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昕立正大声回答,“报告指导员,明白了!”
程昕背着全副武装和大家一起参加攀爬障碍的全项训练,各项目教官大概都接到了指导员的授意,对他“额外”的照顾,他可以加塞插队的往返多跑几次,才算完成一个项目的训练。众人一身轻快地看着背着行李、负重抱枪、栓着转头、系着水壶的程昕死狗般一遍又一遍爬过地雷阵、越过钉板山,第一次觉得,自己早晨对程昕的怨恨,有点过分了。
程昕晚上的时候是被陈墨和安宁拖回来的,他已经两眼涣散目光失神的只会以蠕动状态前进了。程昕目光无法聚焦的对陈墨说,“陈墨,你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吧,再这么折腾一天,我连自裁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墨含泪安慰程昕,“没事儿,四儿,明天不是障碍训练了。明天是30公里拉练跑,到时候我帮你抱着枪。”
程昕飞快心算了一下,30公里等于75圈,50公里就是150圈,就算自己平均以5分钟为一圈的速度匀速前进,也要整整跑12。5个小时才能跑完全程。
程昕泪流满面的对安宁说,“安大爷,你先拿根绳子勒死我吧。”
大家七手八脚的按住挣扎着要起来的程昕,“四儿,别闹了,有这体力你赶紧好好睡觉,明天你还有60公里负重呢。”
程昕死命挣扎,“不行,我一定得想办法弄点粉底来。”
连徐励这么老实的人都忍不住了,“四儿啊,你就先别臭美了,好歹熬过这个月吧。没事,你没变黑,就是有点红,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程昕吐血的心都有,“我不是要美白,我是一定得弄点咖啡色的粉底抹脸上,不然啥时候能熬到头儿啊。”
一般月亮,别样感伤。
那天晚上程昕抱着枕头一面睡一面流泪,期盼着明天永远不要到来。而林挚则安心快乐的躺在被窝里,觉得世界无限光明美好。
11
军训凉夏纪事月(下) 。。。
08 军训凉夏纪事月(下)
九月二十七日,晴转多云,天干物燥
几天的双倍训练下来,程昕每天晚上都以为自己大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然而事实上他的生命力却告诉他,自己正在逐步适应这种极限。每天都被操练的要死,可是居然也都坚持下来,程昕得了一个新的外号“打不死的小强”。
程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骨子里有一种执拗恐怖的韧性,要不也不能因为一件事,就跟他老爹整整斗法三年,半步不退。
在很多时候,他的这种韧性总被机灵古怪的小聪明给掩饰住。或者说不容他发挥自己的强韧,各种麻烦和困难在聪明面前已经退让解决。所以程昕以前没有机会来考验自己的耐受力和性格的坚持到底有多强,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可以。
大概是这种不放弃、不服输的精神打动了很多人,连严厉的教官们都从最初的轻蔑到逐步的认同,不知不觉的在接受着程昕。每次程昕半死的挣扎着完成其他人双倍的作业训练时,大家都猜他马上就会放弃,或者干脆以爆发式的反抗来拒绝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其实连指导员都在悄悄等待他爆发的时刻。
然而程昕让所有人都意外了,也许他会如同死狗一样落魄挣扎,也许他最后往往不是在跑而是在爬,甚至可以说是在蠕动,但是他从来没有停止。所以他总是在拼命完成之后,由同学抬着回去,而第二天又挣扎着出现在队伍里。从这点来看,连魔鬼指导员内心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兵的苗子,甚至偷偷让教官暗示程昕,欢迎他将来报考军校,部队需要他这样的兵。
这也是林挚所不曾猜到的,他曾以为这个喜欢抖着小机灵、冒失冲动,表面装乖,有着纨绔特点的菜包子程昕,应该被一击而跨。大概在这种状况下会出现两种情形:选择一是在超负荷的训练中崩溃嚎啕,以激烈的方式对抗制度,最后无理无情的被制度彻底打垮;选择二,则是消极抵抗,继续发挥他那狡诈百出的小聪明,想尽一切办法偷懒耍滑,虽能过关,却毫无尊严。无论哪一种都将会彻底暴露他那公子哥儿的无赖和虚荣。
然而程昕却坚持下来。用的是最笨的,毫无技术含量的坚持。并且通过这种强韧和毅力征服了所有人,这点是林挚万万没有想到的。程昕爆发出来的强韧、意志力、自控能力,让大家看到退却纨绔油滑之表的内在瑰丽之质,仿佛一个经过逐渐打磨而日益放光的钻石,从原先的浮华到现在的璀璨,总是不经意的就能吸引人的注目。
虽然程昕还是顶着那张晒不黑的小白脸,但指导员最近对待程昕的语气已经不自觉的柔和很多。而偷偷流连在程昕身上的目光,更是呈现几何倍数在递增着。
这一切程昕都丝毫没有感觉,他每天都在坚持和放弃的思考中自我博弈。放弃很容易,然而那是一种认输,程昕的信条是,人生可以被打败但不能不战而降,所以他所有的信念都围绕着坚持,坚持,再坚持。如是而已。
指导员正在办公室里写月度的总结,一声清脆的报告打断他的思路,“报告。”
指导员合上自己的教案,“进来。”
林挚推开办公室的门,立正报告:“指导员,今天晚上有紧急集合吗?”
指导员板起脸,严肃的批评林挚,“做好自己的工作,这是你该关心的事么?”
林挚回答的一脸奇怪,“可是,我方才听见好多同学都在传,说今天晚上有紧急集合。而且程昕同学还在告诉他们班同学今晚睡觉都不要脱衣服。”
指导员磨牙,“好,你去吧。”
等到林挚离开后,指导员恶狠狠地翻开教案,在上面用力地写了几行字。
程昕今天难得能提前完成双倍训练,撑着洗了一周以来第一个澡,看到床的时候他已经意识昏迷状态,临睡觉前他隐约看到床头叠好洗净的衣裤,迷迷糊糊想着陈墨和安宁是绝对没有这个心的,也就徐励还能真的帮点忙。
睡到夜半,最浓稠黑甜之时。
尖锐的警报忽然响起,程昕猛的从床上跳起,条件反射一样抓起床头的衣裤,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一面跑一面系扣子,去操场列队。
此时广播里已经在最后倒数三十秒,“30,29,28,……,3,2,1。”虽然程昕已经在队伍中列好,但是依旧有少部分迟到或者军纪不整的同学被拉到一旁,等待着随后而来的加罚。
过了最初的紧张,程昕在列队中忽然感到不对劲,自己裤裆下面有一股凉飕飕的冷气正在沿着大腿根从下向上爬,弄得他全身紧绷不自然。他尽力保持住身形不动,心中破口大骂:操,王八蛋,在老子内裤上洒清凉油,生儿子都没□儿,你缺了大德了。
指导员看着队列,“程昕,出列。”
程昕莫名稀奇的又被点名,只能一路小跑的到前面报到。
指导员阴森森的说,“既然你今天给大家安排了这场紧急集合。那就先做个示范吧,让我们看看你的夜间集训的成绩,并以此为今天及格的标准。现在开始!”
程昕听不懂指导员说什么,但他可看明白指导员按下秒表的意思。连忙转身就跑,单边桥、沙子坑,三步过桥,匍匐前进,动作标准。指导员露出难得的满意表情。
殊不知程昕此时越来越难受,清凉油刺激他的整个屁股都在不由自主的抽抽,而且今天的裤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紧,抬不开腿。
划过障碍索,到了徒手翻越2米板前,就看程昕一个跃起,单手就搭上2米板,然后借力抬腿——在静夜灯光下,只听见“撕拉”一声,程昕正在攀爬的动作不由得定格停顿。
在场几千双眼睛都看到程昕一腿搭着2米板的上沿,一腿瞪着侧壁,而他白色的内裤就在撕裂开的裤缝中远滚紧绷,若隐若现。
接着,就听见咕咚一声,程昕同学一下子就掉下来。
摔死我算了,程昕想。
九月三十一,晴空万里,月朗星稀
最后一次紧急集合,在紧张中开始,在搞笑中结束。程昕的内裤成为全校新生点评的焦点,并在今后十年内刷新着历届新生传颂的十大军训经典的记录。
军训,每个人的收获都不一样。逃避的人收获了哀怨,接受的人收获了磨砺,抵制的人收获了对抗,顺从的人收获了规则……,而程昕收获了坚韧,林挚收获了隐忍。
这天是他们在训练营里的最后一天,上午进行了大会总结,黑脸的指导员难得的对他们进行了颇为诚恳的表扬,而且通知说晚上有聚餐,是真正的聚餐,有肉有菜,不是白菜土豆的聚餐。学生们的乌拉声四起,女同学们开始眼泪汪汪的酝酿起情绪。
关闭了近一个月的的训练营大门终于敞开了,学生们开始商量着给教官们买些什么。结果还没等大家走出去,一摞题头格式俱全加盖公章签名的复印件,以新兵排长的名义发到各系各排各班。
主要内容是,聚餐任务更改,今天晚上的聚餐由食堂改为作训场,内容由聚餐改为篝火晚会。由学生自发组织筹办,分工合作等等。上面有详细的分工列表,什么机械系负责篝火,材料系负责场地,工业英语系维持秩序……,类目详细,具有极强的执行性。
学生们一看就炸营了,这太好玩了,比在看腻了的食堂里吃饭可有意思多了。连司务长都接到了这份通知,停下炒菜的大勺,开始在作训场帮着指挥搭篝火架子,开午餐肉罐头。
等到指导员发现外面气氛不对的时候,不仅仅巨大的篝火堆已经推好,周围连彩灯都搭了一半儿。指导员抓过一个学生问怎么回事,学生答了一句排长说要开篝火晚会,说完急忙跑着去搬凳子。
指导员怒气冲冲的在徒手架上找到正在观望的林挚。
那个时候,林挚背对夕阳,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徒手架上,远远看去,夕阳在他的身上打出了一道金色的轮廓,他整个人逆光而坐,仿佛一道寂寞的剪影,遥远的看着奔走嬉笑的人群,面露一丝微笑,仿佛在享受着,又仿佛在铭记着。
指导员愤怒的咆哮着,“林挚,滚下来!”
林挚看着指导员,从架子上跳下来,“指导员。”
指导员拿着那张复印件摔到林挚脸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假冒部队文件伪造公章签名,你胆子够大啊。不用经过地方,单军事法庭就能枪毙了你。你知道不知道?!”
林挚一点都不担心,“我知道。不过这个文件不是我发下去的。”
指导员咆哮,“那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想作死啊。你早都知道怎么不阻止他们,还在旁边看热闹,告诉你,单凭这条你也是个从犯。”
林挚不回答指导员,指着那些忙着搬椅子,还有一大圈围着司务长一起转动叉子烤肉的女生,“可你看他们多开心,我们用一生守护的,不就是这种快乐时光么。”
指导员顺着林挚的手指,看见司务长兴奋地对着那边在大盆里揉牛肉的男生说,“使劲用手抓,油要揉进去才好吃;哎,那边切肉的小心点手指头……;慢点转,转太快了烤不熟……;你们几个再去仓库把剩下的烤肉篦子都拿过来……”
“快点帮我抬啤酒箱子啊,沉死啦。”
“哎,同学们,这边的凳子缺两个人摆……”
“灯泡拧不上去了,谁递我一个螺丝刀。”
“汽油拿走啊,别放柴火旁边。”
“这些香肠放哪儿啊。”
“哈哈哈,土木的同学买了好多烟花,大家快去帮忙搬啊。”
“方才外语系的居然换了裙子,听说一会要表演舞蹈,临时编的,可好看了。”
“碳来喽,碳来喽,烤肉喽!”
“我们来了,还有需要人手的地方么。”
“啊,胖子讨厌死了,又来偷吃,快走开……”
“教官,我要跟你合张影。”
彩霞满天,炊烟袅袅。满地都是欢声笑语。
愤怒的指导员忽然觉得,这个未经同意的主张似乎也不坏。
天上的夕阳洒满半个天空,红彤彤的云彩华丽的流淌着铺开。天幕上从西向东,金色、红色、紫色到逐步渐变的青色、黛色,瑰丽无比的变幻着堂皇的颜色。夜幕就这样在傍晚最后的时分,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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