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杉没有做无谓的客套,只淡淡说那我送你上车吧。白宇泽微笑回绝:“没关系。外面太冷了,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吧。过年再联系。”
临到门口穿好了鞋子,他却又迟疑着转过头来。冷杉就站在他身后,黑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白宇泽心念一动,良久垂眼轻道:“你……别太勉强自己。”
冷杉眼神柔和了几分,没有答话,只错身替他打开房门,随即扶着少年单薄的肩膀向前轻轻一带,唇畔浮现一丝极浅的弧度。
“……路上小心。”
房门合起的声音还在室内回荡,冷杉慢慢靠在门框上点起一支烟。
缭绕的烟雾里除了那个人愈发清晰的眉眼,再无其他。
当初的决定既是甘愿,到头来又何谈勉强。
我没有勉强自己。因为是你……
他拖着略为沉重的步伐向里屋走去,却在看见靳轲那张熟悉的挂着讥诮的脸时僵住了身形,脑内瞬间一片空白。
什么,他是什么时候……
“看来是忙着招呼客人,连我来了都没察觉阿。”青年饶是大冬天也只着一身干练的皮装翘腿坐在床上,望着门口表情霎时放空的少年恶质勾起唇角。“本来只想和你道个别,这下看来,好像还没那么容易完。”
无声息的站起身走到他眼前,靳轲抬手拔掉冷杉嘴边无意识叼着的香烟,浅尝辄止的咬了下他紧紧闭合的唇。……
已经不知是多少次了。背靠着柔软却冰冷的床垫,耳边响起男人随着动作幅度而愈发粗重急促的喘息。由一开始的满腔恨意,到现在只想闭上眼睛就此昏厥乃至人事不知。
并不是因为麻木习惯所以就不恨了。这个男人从过去到现在带给自己的所有屈辱,他迟早要他加倍偿还。刻意忽视那些细细掠过唇齿肌肤的温柔摩擦,自交合处源源蔓延开的热度也只会催生那份蚀心跗骨而已。
以往这种时候,他从不睁开眼去看他。但这一次,靳轲却忽的捏紧他的下巴,用力逼迫他睁眼。坚持了没多久,他知道自己若不顺着他的意思接下来绝对只会遭到更激烈的折腾。于是,他不情愿的慢慢掀开眼帘。
目光交汇那一刻,冷杉发现靳轲的眼神首度清澈,剥开层层阴霾暴戾,他想原来这个男人被情【嗯哼】欲吞噬时的眼睛竟和平日如此判若两人,很清洌,很年轻,很不可思议。
可那又如何。
他想要,却无法忽视这不寻常的违和感。就如同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对自己身体的贪图不过可尽归咎于那只名为欲望的野兽,但事后沉默坐在床畔时依旧会记得为半梦半醒的自己掖好被角。
所以说,那又如何。
高【嗯哼】潮时连各自体【嗯哼】液都被阻隔开的他和他就像极性溶剂与非极性溶质,永难相容。……
靳轲安静伏在他肩头喘息了没多久,又体力过剩的撑起上身,握住他一只手抵上自己滚热的胸膛,嗓音低哑。“……你要知道背叛,只能让我更加不会放过你。你,还有他。”
眼底的茫然剥落后是失温的冷漠。想抽回手来,他却不许。仿佛比往日更幽深的瞳仁此时没有了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诡谲难测,竟让冷杉有点难以招架。
“你——”手上所抵的心脏,好平静,是相信眼睛还是相信心,对自己而言,有什么所谓?并不在乎啊。了然,因而叹息:“……你在强迫我。我不能反抗。你赢不了,我不会输。”
眼前这个男人又怎会明白爱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他只知道世间万物不过分为两类:所有物和非所有物。不再中意的所有物便可随意丢弃不顾死活,而中意的非所有物哪怕强取豪夺杀人放火也要据为已有。
冷杉很清楚,他绝不会把自己交给这个男人肆意任他鱼肉。眼下这种暂时的、处于单方面胁迫下的肉体关系,也总有一天会迎来终结。
不知谁曾经说过,真爱是用来怀念的,越是失去越是眷恋。欲望是用来满足的,越是占有越想丢弃。
反正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为人所弃,并没什么所谓。何况这样肮脏不齿的孽缘,还是尽快干净利落的斩断为好。……
他忘了那天两人究竟在黑暗里僵持了多久,反正后来他是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农历十二月二十四夜,大雪封路。
宁子樾步履匆匆的迈进自家小区的大门,同时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八点零三。
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如此想着,他便加快脚步没入了楼道内的黑暗。
早在一周前姚绿就和他们几个说好了,小年那天一起到他家过。磨合乐队什么的其实不过是借口,主要是他爸妈之前恩恩爱爱的出发去大溪地旅游还没回来,大过节的晾他一人在家太无聊了。当然,此人的心情必定也正不爽得很。
要是专挑了这种日子迟到,绝壁会死的。
本来时间怎么算都有富余,白天他和林染又去市郊看了林洇,下午随便吃了点东西立马就坐车往回赶,谁知道雪竟然下的那么大,公路上堵得一塌糊涂,两人后来几乎是一路走回市里的。等各自分手后宁子樾想着起码得回家换身衣服再走,毕竟一天都待在墓地上,在这种日子直接就去人家里总归不太好。
然而就在他终于站在自家门口,已经将钥匙掏出来准备开门的时候,本应娴熟一气的动作却蓦地凝滞了。
为了防止被权儿四的手下找到蛛丝马迹,他的住处向来不固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暗自搬一次家。而这套公寓他一个多月前才刚搬进来,就连林染都毫不知情。
他很确定自己在早上离家之前就关闭了所有电源。那么,现在正从门里面传来的若隐若现的电视对白又是怎么一回事?……
……冷静。现在想退缩也晚了。他深吸一口气,只迟疑片刻,就走上前如常打开了门锁。紧攥着钥匙谨慎踏进光线昏暗的屋内,只微一偏首,就见正支着头侧卧在沙发上那个慵懒少年闻声抬起眼来看他,被电视柔光映亮的轮廓少了许多平日的嚣张与乖戾,一时间倒差点没认出来。
“你……”隔了好久才缓过神,宁子樾虽然意外,仍惯性的蹙起眉,愈发警惕。“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别板着个脸嘛。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住这儿。”苏扬这才慢悠悠的坐起身,黑暗里笑也不分明。“今天我实在是没处可去,就想着如果是你大概不会介意留我暂住一晚吧。”
宁子樾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沉默望着他,没有答话。
他知道他父母离异后便早各自有了新欢,除了按时打钱外压根没空管他,某种程度上和自己的状况倒有几分相似。今天过小年,再野惯了的孩子也该知道寂寞了。只是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分明已经闹得很僵,突然找上门来又是什么意思?主动求和吗?……
屋内安静了很久,苏扬大约是在等他的答复。宁子樾最终表情缺失的移开目光,脱了鞋向卧室走去。“……随你好了。我今晚在别的地方睡。”
不管怎么说,至少眼前这个人没有敌意,否则就算是试探也不必等到现在。
而苏扬闻言却没半分喜悦的皱起眉,不满的跟上去斜倚在门口,看他从衣柜里翻出干净衣服换上。“你不在家待着要去哪?找那臭小子去吗?”
宁子樾在家没有开灯的习惯,摸黑将最后一颗衬衫扣子扣好后,才平静答:“我去哪里,和你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苏扬冷冷勾唇,抬手抿了一口罐里的啤酒,双眸微眯。“今晚你要敢走,我后脚就敢叫人来端了这儿。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之前是在向你示弱吧。很遗憾,老子生来就不懂请求只会要求。”
说什么要求,那么好听。这种程度,已经是赤【嗯哼】裸裸的威胁了吧。
宁子樾本要去拿外套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轻声叹了口气。
快晚上七点钟的时候,苏扬毫不见外的进浴室冲澡去了,宁子樾则趁此机会在沙发上给姚绿发了个短信,说自己今晚发烧不能去了。对方先骂了一句混蛋,并在得知他并没有去医院的打算后十分不客气的问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半夜猝死。还没等回复,苏扬就在浴室里嚷着给他拿浴衣来。
“没有那种东西。”宁子樾淡定应道,只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T恤给他。
三分钟后少年表情不满的套着那件松垮的白T恤从浴室里出来,先瞥了沙发上的人影一眼,随后没好气的拎了啤酒坐到一边。宁子樾默然盯着电视没有说话,昏暗中时间仿佛变得愈发漫长。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你心里肯定恨透我了吧。”水滴顺着脖颈直淌进了衣领,肩头的衣料已经洇湿了。苏扬嘴上低道,双眼却并没有离开电视。“不管先前屡次对林染施暴也好,还是像今天这样威胁你也好。……你骂我,我也是不会还嘴的。”
宁子樾沉默。少年就又低低笑了一下。
“……也对。你向来都不屑于骂人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沉默就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讽刺’。”
转首凝视他片刻,宁子樾再次错开视线。“……你还不是一样。不是说过再也不想见到我的脸了么。”
微微语塞,苏扬随即低头自嘲的揉揉眼睛。“说到这个话题,我貌似还欠你一个惩罚啊。”
“……过去的事,我没兴趣再提。”
“你以为你只是心情好放了我一马,但我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接近羞辱的怜悯了。”苏扬在和他对话时向来一针见血,这次却在对方陷入更深的沉默后没再步步紧逼。
荧幕里的海底世界是绚丽的斑斓,小巧的荧光色泽在珊瑚丛内一闪一闪,铺了满屏的水蓝。冷光照打在脸上,眼睫和刘海构筑的阴影将少年的脸部轮廓打造得更分明。嘴边没有了方才讥诮的弧度,那种专注又落寞的姿态在不经意一瞥中让宁子樾微怔。
“……你来上我吧。”明明是严肃又郑重的语气,苏扬该是下了决心的,可声音不知为何却在凝滞的空气中轻到发颤。
宁子樾错愕的抬头看他凑近,单手撑着沙发背,手头仍未放下的啤酒罐危险地悬在身侧,半敛了眸子目光自下而上扫进他眼底。“你是不是一直在猜我今晚来找你的目的。现在,我告诉你了。”
“你……喝醉了吧。”困扰地蹙起眉,宁子樾不自觉地向后靠,抬手想把他推开。然而手才伸到一半,就生生滞在了那里。
少年正专注盯着他的脸,唇边噙着的那抹笑渐渐消退。他眼看着他一点一点靠近,神情已完全敛去昔日飞扬跋扈的棱角,轻缓的吐息透着酒香,呼吸相闻的距离下慢慢阖上了眼睛。
动作缓慢得就像一场勾引。不,确实是勾引。
被这暧昧的气氛蛊惑,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但立即条件反射地推开对方的肩站起了身。
手里的啤酒罐在传出液体碰撞金属壁的声音后终于失去重心“啪嗒”摔落在地,澄色的酒液从里头无声洒了出来。
僵持的时间也许只有几秒,空气却压抑的让人再难忍受。
“……我去洗澡。”除了暂时避开,他想不出眼下还有什么方法来掩饰那些微的慌乱。然而少年在他身后平静响起的嗓音又成功定住他的身形。
“觉得我是疯了吧。不过要说蠢事,两年半之前我的确还干过一桩,比这要蠢得多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
背影沉默。苏扬权当他默认了。
“如你所知,我苏扬之所以会形成如今这么恶劣的人格,家庭原因实属功不可没。大概是阴影实在太深了吧,我从小活到大,也只全心信任过一个人。然而两年半前,那个混蛋却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背叛了整个帮会,随后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那晚天正下大雨,帮里因为条子的突袭乱成一团,被擦枪走火当场击毙的更大有人在。由于那个人事先放出的消息,我一开始便趁着他们乱斗从里面逃了出来。可那时候即使逃过一劫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一夜之间好像连仅有的容身之所都没有了。那些虚无没有实感的东西我本是从没在乎过的,而当时到底为什么会那么痛苦,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被唯一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绝望吧。
“那晚我浑身湿透的顺着一条条街道走下去,一开始还抱着幻想,也许等他回心转意后就会回来,也许下一个转角就能再看见他向来淡漠却让人安心的脸。所以我一直走,走了整整一夜,只在遇到电话亭时停下来投一个硬币,想亲口问他为什么连逃走也不带上我。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早已经换了号码,一路走走停停的拨,却始终没有人接。
“后来我相通了。因为知道只要是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