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葛可风曾经说过他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那晚就跟踪自己了,当时他是哈哈大笑了两声。现在想来却心酸的几乎流下泪来——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当时怎么就干了这样的事儿?
他完全可以等的,然而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了,一下子就闯进了自己的生活,仿如那燃烧着的三足金乌,从天而降,呼啸而来,将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早在燃烧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这才是爱情,发了昏一样,全世界满满的都是他。第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他,就算和客人一起吃饭,下意识里想到的却是他吃过了吗?他一面享受着他们的爱情,一面却清醒地知道,这把火早晚会出事儿的,最后不是他毁了葛可风,就是葛可风毁了他。
然而,感情上来由不得他,心里不断地劝说自己早点断了,却自看见他的时候就忘了,只想着一心一意的和他在一起。
幻想着可以构建一个只属于彼此的象牙塔、乌托邦。
——但是,经不得风雨,抵不住雷鸣,只销外人用力一推,他们的王国就会轰然倒塌。
他就这样冷眼看着,看着他的爱人费尽心思构建出来的玻璃王国“哗啦”一声,碎了一地的残渣。
眼中留下了泪,心中顿时缺了一块,还是这样冷眼看着,从不伸手,直到玻璃割破了他的手,看着他血流满地,转身离开,彻底斩断了彼此之间的情谊。
这些,他都看到了心底,可是,一动不动。
这是他的爱情啊。
…………
他把这些,絮絮叨叨的将给冯秋玫听,脸上还带着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最后,他说:“我爱他……”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化在空气里一下子就没了。
冯秋玫坐在他面前,泣不成声,颤着声问他:“……那我呢?”
过了许久,卓眠才接话,问道:“……我可以再向你求一次婚吗?你可以拒绝。”他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将手帕递给她,这种下意识的温柔此刻看来却有些刺眼。
秋玫脸上没化妆,清清秀秀的一个姑娘,就算眼睛哭得都肿了,还是很漂亮的。她看着面前拿着手帕的手,缓缓伸出自己的手,附住,小小声的说道:“可是我也爱你呀。”
再自然不过的事儿了,冯秋玫这一句话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葛可风,仿佛这个人从未在他们的生命中出现过。
风吹疏竹,雁度寒潭一般。
他们谈婚论嫁,就像从未有过裂痕。
一句“我爱你”,便抹消了一切。
葛可风回来之后还是照常工作,人却是以看得见的速度在消瘦下来,他本身就不胖,最多算个健硕,这点时间看来却实实在在是瘦了。他母亲看在眼里,多少猜到了大概是与卓眠有关的,只是儿子不愿意说,她也不忍心问。
于澄艺终究没有和葛可风离婚,倒不是说两人之间的感情出现了什么变化——这两个已经是公开的不合了,不过是两个家庭都反对罢了。到了他们这个份儿上,想离婚是很不容易的事。葛可风仍旧住在他自己布置的那栋房子里,于澄艺也仍旧住在二环的房子里。
都不约而同的不再提起离婚的事儿了。
于澄艺早先就猜到两人迟早时要散的了,一直都抱着看笑话的姿态去看着两人。真的等到两人分开了,她却笑不出来的。
葛可风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就算这两个人分开了,也和她没关系。等到她听说卓眠打算结婚的时候,反而是在同情葛可风,隐隐的,还带着怒气。
不过转念一想,就把这些都抛到了一边,这些又关她什么事儿呢?
她以为,她已经完全放开了,可是,一旦遇到了事儿,她才知道,只要她还爱着葛可风一天,她就永远不可能放开。
那个时候她正以葛夫人的身份陪着葛可风去香港考察,两人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她趁着考察期间的空余时间找到了香港的那家绿岛咖啡馆。
外头熙熙攘攘,热闹得很,九月的阳光很烈,心情仿佛也好了起来,她打法警卫员坐到另一张桌子上,自己低头在那儿翻着咖啡馆里头的留言簿。
簿子首页上只有一句话,手写的花体很好看:世间的传奇都大抵如此。
她想,到底还是落了窠臼。
正想微笑,一抬头就看见了葛可风,正惊讶着,就看见卓眠也进来了——仍旧是两年前的样子,风流雅致,温润如玉。
心中突的就是一跳,她一面制止警卫员起身,一面接着花草掩映,看着两人。
——这儿的座位靠背很高,临位之间都看不到,她趁着两人点餐,坐到了他们边上的一个位子上。
她听见卓眠说:“这次过来我就是想见见你。”
“秋玫知道我来找你……”
“最近过得好吗?我听说你和你妻子一起来的,来见我不要紧吗?”
絮絮叨叨的,她听见卓眠一直在说话,葛可风却一直沉默。
好一会儿,她又听见卓眠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到:“我得了白血病……”
“嘭”杯子落地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可是只能看见高高的靠背,忽然的,她就哭了,他和她明明坐的那样近,却自始至终都被一堵墙隔着,他瞧不见她,她也看不见他。
她听见葛可风慌张的声音:“为什么会这样?”声音里透着仓皇与恐惧,紧张与胆怯。
她想,他还是在爱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人在吗?
☆、何处归去
访问期不过就是12天,扣掉必要的出席,也就一两天的时间算得上自由,然而,就这点时间,于澄艺几乎就没有再看见过葛可风。
她在咖啡店遇见葛可风的事儿他不可能不知道,身边的警卫员都是挂在他名下的,她所有的依仗不过就是他的夫人,那些人万万没有瞒着他的必要。
倒不是惊讶葛可风连个招呼都不给自己打一声,两人之间除非必要早就连话都没了,只是惊讶卓眠这边一示弱,葛可风就完全心软了。
不过,也难怪了,白血病嘛。
与此同时,葛可风其实就在于澄艺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这本来是卓眠定的房间,葛可风自从知道了他的病之后就搬过来一起住了,只不过叫人瞒着了,所以于澄艺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卓眠的精神一直不大好,他是瞒着家里从医院出来的,直到昨天才和家里通了电话,整个人都是恹恹的,除了吃点东西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发呆和睡觉。
两人分开的两年时间里,葛可风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爱他了,可是,当他一身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竟恨不得以身代之。
这个时候卓眠刚刚做完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巩固治疗,第一阶段的危险期算是过去了,只是这个病没个准,应该时时待在医院里的,可是他偏偏就这么来了,只说一句“我想你”,听得那个就溃不成兵了。
他是急性白血病,并不是没有救,也不是一定能治得好。整个人的生气却像是一下子就没了似的,有时候葛可风看着他,却觉得人随时可能消失。
东西还是努力地去吃,人却是不由自主的瘦了下来,葛可风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一个孩子,轻的不像话,自个儿的心也就跟着颤了。可是,就是这样了,卓眠还是很好看,有时候他瞧着卓眠苍白皮肤下的青色都忍不住想吻上去。
卓眠这一点倒是和以前不同了,在以前两人除了上床、接吻,彼此之间的肢体接触并不多——或者说,卓眠一直是有些排斥的。然而,现在卓眠不禁不会抵触他的体温,甚至隐隐的还会腻着他,真真一个孩子似的。
他陪着他,彼此之间都不提两年前的事儿,装得像是从未分开过。
然而,心里又都明镜似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他已经是冯秋玫的丈夫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坐着飞机来看他的卓眠了。
葛可风心里都明白得很,他甚至觉得卓眠也就是一时冲动才跑过来的,真要等他冷静下来或者说只要让他在S市待上两天,他就会后悔现在做的事儿了。
心里不是不难受,可是看着他躺在床上的样子,心就软了。他才28岁,还不到而立,又想到自己28岁的时候刚好是娶于澄艺的时候,当时也是顺从家庭,顺从社会,不敢反抗。
就当……卓眠比自己年轻,做错了事儿吧!
这样想着,看着床上的人,当初的恨似乎就消了一半。
葛可风虽然千万般的舍不得卓眠,到了时间也是要分开的,卓眠这个时候跑到香港卓家已经翻了天了,再说他的身体也真的不允许了,必须的马上就回S市。葛可风一面心疼着,一面把他送上了飞机,直到看着人坐在位子才满心不情愿的离开。
他现在其实是动用了人情才进来的,等到他从入口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他自己也该登机了——当然,是去B市的。
旁边跟着的警卫员见葛可风还站在这儿,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书记,咱们先去房间里吧……”按照葛可风的身份,机场会专门开一间候机室的,只是为了送卓眠他才到了这儿的,现在,于澄艺还在房间里等着他。
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向候机室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还在担心着卓眠,生恐飞机上的服务人员照顾不周,怕人受了委屈。他一会儿想不知道他的胸口疼不疼,一会又想着他头晕不晕,一直走到了房间门口,才反应过来。
他侧着身子,透过通道对面的一块狭窄的玻璃看向天空,他想:真是迷了心窍。
卓眠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就醒来了,迷迷糊糊的觉得渴了,张口就叫道:“……可风。”可是没人应他,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原来葛可风并不在身边了。
想着人不在了,也懒的叫人送水了。
飞机降落的时候他的胸口疼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等到出了机场,他也没打电话给谁,直接叫了出租车去了医院。
他来到医院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四点的时候冯秋玫就来了。
这几天她显然是急坏了,此刻见到卓眠安然的躺在病房了,心下就是松了一口气,同时,眼圈儿也红了。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么个时候非要去香港,肯定是去见什么人了。
她没想到,都断了快两年了,反而又在这个时候联系上了。生着这样的病还非得去见面,想也知道是动了真感情了。
她坐在他身边,瞧着他日渐消瘦下来的脸颊,忽然觉得,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这两年来,两个人来来回回,到现在还是没理出个头绪来,她本来想着,也许他是爱自己的,毕竟他是愿意娶自己的,可是,时隔两年,她也知道,他们顶多就是这样了,再进一步就难了。
是了,他是乐意娶她的,然而,也不过是这样罢了。
他总是要娶一个人的,自己只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她几乎费尽了心思,却不能把他的心拢住。
可他又做的那样好,整个儿的一个模范丈夫,她惯来不是个会抱怨的人,就算是有这个心了,也挑不出刺儿来。
冯秋玫叹了口气,轻轻地将自己的手附在他的手上,记忆里这只手总是温热而妥帖的,可以将自己的手拢起来,而现在,它就这样无力的搭在被子上,凉的,骨骼突棱,仿佛全然无了生机。
如同他们的爱情,昙花一现,如今徒留满地凋落的白,凄凉而仓皇。
莫说风吹雨打了,便是小心翼翼地护着,都不过一夜的光景。
她本来以为只要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这些爱情就会逐渐变成亲情,他们会慢慢的长成一棵树,根枝交缠,密不可分,他们的叶在空中交汇,如同根在地下交握,他们可以一起经历风雨雷电,一起欣赏雾霭朝霞,他们会有孩子,流着他的血,长着她的骨,他们会为这个孩子撑起一片天空,他和她一起。
然而,不过短短两年,他就倒下了,兀自留着一个她,孤单单的站着。
说到底,他们终究没有长成一棵树。
他和她,终究是两个独立的存在。
她爱他,可以为了他委屈自己,可以为了他改变自己,然而,他的离开却不会带来她的死亡,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是她的,所以,她不曾依赖过他,只是爱他。
一种献祭般的爱情。
冯秋玫慢慢低下头,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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