,“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女人与狗对我来说是同一种生物。”
袁立锋冷眼看他:“注意你的用词,多少祸事都是嘴上惹来的。”
宋佳玉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又说:“袁叔,我要是能像您一样狂霸酷炫就好了。”
“呵,佳玉,送你一句陆子腾的话,你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自己选的,选了,就得受着。”
“那个……陆二叔自然也是个极有魄力的。”宋佳玉不知听进几分,放下茶杯,“袁叔,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去‘花样’的,请您赏脸。”花样是雨城某负盛名的销金窟,怕袁立锋不答应,宋佳玉继续撒娇,“袁叔,我听说您才甩了齐飞的,就应了我去散散心吧!再说,我以后可不会像现在这么自由了……”
“好吧。”袁立锋本不想回家,“我再叫个人。”
“您随意!不过是谁呀?”是传闻中抱着孩子来找袁立锋的那个么?
“陆子腾。他正好在雨城。”
“陆二叔!”宋佳玉惊得合不拢嘴巴,陆子腾是个流传于长辈口中的人物,只在小时候见过几面,“噢是了……陆二叔在结婚之前,也是咱们同道中人。”陆子腾的名气除了振兴陆家外,还来自他青年时为了男人离经叛道,不过后来娶妻生子远走他乡了。
“你陆叔今年年初离了婚,现在跟二十年前的恋人在一起,今天见了他长点眼色。”袁立锋起身,带着宋佳玉出去。
“一定一定!”宋佳玉一边唏嘘,又问:“陆叔准备回来吗?”如果陆子腾回来,雨城的格局,陆家的发展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什么意思?他离开过吗?”袁立锋一副高深莫测。
对于宋佳玉这样的小辈,袁立锋看着他长大,出于长辈的心情愿意多耐心对待几分,但又实在看不上他某些行为,就他这担当,就算他是异性恋,也难以得偿所愿。
袁立锋带着宋佳玉去珍极馆找陆子腾,不过没抓到人,陆子腾跟着他男友在外面住。
“袁叔,陆二叔男友是他当年的同学吗?”宋佳玉忍不住八卦。
袁立锋没好气看他一眼,回:“乔莫维。”乔莫维是法国时装设计师,算是为数不多被国人熟知的大牌设计师。
“天!我怎么听说是陆二叔在京城上学时的大学同学啊……”
“你想多了。有空多注意一下自己。”
他们在一处酒店旁接到陆子腾和外国友人乔莫维,三个长辈都平平淡淡,宋佳玉也只好收敛一下,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花样”的负责人和宋佳玉另叫的几人在门口迎接他们。
宋佳玉最先下车,见到“花样”的段总,很是惊讶,这段总也是雨城一尊佛,今儿怎么亲自出来接人?
很快袁立锋和陆子腾都下来,段总殷勤上前。
“佳玉,真是好本事,把雨城最难请的两位,都请来了!还带来了我最想见的莫维大师!”一句话,夸了四个人。
“嘿嘿,陆二叔和袁叔肯赏脸,也把我高兴坏了。”
几人向里走,陆子腾靠近袁立锋一步,问:“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袁立锋故作莫名其妙。
“老婆孩子热炕头。”陆子腾直说。
还没等袁立锋想好怎么说,几个小辈过来问候,陆子腾快速说:“进去再听你解释。”
还没走到房间,就陆续有花样的少爷过来,陆子腾和乔莫维自然没人打扰,袁立锋就不同了,不知道宋佳玉怎么跟这边招呼的,各有所长的几位少爷围着袁立锋转。
那些人是花样非常受欢迎的几位,话语姿态都非常有技巧,但袁立锋的感觉只有一个字:腻。
突然悠闲看袁立锋笑话的陆子腾脚步一顿,变了脸色,袁立锋觉得终于有点儿意思了,问段总:“你们那厅里谁在唱歌?”
从大厅传来隐隐约约的女声。
段总奇怪只好男se的袁立锋的问话,仔细想了想,没想到什么,他作为总经理可不是事事关注的,说:“我让人现在就去问。”
陆子腾已经迈步朝那边走了。袁立锋贱贱一笑,说:“不用问了,那种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是他宝贝女儿。”他指的是陆子腾。
陆子腾说:“我过去看看,先失陪。”还没动,被一波走来的人截住。
为首的上来激动地说:“子腾,真的是你!还有袁总,老段,你可真了不起!”这是田英,陆氏底下鱼跃传媒某副总的大舅子。
“是啊,这几位来一位就令我这儿蓬荜生辉了!”
田英身旁还有几位雨城各路商人,也都抓着机会打招呼,看这情况,陆子腾停下应酬。
好不容易介绍差不多,田英看向他带来的几个小明星,叱道:“打招呼啊!他妈的连本都能忘?!”
这其中就包括齐飞,齐飞看着田英一说话抖三抖的肥肉,殷殷看向袁立锋,不过被无视。
待跟几个战战兢兢的小明星打了招呼,陆子腾说:“好了田英。我多年不出来做事,大家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不用太多礼数,我只想要个清净。”
齐飞临走前还看了一眼袁立锋,心生绝望。他那天是瞎了眼才冒犯陆子腾,触怒袁立锋。田英是个人渣,为了进演艺部,齐飞找上他,才三天,就被折磨得从心底里害怕,几乎走不了路,仍要咬牙跟上。
他们这一耽搁,还没走到大厅就碰上主动过来的陆子腾女儿陆曼曼。
“哈哈哈!”袁立锋再次认定陆曼曼是个醒神的吉祥物,今天她染了个彩虹色的爆炸头。
其他人是想笑不敢笑,陆曼曼是陆家的明珠。今天陪着陆曼曼的,有陆家大少陆方文和李家大少李西南及其姐李西北。
陆曼曼叼着一根没点的烟,上来就说:“老袁!”
陆子腾教她打招呼,期间陆方文想把她的烟抽走,被陆曼曼一爪子拍开。
“你怂不怂!”陆曼曼大大咧咧,“我们就是来寻欢作乐哒!难道我们正值青春年少,还不如他们这群老男人嘛?”
袁立锋很喜欢逗她:“好久不见啊,听说青春的你已经迎来第一份爱情又失去了。”说完袁立锋就骂自己嘴贱,陆曼曼可不是好惹的。
果然。
“对!啊!你呢老袁?”陆曼曼挑战地看向袁立锋,“作为一个大龄剩男,你哪里来的自信跟这些帅哥站在一起哒?!看你眉蹙愁思失魂落魄,是小佐哥哥嫌弃你了吧!”
小佐是谁?有疑问的人也没开口问,默认作袁立锋保护着的情人。
中枪的袁立锋苦笑,喊陆子腾:“赶紧领走,太有杀伤力了!”
陆子腾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穿小礼服的陆曼曼肩上,搂在怀里哄:“宝宝,你想唱歌,爸爸陪你唱好不好?”
陆曼曼要求在大厅唱,陆子腾就护着陆曼曼过去。
袁立锋眼看那个说要听自己诉苦水的陆子腾投入父亲的角色越走越远,脸沉下来。看到陆曼曼,他猛然想起多年前陆子腾也是十几岁的时候,受了情伤,也是换了发型——剃个光头,叼一根不点的烟,跑到酒吧声嘶力竭地吼。
如果基因真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如果这样,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福豆豆走他的老路。
不过福豆豆跟着福佐长大,应该跟他很不同吧?
进包间后,观察到袁立锋没兴致,段总只留一个最善解人意的在他身边。
看着宋佳玉几个,都二十来岁,袁立锋问旁边人:“我真的老了吗?”
“男人四十……”
袁立锋突然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在说下去。
明码标价的好话,他已经听了太多。
“袁叔,你要唱什么歌,我给你点?”
袁立锋摇摇头,靠在沙发上看宋佳玉跟几个明艳少年深情对唱。这包厢就像处在女巫的魔法中,假意变真情,朽骨化青春,进来了,就没有了伤痛。
然而,这终究是有时效的。
☆、20想不出题目
百无聊赖中袁立锋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在闪,有未接信息。
“袁立锋!再不回来不给你饭吃!再欺负爸爸不给你饭吃!”←来自最爱爸爸的福豆豆。
还有四个福佐的未接来电。
想也没想袁立锋就打了回去。
刚出事时,福佐被粗暴的李帅和保安吓懵了,袁立锋再来吼他,思维完全凝固。等渐渐有了思考的能力,他才明白袁立锋和保安应该是误会了。人是他领进来的,怨不得袁立锋暴怒。可是想解释的时候,袁立锋早已离开。
福佐急急打电话过去,被袁立锋挂断。他不敢再打,等到袁立锋下班时继续打,每隔一个小时打一个,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袁立锋之前表现地太和善,又一再强调他们是一家人,那么这个下午福佐感受到的,就是被抛弃的冷意。
袁立锋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几乎还没响只是屏幕在闪就被福佐接到了。
“锋哥!锋哥你听我解释,”福佐吸着鼻子急忙说,“锋哥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真的没有,我把李帅领回家,是因为他腿受伤了黏住我,我没有想到他会那样子…”
那头只有呼吸声,福佐越说越慢平静下来,仔细听有几道男声在唱歌,他大概明白袁立锋在什么地方了,委屈,想要大声质问袁立锋,在哪里,在做什么,既然这样,之前的话之前的好又算什么!
可他只是低声最后说一句:“今天我做错了,但是我没有对不起你。”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在嘈杂中听着彼此的呼吸。
“我现在回去。”
听着福佐在哭,哭声中可以感受到压抑,袁立锋说不出话。他突然明白了,他不是不相信福佐,而是不相信自己。他比福佐整整大了十八岁,在看到福佐跟同龄人在一起,他几乎没给福佐解释的机会,而是把自己的焦躁和自己上一段感情里的失望加给了福佐。
福佐有多委屈,袁立锋就有多愧疚。让这样一个久居高位的人承认错误很难,但袁立锋此刻打心眼里想向福佐道歉,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希望他别哭,别失望。
袁立锋一路闯着红灯回去,待踏上别墅门廊,福佐已经循着车声给他开了门。相对无言,福佐肿着眼睛,给他放好拖鞋,看袁立锋直挺挺站着,说:“锋哥,换衣服吧。”袁立锋脱下外衣,福佐拿着挂好,又问:“锋哥,厨房里还留着晚饭,你要吃么?”
除却两人的表情;这情景和前几日的温馨一模一样。
袁立锋迟迟没反应,福佐终于憋不住,转身跑去卧室。
袁立锋给自己打气,原来信手拈来的柔情蜜意现在半点做不出,好不容易进了卧室,看福佐背朝外缩在床边,心又是揪得像拧水的毛巾。
“小佐。”袁立锋上前轻推福佐,福佐已是泪痕满面。
“小佐我错了小佐你别哭,我相信你的相信你的。”把人搂在怀里,轻吻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