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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温莨和玄风都猜错了，尹湫曜才不是顾着面子委屈自己的那种人。 他是心烦，莫名其妙地心烦，没有来由，找不到源头。逃离小梅庄那晚还不觉得什么，回来之后，重新面对温莨和玄风，就怎么都觉得有些不顺眼。 总觉得，不想看到这两人，但真看不到，又特别想把他们叫来，等这两人出现在视线里，那种厌烦又从心底冒出来。 尹湫曜隐隐觉得这跟上床有关系。他偷偷盯着玄电玄雷看过，似乎没有这么烦，但为免重蹈覆辙，尹湫曜决定在没有找出源头之前，谁也不要，不然鬼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更心烦。 所以，当春堂主提出光雾山之行时，尹湫曜毫不犹豫地就点头了。出去散散心或许也好，近日他连饮食也是十分注意，身体里那股邪火怎么也压不下去。若不是曾经有过禁欲的经验，尹湫曜根本不敢这么有信心地忍下去。 他的确生了一副淫‘荡的身体。这令他觉得无奈。 尹湫曜将玄雨留在了教中，只带了玄风和玄电玄雷两兄弟，鬼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决定。坐在马车上，尹湫曜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秋景，心中矛盾又煎熬。 到底要不要？ 一路这么煎熬着到了光雾山，当晚住在棾教名下最好的一家客栈里，吃晚饭时，尹湫曜突然要了一碗银耳汤，店里本没有这道菜，只能立刻让厨子现做，等端上来时，尹湫曜已经吃饱了，抬手一推，对玄风道：“你喝。” 玄风最近总被他训斥嫌弃，这会突然有些受宠若惊，老老实实端起来几口喝了。完了，尹湫曜问他好不好喝，玄风回答不错，然后就没了下文。尹湫曜好像笑了笑，又恢复往日那种不理人的态度，独自回了房间。 玄风守在门口，心中滋味很苦。半夜，尹湫曜又起来了，推门看玄风还守着，也不理他，径直下楼去了空旷后院，玄风一路跟随，但只敢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教主讨厌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种不耐烦时时刻刻写在尹湫曜的脸上。 玄风无数次回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是观音洞那天他赶到得太迟？教主脱力虚弱的样子只有他和温莨最先看见，因为跟冷俨打得太辛苦，所以才埋怨他们不够尽力？ 若是如此，玄风只有自责，保护教主本就是他的责任。教主因此厌弃他，是天经地义的。 直到尹湫曜练完剑回房，玄风才回去睡了一会。天刚亮，又起来安排上山的事情。尹湫曜起床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待他慢条斯理收拾妥当之时，门响了几声，玄风得到允许才进去，手上端着一个食盘，一样样放到桌上，尹湫曜放下梳子，转过头去，小圆桌上粥菜精致，还有一碗银耳汤。 尹湫曜记得曾经交代过，这些事情让那两个小丫鬟来做就好，不必风使亲自动手。 显然玄风没有听话，尹湫曜也懒得说他，直觉告诉自己，对他和温莨是越冷淡越好。 尹湫曜先尝了一口银耳汤，才动了筷子，玄风立在一边，把他爱吃什么全都记在了心里。 金秋十月，光雾山的红叶果然灿若云霞，像画师在上等宣纸上用朱砂描上去的一般，美得不似人间景致，看得尹湫曜心神皆荡。一行的几人也都沉醉其中，一路上欢声笑语，好不惬意。 玄风一人默默走在教主身侧，尹湫曜看到哪里，他也看到哪里，玄电和玄雷不时打闹几句，他也不像往常那样参合。 尹湫曜高兴归高兴，却几乎不怎么讲话，就是看着下属们热闹，跟看戏似的，暂时将那些烦恼忘记了。走了大半路程，上山的路越来越窄，寻常人来这光雾山只到下面两个山头，这最高处因地势陡峭，不易攀爬，很少有人上去。 但也不知前任那位教主偏好此处的艳丽景致，又爱山顶的清净，竟然在上面修了几间房屋。来这之前，玄风就命人提前打扫，备置妥当，只等教主一上去就能休息。 红枫长得茂密，又罕有人至，前面山路拐角处几根红艳似火的枝条一直伸到了路中间，几乎将狭窄石径拦断。 玄风快走几步，越过尹湫曜，到前头去将那些枫树枝挑起，留了一人高的位置出来。此时已是正午，秋阳当空，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透下来，穿过层层红得似血的枫叶，斑斑驳驳地洒在玄风身上。 尹湫曜本低着头看脚下的山路，抬头的一瞬间，玄风侧着的身影就投进了眼里，一瞬间心好似猛跳了几拍。 不由想到，玄风这小子其实蛮经看的，尤其那一身玄黑，衬上这如火红枫，真是别有风姿。 玄风毫无知觉，只等尹湫曜走过去了，才将举起的树枝放下，后面玄电不小心被弹了一记，又是一阵嬉笑怒骂。 尹湫曜经过那拐弯处时，顺手折了一根从玄风肋下探出来的枝条，约有巴掌长短，上面五六片红叶脉络清晰，鲜红可爱。一路拿着这根枫树枝爬上山顶，在崖边站住，俯眼看去，满目云蒸霞蔚，如火似血，美艳不可方物。 尹湫曜看了一会，道：“都说刀山血海可怕，我觉着若血海是这幅摸样，我倒宁愿潜下去游上一游。” 玄风听了他这话，不知怎地心里冒出一股不祥之感来，便道：“这会日头重，看起来太红了些，若是清晨或傍晚，便不像血海，倒更秀丽一些。” 尹湫曜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离住的地方还有多远？” 玄风道：“就在上面。”回头朝崖顶看了一眼，尹湫曜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条铁链自上而下将他们所站之处与上面连接起来，除此之外别无它路，那崖壁陡直无比，只有数株红枫夹在山缝之中错落而生。 “真妙。”尹湫曜说完，将手中那根枫枝往玄风怀里一丢，一个跃身，稳稳站在那铁链之上，玄风连忙接住那根树枝，小心揣在怀里，和玄雷玄电一同跟上，其余弟子就在此处折返。
第二十一章
山顶上一个是小院的模样，茅草屋檐，青石砌墙，正中三间主屋，左右各傍一间耳房，四周山石嶙峋，红枫围绕，倒有几分山野雅居的味道。 尹湫曜亲自推开两扇院门，，当先一步迈入院中，前后打量一番，很是满意，不禁回头看了眼玄风，朝他微微笑了笑。 玄风心如鹿撞，这是两个多月以来，尹湫曜第一次给他这么好的脸色，待众人跟着教主进了正屋，才忍不住摸了摸揣在胸前那根枫树枝。 若这是你送我的多好？ 可那，不过是痴心妄想。 山顶幽静，傍晚时分，尹湫曜只需坐在小院的石凳上便可将满山满谷的红叶收入眼底，几阵秋风吹来，卷来几片落叶，立在一旁的玄风看着那些叶子打着圈儿掠过尹湫曜的衣襟，擦过垂荡的头发，心中一动，伸手从风中捞了一片，夹在指间，悄悄摩挲两下，似有余温。 尹湫曜自然瞄见他的动作，头也不回地朝他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交出来。玄风愣了一下，没料到教主竟然这样严厉，老实将那片叶子放进他手心里，垂首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尹湫曜收回手，看了看那片叶子，突然笑道：“挺好看的。可惜存不久，不然真想带一些回教里去，插在花瓶里，一定好看。” 玄雷咕哝道：“好看是好看，就是这山上太冷了点。” 尹湫曜扫他一眼，道：“那就生火。”这山上景致太合他心意，不多住几天枉费了这般绝美风光，也辜负了玄风一片好意。 想到此处，尹湫曜将那片红叶举到眼前，两指搓着叶柄来回旋转，侧头看过去，正好衬上玄风那身黑衣，尤显得凄艳如血。 尹湫曜十分喜欢这样浓重的颜色，黑得纯粹，红得张扬，没有半点含蓄。 秋日的夕阳格外鲜红，山谷映着阳光泛出一层炫目的红晕，如梦似幻地浮动在每一寸风里。转目看向玄风，那人却怔怔地看着自己，目光相撞，心中都是一跳。尹湫曜别过脸去，心头那股烦闷又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令他想也不想冷冷开口道：“还不去生火。晚上我要吃银耳汤，去带上来。” 从山顶到山下几十里，白日里也需几个时辰，眼看就要天黑，光线朦胧不清，更不好走。玄电同情地看向玄风，正要上前一步，还没开口，玄风就一颔首，应道：“是。属下这就去。玄雷你去生火烧水，玄电你陪着教主。” 这山上本就备有吃食，尹湫曜偏要为难他。等玄风走后，尹湫曜才察觉到这似乎并不是自己本意，若是不想看到玄风，让他走便可，为何要让他去买银耳汤？ 这些心思他连自己都搞不懂。等玄风买回来时，天已黑尽，尹湫曜坐在自己房里，接过那碗尚有余温的银耳汤，故意不去看玄风，抿了几口，却觉着怎么也没有早晨在客栈里吃的那个味道，把碗往桌上一放，冷淡道：“放着吧，明早再热给我吃。” 玄风一句话没说，将碗端起来收进食盒里，告辞出去了， 尹湫曜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半天合不上眼，心中那些纷纷乱乱的东西搅成一团，一会想起温莨，一会想起冷俨，一会想起玄风，连玄电玄雷都跑来晃了一圈，最后迷迷糊糊什么也没理清，心烦地踢了一脚被子，侧身看着黑漆漆的墙壁才入了眠。 次日，起了个大早，玄风掐着时间，等教主洗漱完毕，敲开门送来了银耳汤。尹湫曜低头喝汤，一眼没看玄风。 日出时的光雾山别有风味，黑山怪石，薄雾轻纱，被那冷风一卷，显出下面一片云海，万丈金光铺射其上，层云卷浪，红枫摇曳，如沧海涤红绫，美得令人惊叹。 尹湫曜向来是个藏忧不藏喜的人，一时兴奋，拉着玄风的手就朝那山崖下扑出，凌风而落，双脚稳稳站在铁链之上。玄风功力不及他，猛被这么一带，差点没站稳，尹湫曜稳稳将他手托住，头也不回道：“跟紧我！” 说完扯着玄风在铁链上飞奔而下，到尽头之处，足尖一点，借力腾空而起，竟是朝那片云海红枫扑去，玄风惊出一身冷汗，还未来得及开口喊教主小心，就觉得一股力拉着他朝上跃去。 玄风轻功不弱，忙随着这股力道攀沿而上，随着尹湫曜一齐落在一根粗壮树枝上，那树枝被他们踩得轻颤，抖落红叶无数。 “玄风，你看，这里美不美！”尹湫曜此时只觉身在血海红云之中，满目的艳丽刺得他兴奋不已。玄风却痴痴看着教主的侧脸，一眨不眨地道：“很美。” “哈哈哈哈！那就再带你去看更美的！”玄风还未回神，又被尹湫曜扯得飞了起来，几个腾落又换了个地方，层林尽然，水声淙淙，恍然若人间仙境。 “若是能把这美景留住就好了。”尹湫曜转目看着玄风，眼中光芒灼灼，烫得玄风心头一热，脱口而出：“教主……” 尹湫曜却不等他说完，仗着内功深厚，又扯着玄风在这满山枫林里腾跃起落，饶是高手，在这毫无预备之中受这般折腾也受不了，被人拉着毫不知情地上腾下落，与自己运轻功是两回事，七八次以后，玄风便受不了了。 “教……教主……呃……”一口冷风灌进喉里，本就头晕脑胀的玄风差点吐了出来。 尹湫曜早知道他受不了，就是想看他能忍多久，此时落在半山一处狭窄山壁上，脚下就是千尺深谷，玄风捂着喉哝呕出一口酸水，大喘着气靠在山壁上，眼角都红了。 尹湫曜在一旁看得恶意横生，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喜欢欺负玄风。此时看他这副样子，心里痒得厉害，岔开双腿，将玄风压在山壁上，一口亲在他脸颊上，笑得如调戏良家子的地痞。 玄风心里翻江倒海还未平息，又被这一吻打得神魂不清，教主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呼吸就在耳边，那体温如春天的野藤，不容抗拒地窜进每一个毛孔，逼得他毫无躲藏之地，脸上腾地飞了两片红霞，呼吸也粗重了两分。 尹湫曜定定了看他半晌，突然移开，抬头看着上面陡峭的山壁，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竟是将玄风一个人留在这里。 尹湫曜上到山顶，玄电玄雷从他们跃下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此时见教主一个人上来，忙紧张地上前问道：“教主，玄风大哥他……” 尹湫曜皱眉不语，本想调戏玄风一番，没想到心里那种烦躁又浮上来，胸腔里那种震还尚未完全平静，不耐道：“在下面。” 玄电玄雷一听，就知道玄风没事，暗暗松了口气。 玄风上来时，约莫已过了两柱香时间，尹湫曜呆在房里一直没有出来。傍晚时，突然道：“明日下山，回去。” 玄风一愣，这山上备置的东西够用上七八天，没想到教主竟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