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来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准备。
我颓然回到宿舍,拿电话卡下楼打电话。打到沈芸宿舍,寝室的人说还没有回来。一连又打了三个,还是没有回宿舍。打第五个的时候,那边说刚才回来了,收拾了几件衣服又走了。我只好说谢谢,挂了电话。
晚上打电话到她家,接电话的是沈芸的妈妈,她说昨天沈芸打电话回来说是去通阳小姨家玩几天。她似乎还想问我什么,我赶紧借口有事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沈芸小姨家电话,沈芸也再没有来过电话,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彷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着沈芸消失,世界上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一夜我在电脑前给沈芸留了很多话,我希望她能够看到。
暑假我回家玩了几天,然后到通口跟着皓天练摊。当你深入了解一样事物之后,你就是知道它是多么的混乱不堪。通正街一带一如既往的龙蛇混杂,垃圾遍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新学期开始不久,龚平与薛晓梅的感情出现危机。事情的起因令人匪夷所思。
龚平骑车带着薛晓梅回宿舍的时候被一个骑摩托车的男生撞倒。龚平膝盖擦伤,幸未伤及筋骨。薛晓梅左手骨折。
撞人的男生是本校土木工程的学生,叫做雷建威,据说他老爸是九通某区一部门副局长,不知道为什么不出国,却在国内大学里面鬼混。他在学校气焰之嚣张无人不知,总是开着一辆雅马哈摩托车在校园里面横冲直撞,有时候开一辆白色凌志跑车上课。
薛晓梅被雷建威撞伤,龚平摄于他的家世也不敢怎么样,只是要求他赔偿医疗费用。没想到一向专横跋扈的雷建威居然爽快答应所有医治的费用都由他负责,而且还开着凌志把薛晓梅送到同济骨科医治。
如此几次,薛晓梅不但怒气全消,反倒对他心生感激,两人谈笑甚是投机,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龚平这才意识到危险。
龚平告诫薛晓梅不要再跟雷建威来往,不知道他有什么用心。薛晓梅却说龚平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龚平哑口无言。
之后,雷建威屡次以送薛晓梅去医院复查为由带着她四处兜风。我们越来越难看见龚平和她一起出入教室和食堂的身影,总是见到龚平在她出去兜风时一个人落寞地走在校园。
龚平长得帅,人也风趣,这在开学之初确实是巨大的优势。但是这些东西一旦面对跑车、高级会所、豪华酒店就什么也不是了。
无底深渊
一天,龚平请我和秦建到饭馆吃饭。我们三个各有心事频频碰杯,大家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伤。
看到龚平一言不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我和秦建对望了一眼,他示意我劝劝。
我说:“龚平,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要是觉得没戏了,早一点放手算了。”
“你们也知道,我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不是说一个书包一个随身听,烂了坏了就扔了。”龚平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酒杯。
“但是有些事不是你能决定的,太执着只是自找苦吃。”秦建插嘴道。
“我就这样放手我还算是男人吗,就算是没办法挽回,我也不会让姓雷的那小子好过。”龚平停下筷子一个劲地喝酒,满眼怒火。
我说:“算了,姓雷的家里头有权有势,你跟他斗占不了便宜,何必呢。”
龚平说:“有钱又怎样,老子豁出去了,有本事拿钱砸死我。”
秦建夺过他手中的杯子:“算了,今天到这儿吧,你喝醉了。”
龚平从桌上拿了半瓶酒说:“你们放心,我真没醉,我清醒得很。”说完,对着瓶口咕嘟咕嘟灌完。
我不知道龚平心里在想什么,他虽然说话有些醉意,但是我感觉他的内心确实很清醒,清醒得有点可怕。
不管我怎么表示悔改,沈芸还是不接我电话。我一打到她们宿舍,哀求她们宿舍的女生把电话给沈芸,她们都说沈芸不接。如果是沈芸接的,她一听我说话,就会立即挂断电话。我甚至开始假扮别人,一开始宿舍的女生会把电话递给沈芸,但是几次之后她们也都熟悉了我的声音,我一说话,她们就劝我:“还是找个机会当面跟她说吧。”
可惜沈芸见了我也是不理不睬,就想从来不认识我一样。我看着她强装平静的脸,知道她只是还在生我的气,她心里肯定也想着我,但是就是不跟我说话。我心如刀绞。
那一年的“十一”是我过的最难受的一个节日。我没有人陪,也没有地方去,成天躲在宿舍里上网、看碟、打游戏。
龚平还是痴心不改地每天打电话约薛晓梅。其实他们并没有分手,毕竟两年的感情不是薛晓梅有时候还会和龚平一起吃饭、自习、去图书馆。如果龚平打电话过去找不到人,薛晓梅十有八九是和雷建威出去玩了。一边是旧恋人,一边是官二代,谁处在薛晓梅的位置上都会犹豫不决。
龚平在找不到薛晓梅的时候,我们两个失意的男人就会跑到坡上的小餐馆喝两杯,这是我们除了发呆唯一可做的事情。
秦建和廖雨洁刚刚开始,有几个晚上我在女生楼下苦苦守候沈芸而不得见,却看见廖雨洁从楼上下来,走到花坛的另一边。秦建已经等候在那里。然后两人一起离开。
我失魂落魄过了五天假期,第六天傍晚我有联系上了汤梦君。
“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吃饭,然后再去逛逛,晚上很多人的。”汤梦君显得很开心。
“嗯,好啊,那吃什么呢。”我心里舒服了一些。
“我想去吃酸辣粉,你呢。”
“我?没想法,跟你去吃粉吧,介绍一家味道好点的。”
两人吃完饭,信步走在街上。汤梦君在那些卖小装饰品的店里,这个看看那个看看,显得很是兴奋,有时候回头问我好不好看,我哪里懂得欣赏,连称不错。
中百超市里面人山人海,很大一部分是学生,学生当中很多成双成对的情侣。我回忆起从前和沈芸在这里闲逛的情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陪着她再来,心里怅然若失。今天重游此地,身边是另一个倔强活泼的女孩,又是开心又是感伤。
我们玩得很晚。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汤梦君问:“你呢。”
“把你送你回去,我回校。”
“现在快十一点了,等你回去宿舍不是已经锁门了?”
“没事,把看门的大叔叫醒就行了。”
“人家会不会起来开门。”
“不开算了,我就在草坪上睡一晚上,以前不是没睡过。”
“要不别回去了,我陪你上通宵网吧。”
“你不累吗?”
“有点,舍命陪君子喽。”她调皮地一笑。
“还是找个旅馆休息一下吧,”我说,“女孩子熬夜容易老。”
“好啊。”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老板可能对学生情侣开房司空见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下开几间房,汤梦君迟疑不答,我吞吞吐吐地说一间。老板随即递给我一把带着门牌号的钥匙:“上楼左拐205,双人房,80块,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退房。”
我们先后洗了个热水澡,还是穿着白天的衣服,躺在床上。今天真是有些累,躺下来才慢慢感觉到腰酸背疼。
“你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吵架了。”汤梦君突然问道。
我愕然,半晌答道:“你都知道了。”
“你指的是什么,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你们吵架我是猜的。”她平静地说。
“我一直骗你,你不怪我?”
“你没有骗我,因为我从来没问过你,你不说,我想你有你的原因。”
“我不说的确是想瞒你,我也知道瞒不住。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会把我当朋友。”
“如果是我喜欢的东西,我不会因为有别人也喜欢就轻易让给她。我会做得更好去争取。也许结果我得不到,只要自己真正开心过就好。”汤梦君倔强地说。
“你不会觉得矛盾或者难过?”
“有时候当然会,但是只要我还爱他,我觉得值得,毕竟还是开心多一些。如果我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我想我会放弃。”
“你根本就不值得对我这么好。”
“值得。”
“为什么?”
“因为你从来不说你已经有了女朋友,你不是有意瞒我。而是你也在挣扎,在犹豫,对吗。”
“我——”我不知如何解释。
“你怕失去我,”她肯定地说,“我曾经希望你亲口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你不敢说,同时你也不敢说不喜欢,这就证明你在意我,怕失去我,你是爱我的。”
我侧身望着她的脸,她乌黑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我伸手去摸她的脸,滚圆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唇边,我情不自禁吻了上去,咸咸的。
第二天我们将近中午才起床。吃过饭,她送我坐车回校。我们在站牌前耳鬓厮磨依依不舍。远远看见驶过来一辆863。我说我走了,她说再吻我一下。我犹豫了一下,俯身吻了她的脸颊。
我转身准备上车,却发现车窗边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她正直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绝望。这是一张我永远都忘不了的精致隽秀、充满灵气的脸,她是我的沈芸!
别亦难见亦难
沈芸转过头去,我透过车窗清楚看见泪水汩汩流过她的腮边。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忘了上车,公交车停了一下又吐着青烟开走。
汤梦君问:“你怎么啦,怎么不上车。”
我失魂落魄地回答:“我舍不得你。”
我一回到学校就打电话到沈芸宿舍。接电话的是文琪,她一听是我,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将我大骂一通。她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不知道今天你们又发生了什么事,肯定是你对不起沈芸。我问她,她不肯说,她从走进宿舍开始一直哭到现在。你到底怎样伤害她,我们在一起两年我都没见过她这样。我原以为你是一个重感情、有责任心的男生,原来你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仗着自己巧舌如簧就到处哄女孩子,三心二意。上一次的事,沈芸早就原谅了你,她不跟你说话,那是装的,我看得出来,她碰见你装得好像很厌恶,但是每次看见你背影都会偷偷地看好一会儿。她昨天还打电话跟我说她忍得很辛苦,她准备回来就跟你说她其实不生气了,只要你像以前一样好好对她。怎么到了今天就变成这样呢。”
我听完文琪的话,悔恨就像一把电钻一寸一寸地穿透我的心,我哽咽道:“求求你,把电话给沈芸,我不求她原谅我,只要她跟我说一句话,就算骂我打我,我都不会说半句。”
文琪叹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沈芸现在这样怎么会接你电话,你还是想别的办法跟她解释吧。”
我颓然挂掉电话,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好像抽在别人脸上那么痛快。
我还有什么脸去跟沈芸解释,第一次还可以说是意乱情迷,那么这次呢,身不由己?被逼无奈?我如果能说出这样的话,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但是沈芸呢?我们一年半的感情就此烟消云散,像梦一样当做从来就没发生过?我们再也不会一起吃饭一起自习一起打打闹闹一起坐在江滩看灯光,我再也没有机会注视她调皮含笑的眼睛没有机会抚摸她清秀的脸庞没有机会把她揽入怀中问她淡淡的发香。曾经的一切都将永远舍我而去,甚至不久以后它会成为另一个男生的全部。那我的生活意义何在?
我一边想一边走回宿舍,只觉得身边的一切好像□□爆炸之后瞬间碳化,变成灰,然后一阵风把他们吹得无影无踪。
我在宿舍躺了两天,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去回忆哪些事,更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做些什么。秦建总是把从食堂带回来的饭菜放在我的书桌上,然后拍醒我摇着头离开。
第三天下午我请秦建到坡上的小餐馆吃饭,以报答他两天来的赠饭活命之恩。我去他们宿舍找他的时候,看见龚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正对着镜子侧过来侧过去看伤势。
我问道:“龚平,怎么啦,上次被小偷打的不是消了吗。又跟人干上啦。什么人哪,跟我说一声,我们瞅个晚上去阴他一把。”
龚平淡淡地说:“没事,自己骑车不小心摔了。”
我随口说:“不是又被人骑摩托车撞了吧。”
他不回答,我看出他脸上的不悦,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只好自己找个台阶下:“走吧,请你们到坡上吃饭,去不去?”
有免费的饭吃他倒是不反对,面无表情地说:“去啊。”
饭桌上,龚平只顾着自己吃喝,一言不发。我也不好再追问他鼻青脸肿的由来。秦建知道我们两个现在一团糟的处境,不知道应该聊点什么话题。这是我吃过的最沉闷的一顿饭,只听见三人喝酒和咀嚼食物发出的声音。
我打破沉寂问秦建:“怎么样,你和廖雨洁,看你们经常出双入对的。”
“算有些眉目吧,这事儿也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来。”
“祝福你们吧,终于走在一起,日久见真情。”我端起酒杯扬了一下。
“谢谢,我当然全心全意地对她,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这性格。”
“绝对成,我们都了解,在感情上你比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