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君子挺累的,随心所欲才好。”这个念头一生起他便停下了脚步,几乎就要再转身,又想:“随心所欲也该有个度吧,伤了别人就有些不好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对我挺不错的女孩。”
他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耳边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唉,有贼心,没贼胆。”知道刚才的一切都被轩辕雪松看在了眼里,“这个千年老妖还真是无处不在。他既然闲得没事,不如去找他,说不定又能激他教我些什么。”
刚打定主意,隐隐听到一阵粗重的呼吸声,仔细一听,其间还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却是从凌空房里传来,当下飞身而起,只一瞬便遁进了凌空住的那间房中。
只见凌空盘膝坐在床上,两手均是食中两指相扣,捏着莲花诀,右手竖于胸前,指尖向上。左手于两膝间外翻,指尖朝下。
秦漠阳认得这是“金刚伏魔心经”的“坐忘”行功之姿。据说佛祖降世时差不多就是这个造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号曰: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只不过凌空此时双目紧闭,神色极为痛苦,跟“佛”的境界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凌空左腕上光彩流转,正是秦漠阳初学玄功不久时用来练习实战功法的那串念珠。光彩时强时弱,映到凌空的脸上,看上去有些狰狞。
秦漠阳因为对佛门淬炼肉身的修行方法不感冒,《金刚伏魔心经》那书他只是随便翻了翻,对于这门功法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见到凌空这时的样子,他搞不清楚是行功到了紧要关头的应有状况,还是行功不慎而将走火入魔,竟是一筹莫展。
不过凌空有超强的自愈能力,秦漠阳也不是特别担心,看了一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心想:“看你小子的造化吧。”
过了不长时间,凌空的身上开始透出金光,就如那晚在韦将军山上的情景。随着金光范围的增大,凌空的呼吸开始变得绵长,似有似无,他脸上也没有了痛苦之色,配上身周的金光,倒真有几分庄严宝相的味道。
秦漠阳猜想凌空已经过了凶险,正要起身离开,突然见到一抹白光从凌空体内透出。白色光彩将凌空包裹起来,迅速向外膨胀,很快就超出了金光的范围。金光被笼罩于内,渐渐黯淡,终于消失不见。
“这家伙练的是什么功啊?”秦漠阳看到这一幕,心中极为惊奇。他虽然感受不到真元波动,却能感觉到凌空身上传来的那股极为强劲的萧杀之意。虽说佛门很多功法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却如堂堂王者之师,而凌空身上这股力量则太过霸道了。
耳中隐隐听到一声惊咦,似是轩辕雪松所发,秦漠阳被眼前的奇景吸引,恍惚间听得并不真切,也无心理会。
终于白光散去,凌空从“坐忘”中回复过来,看到秦漠阳并没有太多意外,微微点了下头。
秦漠阳见凌空眸子中精光闪现,知他的修为又有了极大的进境,正要出言恭喜,不料凌空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透着不尽的失望。他将手腕的念珠取下,再拿起身边的《金刚伏魔心经》,捧到秦漠阳跟前,说:“多谢宗主美意,只可惜我练不成这门神功。”
秦漠阳不接,示意凌空在旁边坐下来,说:“我看你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修为大有进境,难道不是因为练了这门功法么?”
凌空把手里的两样东西放到几上,坐下来苦笑着说:“是倒是,只不过南辕北辙。我两晚练下来,禅功大退,再练下去,恐怕就入了魔道了。”
秦漠阳怔了怔,随后笑道:“你管什么禅功、魔道,实力强了就是王道。”
凌空神色黯然,说:“就怕这样练下去,魔心盛而灵智失,变得疯子一样。我在寺里修行时,师父不止一次的告诫过我这一点。”
秦漠阳不懂佛门功法,无法判断凌空说的这种情况,其发生的几率有多大。虽然很怀疑这些话是凌空的师父在忽悠人,但这么严重的后果,也不好再怂恿凌空练下去。想了想说:“你可能是太急于求成了,慢慢练说不定会好一些。”
凌空说:“‘金刚伏魔心经’,首伏心魔。我凭借‘菩提珠’尚且过不了这一关,可见再练下去也没什么用。师父说我魔心太盛,佛性全无,真是一言中的。”
秦漠阳听得暗暗摇头。凌空平时做事干脆利落,可每说到功法时,有些过于迷信他师父的话。也不知道他师父是哪个大和尚,能让他这么信服。
“你说这东西叫‘菩提珠’?”秦漠阳指着几上那串念珠问道,见凌空点了点头,又问:“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凌空说:“这‘菩提珠’是禅宗法器,是惠能禅师所制。里面有须弥幻境,是修炼禅功最好的助力。”
“这里面的小岛,还有岛上的那棵树,有什么意义么?”
“你进过这里面的须弥幻境?”凌空十分惊讶,“并且还见到了里面有棵树?”
“是啊。我最初进去的时候,岛上只有棵小草一样的东西。后来再进去,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树冠差不多把岛都盖起来了。怎么,难道你进去见到的情况不一样?”
凌空越听越是惊奇,感叹道:“原来你生有慧根,虽然从来没练过禅功,却比我要强了百倍。”知道秦漠阳不明原委,细细说出了其中的原委。
禅宗第五代祖弘忍禅师在选衣钵传人时,让门下弟子各举一偈语,以此作为判断众人修为的依据。弘忍的大弟子神秀是个极聪明的人,博通三藏经文。他的偈子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弘忍认为这一偈子虽然不错,却还没体味到真谛。
惠能见了神秀的偈子,微微一笑,提偈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两首偈子一比较,神秀着相而惠能无相,高下立判。惠能就此得了五祖的衣钵。
禅宗传法时,讲究顿悟,机锋教化都是明心见性之方,全是依人的本性而予以揭露。《金刚伏魔心经》只着重于“开光”、“明相”、“证因”这前三个境界,后面三个境界“无相”、“度劫”和“金身”只是略有提及。
秦漠阳开始时以为这书是残本,实际上后三个境界是靠修行者自己去顿悟的。“顿悟”说起来有些太玄,惠能有感于此,便制作了“菩提珠”,将无相参化于本相。
菩提珠须弥幻境中的那个孤岛,隐喻地便是方寸灵台,上有菩提树。若心魔盛,则幻境中生出相克制的方法,助修行者斩除心魔。菩提树由小而大,由虚返实,便是踏入了“无相”之境,这基本上是禅宗功法最难的一步。凌空在寺里修炼了近二十年,离这个境界还差了很远,所以在听秦漠阳说“里面一棵参天大树”时才会那么惊奇。
秦漠阳听凌空讲完,自己也很意外,但对于慧根之说却不太信服,越发觉得所谓“无相”境界和“丰元”相当。不过这里面还有个疑问,凌空说他自己只有“明相”修为,但其战斗力显然远不于此。这样看来,道、佛两门的各阶境界又好像对不上了。难道凌空也是修行的怪胎?
秦漠阳笑了笑,说:“你刚才提到惠能,我倒听过一个关于他的故事。据说他第一次拜见弘忍的时候,弘忍曾试探他说,南方人没有佛性。惠能反问,人有南北,佛性也有南北么?”
凌空一怔,说:“你的意思是……”
“佛说普度众生,人人都有佛性,这道理连我都知道。怎么可能单单你没有佛性呢?你师父的话,好好想想吧。”秦漠阳说着起了身,指着几上说,“这两样东西,你还是先留着吧。”
第67章 八方来
大多数的商铺初三都开始正常营业,理元堂也不例外人被安排在了储运部门,开始了他们新的工作。梁晓雅也在同一天,进入理元堂位于玄武大街的店面,开始了她的勤工俭学活动。
她在解了毒之后,就有了外出务工挣生活费的念头,秦漠阳趁机让她去了理元堂。这样可以让她避开玄门中的事。
到了大年初五,天空放了晴。多日来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融化,气温变得更低了。
下了拜贴的两家人虽然没说具体时间,但肯定不会像姜延和那样半夜就守在门口。早上梁晓雅走了之后,秦漠阳等人还有充足的时间进行一些准备。
这是秦漠阳第一次以先极宗主的身份接待高规格的玄门同道。娄聃岳对此非常重视,将先极别院收拾一番,又让秦漠阳换上了新做的青色长袍,就连凌风也给预备了一件。
秦漠阳第一次穿这种服饰,感觉有些别扭。好在身上穿的不是道袍,而且正值年节,穿这衣服也算是应景。这样一想,他的行动就自如多了。
三人拾掇好就在正厅坐了下来。秦漠阳看看左边的凌空,坐得一本正经,右边的老师兄娄聃岳更是一脸凝重,笑着说:“大过年的,别弄得这么紧张。等打发了两拨人,我请大家吃饺子。”
娄聃岳闻言微微一笑,说:“那定然要吃东阳门外老何家的。”
凌空只是点了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秦漠阳这几天里留意了一下,凌空从昨晚开始,又开始练起了《金刚伏魔心经》,看来那天对他的“忽悠禅”还是有一定的效果。
三人闲聊了一会,眼看快到十点,下了贴子的人却是一个都不见。秦漠阳渐感不耐,说:“架子真大,难道他们想来了直接混饭么?”
话刚说完,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昆仑门下姜延和,拜会先极宗主、各位道友。”
“这小子怎么来了?”秦漠阳心下诧异,望向娄聃岳。娄聃岳也是不解,摇了摇头,和凌空一起到了院门口去迎接客人。
原本今天是由凌空担任知客的角色,但因娄聃岳过去受过昆仑派的照顾,跟姜延和也算得上有些私交,便一同出去。秦漠阳这个宗主当然是端坐不动了。如果因为先极宗是小宗派便事事低头,只会更加让人看不起。既然是正式的玄门中的会见,秦漠阳以宗主之尊坐等,算不上失礼。而且苦尘虽然没什么名望,在玄门中排起来,辈份却不低。各大玄门至少在明面上还是很看重辈份这东西的。
“各位道友,里面请。”
秦漠阳听到凌空让客的声音,数了一下,昆仑派居然来了五个人。除了姜延和外,有一个脚步声竟然是汪菲的,更觉得奇怪。
不一会凌空和娄聃岳就把昆仑派五人请进了厅里。除了姜延和跟汪菲,剩下三个都是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而姜、汪二人也穿着古典长袍。
秦漠阳这时才站起来,说:“姜兄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啊。”
姜延和笑着说:“如此喜庆之事,我怎能不来呢。”说着带同身后四人朝秦漠阳恭身行礼。
秦漠阳被他说的有些莫名其妙,见他身后四人手里捧着礼盒,也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心想:“什么喜庆事?”脸上却不动声色,还了一礼,说:“姜兄太客气了,各位请坐。”
昆仑五人将礼盒交给凌空,在下首客位坐了下来。汪菲从进来之后,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秦漠阳一样。这时她便坐在了最后面,低着个头一言不发。
姜延和跟秦漠阳搭了会话,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跟他一起来的那三个道士他也没做介绍,看来在昆仑派中没什么身份,只不过是来凑数的。
秦漠阳应付了姜延和几句,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九宫山吕太安,特来拜会先极宗主及各位道友。”
“九宫山吕太安?我认识这家伙么?”秦漠阳不由扭头望向娄聃岳。娄聃岳知道他对玄门中人所知极少,凑近了低声说:“吕太安是九宫掌门的师弟,在九宫山辈份不低。”他话语虽轻,却瞒不过姜延和那些人。秦漠阳半路出家,姜延和是知道的,只装作没听见。
这时凌空已经将九宫山的人请进了客厅,一共三个人,上前向秦漠阳问好。吕太安身材不高,面色黑,很不起眼。他身后是两个年轻道士,手中也捧着礼盒。
秦漠阳站起相迎,说:“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见吕太安约摸三十五六的样子,不过玄门中人单看样貌是无法了
实年纪的。就像娄聃岳,已经近七十的人了,看上I岁。
吕太安脸上带着很和气的笑容,谦逊了几句,将带来的礼物交给凌空,在昆仑几人的下首坐了下来。
秦漠阳一边应付一边猜测九宫山这三人来的目的。看吕太安的样子,不像是为了卢群、徐昌隆那哥俩来找场子的。对方根本对那事提都不提,似乎毫无芥蒂。
过了一会,门外又有声音传来:“崆峒门下弟子拜会先极宗主及各位道友。”
秦漠阳听到这个声音是宋勉所发,虽然极感意外,更多的却是欣喜。闻言便想起身出迎。娄聃岳虽然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