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落地,仪表上能量柱变为红色,提醒他需要尽快返回。叶飞嘴里咕哝着,终于无奈调转机头,操纵着机身摇摆两次屁股,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狂风卷起漫天雪雾,牛犇翻滚几次,踩着松软的雪地站起身,感受着四面八方扑过来的苦寒。
耳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牛犇没有回头,而是慢慢呼吸,把紧绷着的身体、和神经慢慢放松,精神却处于一种缓慢的苏醒状态中。
也许因为没有人烟,这片山的气息带有蛮荒的味道,双脚落地的那个瞬间,牛犇便感觉到周围的奇异,体内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三个月安逸的生活,曾经无时不在的警觉慢慢褪色,骨子里的八年苦训积累的本能却沉淀下来,比以往更加醇厚结实。那些凶狠与冷酷、意志与坚决,还有许多和战斗有关的事物,在他的身体里蛰伏已经很久,此刻像是嗅到什么气味,全都复活过来。
片刻之间,他从一个正常的人进化为冷血的战士,因为过程太快,身体与精神都来不及适应,需要一旦时间将其消化,彼此才能够合拍。
身后,刀仔做着同样的事情,呼吸悠长,气息凝稳,并有一股另类的残酷慢慢释放。牛犇不知道他什么来历,但从之前表现看,这个常伴纨绔身边的人绝对不简单,此刻更像是化身野兽,每一次呼吸,气质都与周围更加贴合。
他就像一条狼,曾经穿梭荒野,不知为何流落到城市里,此刻不过是回归家园。
“好了吗?”思索中刀仔走到身边,似乎知道牛犇在做什么。
默契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属于战士的天赋,不需要训练,不需要言语交流,甚至不需要看着对方,就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会做什么。
“走吧。”牛犇深深呼吸一次,打开头灯,举步朝前。“你掩护我。”
“好。”刀仔简单回应,自觉落在身后。
此时的他们不会想到,即便已经朝坏的地方考虑,依然没能料到真相。夜色中正在发生的事情,比他能想到的最坏还要严重十倍,已如森林里的野火般蔓延开来,渐成燎原。
。。。。。。
。。。。。。
正文 一二六章:狩猎(一)
雪渐渐停了,风也不像之前那样狂烈,四十小时的倾泻后,老天感觉到了疲惫,把施展暴虐的手收了回去,稍事歇息。
云层依旧遮蔽天空,因没有强风推动,局部变得稀薄,云层之上的高天里,星辉与月光洒落世界,虽不能穿透那层屏障,但已将它涂上一层灰白,倒映给下方的世界。
雪地对光线最为敏感,走在其中,沙沙作响的声音与周围的朦胧感觉混合起来,就像是一场梦。
梦境最易让人迷失,牛犇顺着高低起伏的山丘前进,走到布满乱石的拐角位置时停下,仔细查看着。
夜幕中,奇形怪状的乱石如林,头盔上的灯光扫过其中,有些被冰雪覆盖,有些依旧裸露着表皮,不规则的形状与颜色,灯光被来回反射成为一团乱织出来的网,使得梦境的感觉更加真实。
梦中真,每个人都有类似体验,那种挣扎中急欲知道真相的感觉如此急切,足以让最理智的人失去冷静。
牛犇知道,拐过这个弯角就是谷口,真相就在那里。
他没有急着过去,观察良久后突然开口。
“出来。”
喝声在旷野中回荡,平静而且极具信心,有那么一段时间,连风都被喝止不再流动,周围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就像是一口幽深的井。
没有人回应,雪地之上灯光摇曳,远看好似不规则的鬼火。
黑暗中,牛犇轻轻挑眉,说道:“藏在雪里不能活动,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会冻死。更何况,我有办法逼你现身。”
说着牛犇弯下腰,抓了两把雪搓成雪球,甩臂朝其中一个石头砸去。
雪花四溅,石头的确是石头,牛犇并不气馁,再用雪球砸向另一个。
结果依旧,牛犇冷笑两声,极有耐心地搓着雪球,一个接一个砸出。很快,当面可及的巨石得到验证,牛犇朝前走了几步,寻找角度用雪球试探石林内部,一个都不放过。
黑暗中,孤单的身影做着有些无聊的事情,看来有些可笑;渐渐地,牛犇逼近到石林边缘,依旧没有事情发生。
牛犇没有因此放松,相反比之前更加认真与警觉。他朝石林深处前进,每次起脚都会观察,寻找到合适的位置,确认有石柱掩护身体。
时间过的很快,行进却很慢,足足用去半个多小时,牛犇才走出这块不大的乱石区。
仿佛经过一场艰苦的战斗,牛犇心里松了口气,有些自嘲。
他靠在一根石柱上休息,试着把精神放松下来,后背刚刚接触到冰凉,又像弹簧般跳起。
“出来!”
周围安安静静地,只有再度吹起的风声呼啸,既无人影,也不见鬼踪。
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又想起来自己戴着头盔,牛犇转过身,加快速度拐过山脚,朝谷口的方向而去。
原地,渐起的风吹过石林,发出彷如呜咽的声音,似乎在嘲弄那个远去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牛犇一开始停步的地方,十余米外的黑暗中,一个雪包活动起来,刀仔自其中走出。
抖落身上的雪,活动活动手脚,刀仔打开头灯,径直走向石林。
因为要追上牛犇,更因为那番查探足够仔细,刀仔的速度很快;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行进路线与牛犇完全一样,连步伐都接近重复。
然而。。。。。。
行进过半,刀仔起脚将落未落的那个瞬间,雪尘飞溅,暴起的寒光如闪电般凌厉,自侧后方抹颈。
突袭隐蔽,下一个瞬间,血色便将撕破黑暗,迎来馈赠的死神会以无声的方式降临人间,收割有一条鲜活的生命。
然而。。。。。。
抬起来的脚蹬在一块石柱上,刀仔的身体猛地后仰、后射,姿态自然仿佛一开始就准备这样做,而不是落脚去往前面。
“咦?”
黑暗中响起惊呼,亮色挥空,另一抹细微的明毫随即闪耀,瞬间三次。
嗤!
衣衫破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几声低吼怒哼,安静的石林瞬间沸腾,就像两颗冰块掉入滚油。
灯光疯狂地跳动着,一大一小两团寒芒交织,并有沉闷地撞击声不断,转眼间,石林内的战斗搅起漩涡,竟如数十人混战。
呼啸的寒风带走喧哗,战场朝刀仔进入的方向转移,持续不断的碰撞中,偶尔可听到几声带有蔑意的轻哼。
“不错。。。。。。可。。。。。。跑。。。。。。”
又一次互击,刀仔的身体翻滚出去,顺势从斜坡往下奔逃;身后,那条通体雪白的身形拔足猛追,速度奇快,竟似一团影子在雪地漂移。
两行血迹洒落血原,两条不规则的雪道顺坡而下,很快抵达山脚。
那里是深雪区,身陷其中行动不便,后来者必然占据优势。
头尾相接,胜利在望,追击的人挺起半身,左手扶地,右手明毫蓄势待发,准备发动致命攻击;与此同时,逃跑的人意识到危机,忽然把身体横过来,短刃滑空而过,刺向追击者的脚踝。
“嘿!”
追击者冷笑,缩足,蹬地,挥刀,尺余长的寒光撕破黑暗,如钉子一样钉向刀仔的顶门。
对手的双脚都已离地,再没有变换姿态的能力,绝命一击,他要连对方的头盔一起凿穿!
就在这个时候,暴雪烟尘再度飞扬,势头之猛,宛如地底中发生爆炸;深雪中,一条身影悍然跃起,黑光在同样黑色的夜幕中穿梭、竟有夺目的感觉。
生死危机,追击者发出怪啸,身在空中强行拧腰,但只做到一半。
军刺穿透厚厚雪装,连同粗壮的大腿一起钉穿,其上附着的力量仍为消解,把他扑出去的身体强行拉回来。
砰!追击者的身体重重砸在坡上的雪地里,剧痛随即自伤处迸发,瞬间传入脑海。
“嗷!”
匕首自然挥空,追击者发出痛嚎,看也不看,转手将匕首刺向右下。根据常理,偷袭者刺穿他的右腿,此刻头颅就在那个位置,即便能够躲开,想来也能留给自己一些机会。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体突然飘起来。
刺穿大腿的军刺并未停止,而是被人拉向一侧,就好比用钉子对着墙壁写出一撇,巨大的力量将他抛出去,凌空挥洒出一条血线。
洁白大地,松软的雪窝出现一个坑,在这种四面皆不受力的环境下,追击者两次翻身,皆因为腿部的伤势未能成功,只来得及转过脸。不等他尝试第三次,黑光连同手持黑光的人已从当空落下,一膝顶腹,一刺钉住右肩。
“啊!”
惨叫的声音终于响起,仅仅发出半道,左手又被对方擒住,再遭重创。
偷袭者的攻击冷漠并且令人绝望,直接掰断了他的拇指,紧接着发出询问。
“你是什么人?”
“嗬。。。。。。你又是什么人?”
灯光打亮,照出一张悲愤扭曲的男子面孔,肩头伤口处鲜血渗出,雪夜中显得格外凄惨。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你怎么知道一定有人,你们。。。。。。”
到这时候,男子有了思考的时间,渐渐明白此前两人合作演了一场戏,明暗角色发生互换
思量的时候,牛犇也在观察他。看着那张并不出奇的脸,牛犇没能找到任何线索,抓起另一个手指:“说,你是什么人?”
灯光刺眼,男子看不到牛犇的面孔,眯着眼睛回答道:“我是拉练教官,队伍出事。。。。。。啊!”
食指被折断,牛犇重复问道:“再问一次,你是什么人?”
男子大喊道:“你怎么能胡乱杀人,我科考成员。。。。。。啊!”
中指也被折断,牛犇放开他的左手,握住军刺:“最后一次,你是什么人?”
“呵,呵呵。”男子神情渐渐绝望,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咬了咬牙:“你会死的,你们都会死的,一个都别想。。。。。。”
“小心他!”刀仔艰难地走过来,突然大叫。
晚了。
一缕黑血从男子口中溢出,面孔再几秒钟内变得乌青,生机全无。有些奇怪的是,人死了,那双被灯光照住的眼睛反而瞪大,白惨惨的目光,似乎在继续着之前的诅咒。
“职业杀手?”
生平首次接触到死士,牛犇有些发蒙,回过头,与刀仔两个相对无言。
沉默中,两人先后意识到什么,心情无比沉重。
“情况很糟。”
“你受伤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刀仔低头看看腰间红色,闷声摇头:“刀太短。”
牛犇喜欢军刺,刀仔随身带刀,虽然锋利,尺寸却着实有些小,在这场战斗中,一开始就落在下风。
“用他的吧。”
说着,牛犇他弯腰把那名袭击这的衣物鞋帽通通扒下来,连同其手中的匕首一道递给刀仔,接着拖动尸体,有些艰难地爬上山坡。
“衣服也换掉。”
来时特意穿上一身大红,刀仔也选了鲜艳的颜色,为的是方便被人看到,现在情况彻底改变,需要隐匿。
“干什么?”刀仔看着他的举动,不明其意。
“肯定还有其他人。”牛犇回答道。
“我问你在做什么。”
“我去找找他的包在哪里,顺带做个标记给叶飞看。”
雪坡艰难,牛犇走的却很稳,原因在于鞋子;来时做的那么多准备没有白费,如果不是这双鞋,此前返回做局的时候,即便有刀仔掩护,他也很难避开那人耳目。
“快点准备吧,要打猎了。”
。。。。。。
。。。。。。
正文 一二七章:狩猎(二)
当初回应“换陪”问题的时候,牛犇说拉练对自己没有意义,大家都觉得他在吹牛,或者故意找理由推脱。然而实际上,牛犇接受的训练之多,连正规军人都无法相比。
就说打猎,它军人对搜剿行动的别称,也是军训的必修课,过去在牛山,胖子手上只有八个兵娃子,类似活动却没少搞,一年数次,次次玩出新花样。有很多次,牛犇怀疑这不过是胖子无聊时的恶趣味,嫌着也是嫌着,不如把他们撵到山里去玩儿。
作为大师兄,牛犇从一开始就胖子折磨的对象,早在十岁、身边仅爱娃一名伙伴的时候就开始玩类似游戏,后来他的年龄渐长,经验增多,胖子偶尔让他代替自己通观全局,监督拉练的效果。因此可以说,无论作为参与者还是观察员,牛犇称得上经验丰富,只是危险程度远不如这里,再就是环境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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