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庸的人,也有一套难护尊严的权势的法子,那就是骄傲与凶残,他瞧到温一姑迟疑不走,两缕凶暴的杀光,立刻由双目中射了出来。
温一姑身躯一震,道:“属下这就去……”
她低着头快步离开大厅,片刻之后取来一个长方形的紫檀木匣,双手举过头顶,以极度虔诚的态度献给公孙冠。
公孙冠接过木匣,随手递给桃花仙子道:“这是本门权威的标志,有了它,本门自老夫以下都得听从你命令。”
桃花仙子道:“如果有人不听呢?”
公孙冠道:“除非他想作本门的叛徒,你可以立即下令将他处死。”
桃花仙子道:“多谢庄主。”身形一转,就待离开大厅。
公孙冠急道:“慢点,仙子。”
桃花仙子道:“你还有什么事?”
公孙冠道:“老夫能作的都已作了,仙子应该有一个交代。”
桃花仙子嫣然一笑道:“庄主,煮熟了鸭子还怕它飞了不成?”
公孙冠道:“话是不错,但老夫不喜欢拖泥带水,希望仙子做一肯定的答覆。”
桃花仙子面色一正道:“好,自今日起,我就是夜雨山庄的女主人,不过咱们的婚礼必须在完成三件大事之后才能举行。”
公孙冠道:“哦,是那三件大事?”
桃花仙子道:“第一是叱咤江湖,诛除异己。
第二是取得三空藏剑经,使本庄武功天下无敌。
第三是臣服诸派,惟我独尊,要天下每一个稍有名气的武林同道,都来参加咱们的婚礼。”
公孙冠呐呐道:“仙子,咱们……咳,办得到么?”
桃花仙子冷哼一声道:“为甚么办不到?莫非北圣一派徒具虚名!”
公孙冠道道:“这个……”
桃花仙子冷冷道:“别这个那个的了,咱们庄上的人员有没有名册?”
公孙冠道:“只有守夜轮班的名册,很多人没有包括进去。”
桃花仙子道:“那怎么行,一姑,传总管。”
温一姑应了一声“是”,同时向厅外高声道:“夫人有令,传总管。”
门外有人暴诺一声,轻快的脚步逐渐远去,片刻之后,一名面目精干,身材瘦长的红袍中年大汉走了进来,他先向桃花仙子主婢瞥了一眼,再向公孙冠抱拳一礼道:“参见庄主。”
公孙冠指着桃花仙子道:“见过夫人。”
红袍大汉双拳一抱道:“属下眭皖参见夫人。”
桃花仙子螓首微颔道:“眭总管不必多礼,柳桃儿年轻识浅,今后如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总管不吝指正。”
眭皖躬身道:“不敢,夫人言重了。”
桃花仙子道:“庄主,有两件事需要偏劳眭总管一下,你看可好?”
公孙冠道:“夫人无须客套,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桃花仙子道:“眭总管……”
眭皖道:“属下在。”
桃花仙子道:“请你立即造一份名册,包括庄主跟我在内,记住,名册内要注明每一个人的年龄、籍贯、武功,及特殊专长。”
眭皖道:“是,夫人甚么时候要?”
桃花仙子道:“今晚三更以前。”
眭皖道:“遵命。”
桃花仙子道:“还有,明日辰初,本庄所有的人员,除必须的守备之外,一律在练功场集合,无故不到者按庄规论处!”
眭皖道:“是,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桃花仙子道:“没有了,你去吧!”
眭皖抱拳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桃花仙子意兴阑珊的一笑道:“庄主,时间已晚,妾身要歇息了。”
公孙冠道:“我想请夫人移居上房,那原是夫人歇息的所在。”
桃花仙子道:“这个嘛……”
公孙冠道:“夫人不必顾虑,老夫这一向都睡在书房,不会干扰你的。”
桃花仙子道:“好吧!”
公孙冠道:“温一姑,快快去取夫人的衣物,夫人,请随我来。”
人生际遇难测,但像桃花仙子这样的必然不多,自然,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当然要沾沾自喜了,但小雯却给她一个冷水浇头。
“小姐,我真不明白……”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道小姐不知道这是在玩火?莫非夜雨山庄全部都是傻瓜?”
“哼,孙猴子十分聪明,他却逃不出佛爷的手掌心!”
“小姐凭甚么这般自信?”
“凭血玉宝刀,咱们只要持有这柄宝刀,连公孙冠的老命都捏在咱们的手里。”
“如果血玉宝刀不可靠呢?”
“你胡说些甚么?就算有人不要命,他也不敢甘冒背叛的罪名!”
“小姐,我总觉得……”
“好啦! 别说废话了,去瞧瞧是不是眭总管派人送名册来了。”
她没有猜错,的确是眭总管派人送来名册。
桃花仙子注重不只是这些,她对夜雨山庄的实力更为欣赏。
它的组合是这样的,除了庄主公孙冠、少庄主公孙旗、权力最大的就是总管眭皖了,他直接指挥擅用火器的神火队,擅使毒沙的青纱队,以及圣刀、铁牌等四队。这般夜雨门下,经过千锤百炼,每队五十名健儿个个都有不凡的身手,再加上他们的特殊技能,如若逐鹿江湖,将无人能够抵挡。
这四队还不能算作夜雨山庄的真正高手,二司、二孤、五行者才是最为可怕的人物,这是几个身负绝学的高人,虽然他们不姓公孙,永远当不到本庄的主人,但他们的一身功力也许比庄主还高。
除了这些就算温一姑,她是内总管,负责钱粮衣物的供应,及内部生活起居等事宜,她的手下也有男女两队,其中不乏杰出之士。
这是一股坚强无比的力量,如是投之江湖,必然会引起无边的风波。
但公孙冠只求苟安,无意进取,他以保持现状为得计,偏偏又情关难守,丧妻不过一年,他就在色字上栽了一个大斛斗。
现在夜雨山庄入了桃花仙子的掌握,她太兴奋了,一夜辗转反侧,就是难以阖上眼皮。
其实无法入睡的不只她一个,夜雨山庄面临如此严重的大事,其中自然有些忧心忡忡的人物。
最不安的是温一姑,她竟然移樽就教,气呼呼的找到眭皖的住处来了。
“啊,一姑,你倒是稀客,快请坐。”
“少来这一套!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存心?”
“什么存心?咳,一姑,别打哑谜,有话慢慢说。”
“你不阻止庄主将血玉宝刀交给那个女人,还必恭必敬的替她造名册,本庄数百年的基业,眼看要毁在那女人的手里,你居然无动于衷!”
“咳,一姑,你这么说就不对,血玉宝刀交给她我不在场,你叫我如何阻止?其实只要庄主一意孤行,谁都没有能力阻止,最后她血玉宝刀在手,向我要名册我能不给?”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让她为所欲为的发展下去。”
“别忙,一姑,这是一件大事,咱们必须集思广益,召集有关人员作详尽的探讨的。”
“那就事不宜迟,马上在你这儿讨论,最好连少庄主一并请来。”
“好的。”
蛙皖还没有成家,只不过三十刚刚出头,他住在第二进的东厢,也是他日常处理事务的所在。
此时这间东厢,聚集了夜雨山庄的重要人物,四周戒备森严,气氛严肃无比。
主持这项会议的是少庄主公孙旗,他面色有些苍白,精神有点萎靡,显然,他被郭子羽那两败俱伤的一击,受到沉重的内伤,如今伤势虽已痊愈,身体还没有全部复元。
他向四周流目一瞥,然后目注眭皖道:“眭总管,你将开会的目的向大家宣布一下。”
眭皖道:“是。”语音一顿,接道:“本庄屹立江湖,经过无数次的风浪,由于咱们的先人精诚团结,所以能够屡度难关,但本庄这数百年的基业,却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冷泉名列二司,是夜雨山庄颇具分量的人物,他是僵桂之性,愈老愈辣,不待眭皖把话说完,他就大声询问道:“是甚么危机?莫非有人敢对本庄之不利?”
眭皖道:“何止不利,咱们祖宗建立的基业,眼看就要拱手让人了。”
冷泉道:“在下不懂,总管说明白一点。”
眭皖道:“桃花仙子各位可曾有过耳闻?”
五行者之一的木右昆道:“在下见过此人,她是丐帮帮主沙璞的师妹,名列该帮五丐头之一,听说她在本庄作客,莫非她要对本庄不利?”
眭皖一叹道:“血玉宝刀已经落入她的手中,咱们夜雨山庄只得俯仰由人了。”
他此言一出,参加会议的除了少庄主公孙旗、内总管温一姑,全部面色骤变,有些甚至震惊得跳了起来。
夜雨三孤之一的姚娆,是一个徐娘半老的丽人,一幅黑色面纱,遮住她大半个面孔,显得神秘而冷酷。
他们原本就是神秘冷酷的,这等装扮只是更加强衬托而已。
在夜雨山庄,很少人能够见到三孤,更不必说跟他们交谈了。
但,姚娆终于说话了,虽然她的语音不带丝毫感情,冷得好像从寒冰地狱里发出来的,它却具有极大的吸引力量,使每一个人的注意力都投到她的身上。
“桃花仙子是怎样得到血玉宝刀的?是偷?”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也是与会者每一个人都急欲知道的,而且每人都跟姚娆的想法相同,认为那柄神圣而具有无上权威的血玉宝刀,除了偷,没有理由会落在桃花仙子的手里。
人们的目光在眭皖及温一姑的脸上流转,他们流露出一股焦灼而迫切的期望,希望由他们口内吐出一个是字。
因为血玉宝刀如是被偷,夜雨门下可以不顾生死的去抢、去夺,纵使是面对整个武林,他们也不会有半点怯意,如果是其他的原因失去,那就不敢想像了。
眭皖在人们期望下,终于答覆了,但他带来的只是极度的失望。
“是庄主亲手交给她的。”
“啊……”
“为甚么?”
“庄主这是甚么意思?”
惊愕询差别之声此起彼落,东厢之中立即乱成一片。
少庄主公孙旗眉峰一道:“各位冷静一点,本庄遭逢大变,咱们不能乱了阵脚。”
眭皖沉重的一叹道:“桃花仙子已是庄主夫
人,由她保管血玉宝刀并没有甚么不对。”
这又是一个惊人的消息,但与会者却目瞪口呆,每一个都噤如寒蝉。
原因很简单,在夜雨山庄公孙冠具有生杀权,桃花仙子既然是他的妻子,夫妇一体,做司下的又怎敢对她有半点不敬!
不必凭藉血玉宝刀,夜雨山庄除了庄主就得全听她的,如果她以刀施令,就连公孙冠也得惟命是从。
没有人敢反抗庄主,更不敢对血玉宝刀有丝毫违拗的念头,那么他们这项会谈就毫无意议了,除了俯首听命还能有什么选择。
不过公孙旗心雄志大,不甘雌伏,他向在座各人环视一眼,道:“各位是本庄的中坚,负有兴灭绝绝的责任,如今本庄面临重大的危机,各位应该殚精竭虑的想出一个自救之道。”
五行者之首的金瀛长长一叹道:“太难了,除非……”
金瀛是夜雨山庄的智囊,平时甚得庄主公孙冠的信任,瞧他言下之意,似乎目前的危机可以化解,只是他不说下去,难免使人着急。
因而公孙旗急道:“除非怎样?金老。”
金瀛道:“这个……咳,属下是说太难了,除非假以时日,也许能想出一个法子。”
夜雨山庄的智囊居然束手无策,这不仅使与会者感到气馁,也令这次会谈遭到彻底的失败。
雷声震撼大地,但却密云不雨,这是一个十分沉闷的天候,就像夜雨山庄大多数人的心情一般。
的确,在练武场上,立着黑压压一片人潮,别看他们人数不少,却像一些锯了嘴的葫芦,没有人吭出一声,也没有人喘出一口大气。
将台上左男右女,肃立着二十名抱刀少年,上方并列着两把虎皮交椅,坐的是庄主夫妇,他们身后还有四黄一绿五名少女,是庄主夫的贴身婢女。
此时庄主夫人一抬手,一名黄衣少女立即递过一本名册,庄主夫人接过名册再交给庄主道:“可以开始了,庄主。”
庄主道:“夫人说的是。”
他立起身形,向台上流目一瞥,道:“老夫慎重介绍,桃花仙子柳桃儿是庄主夫人,今后各位应将她视同本座,接受她的指挥,如有不听命令或阳奉阴违者,一律按庄规严厉论处! 眭皖,开始点名。”
点名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有少庄主公孙旗未到,他是因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