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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九月初三，尹湫曜灭了扶柳山庄，除了小孩和女人，全部杀光。深秋的风撩过他颈边的白狐毛，紫色披风轻轻飞扬，长剑甩落一行血迹，尹湫曜一个弹指，山庄匾额应声落地，清脆裂成了两块，“与我棾教作对者——死。”“教主好大口气！”点苍派掌门带着上百号人从四面围了上来，尹湫曜不慌不忙转过身，背着山庄大门，一个个看过去，这些人都挺面生，只能从打着的旗号上看出来，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一个不少。“让各位久等了。不好意思，在下动作慢了点，各位送的这份大礼真是——好慷慨。”尹湫曜半侧过身，看着血洗过后的扶柳山庄。点苍派掌门立刻大声道：“魔教妖孽，信口雌黄！我等收到消息快马加鞭赶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扶柳山庄已经……今日，我武林正道就要在此地主持公道，剿灭魔教！”尹湫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掌门真是会编故事。这话除了你们自己，谁会信？可怜这扶柳山庄上下几十口，给你们做了垫脚石。”少林派主持口念佛号，上前两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尹湫曜笑道：“和尚，你这话该对你自己说。出来杀人还谈什么立地成佛，笑死人了。都说你们出家人不打逛语，怎么一开口就是谎话呢？”圆通大师道：“尹教主，你背后的几十条人命可是你魔教所为？”尹湫曜道：“是。可我也有话问你，老和尚。扶柳山庄以藏宝图为由灭我茆泉宫可是事实？”圆通道：“阿弥陀佛。也许另有恩怨。再者，藏宝图一事，本就是你棾教过错在先。”尹湫曜目光轻蔑，道：“茆泉宫与扶柳山庄从无交集，何来的恩怨？扶柳山庄的秦庄主口口声声说茆泉宫有藏宝图，现在茆泉宫连只狗都不剩，那这藏宝图的线索岂不是应该就在这扶柳山庄中？我才杀了人，东西尚未动过，各位不如一起当面翻查，看能不能找出那什么藏宝图来。”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吼了一句：“定然是被你们先拿走了！交出来！”尹湫曜冷笑几声，道：“以前只觉得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虚伪，没想到还这么无耻。”点仓掌门仗着人多势众，大声道：“各位武林同道，少跟他废话，今日就在此地将这些武林败类一举拿下！”一时间，喊杀声起，一场混战拉开序幕。尹湫曜本就是有备而来，身边只带了风雨雷电四使和几十个弟子，春花秋月四位堂主带着大部分人马埋伏在两里地之外，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靠近扶柳山中之时，已经被偷偷包围了。如今开战，尹湫曜率领少量人马在内围，春堂主和温莨等人在外围，将几大门派来了个前后夹击。少林派见势不妙，闪得最快，其他门派且战且退，最后又是几个小门派落在最后，全军覆灭。尹湫曜看着一地的死尸，面无表情，收剑归鞘，冷冷说了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转身离开这片血腥之地。这些门派若是不信那些所谓的飞来横财，自然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江湖这刀口舔血的地方，你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你要去抢，要去拼，没有什么所谓的正义，也没有所谓的公道。这些人错就错在，信了不该信的，抢了不该抢的，丢了性命固然愚蠢，何尝又不可怜？尹湫曜很讨厌“可怜”这两个字，不管是它背后所代表的弱小，还是愚蠢。当夜露宿在城郊，他们人太多，进城太过醒目，尹湫曜坐在篝火旁看玄风烤鸡，温莨递给他一壶水，道：“教主，明日得加快脚程，我担心教中会有事。”尹湫曜知道他指的的是什么，他故意在这个时候引冷俨去棾教总坛，就是希望他找不到。算算日子，冷俨也该到教中了。可惜那里什么都不会有，棾教所有人马都有了安排，财产也另有安置，根本就是空庄一个。“不用急着回去。你以为那些武林正道集合在一起是很容易的事情么，他们一击不成，肯定不会甘心，若是就这么散了，下次再要这么齐心就不知是何时了。何况这次他们损失了几个小门派，正好是‘除魔卫道’的借口。”尹湫曜转了转手中的馒头，漫不经心道。春堂主拿着酒壶走过来，看教主手中拿着温莨的水壶，便识趣地坐在一旁，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道：“教主说得有理。这下一回，估计他们会有新花样。最多三日，就见分晓。”另一边，冷俨自尹湫曜被劫走之后，日日难安，快马加鞭回了数百里外的鹤翔山庄，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几个洒扫的下人，竟然都不是教中的弟子。棾教的势力主要在南郡，大大小小的分坛也有几十处，冷俨一处一处搜过去，始终寻觅不到。棾教这几年俨然是江湖第一大派，弟子上上下下几千人，如何去找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冷俨几乎每到夜幕降临之时就疯狂地想念那个人，欢好时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男人的可怜、浪荡、温顺，偶尔的小心眼，全部印在心上，似在眼前。疯狂找了大半月，冷俨突然接到两个消息，一个是点苍派送来的，约在九月初三剿灭魔教，地点是扶柳山庄。另一个消息是偶然从魔教一个分坛的弟子口中听到，原来各分坛不得蓄养男宠，所有男宠都在魔教总坛，归教主一人所有。冷俨想起那天在鹤翔山庄见到的锦衣男人，看身手绝对不是魔教教主，这么一来，冷秋阳的身份显得更加扑朔迷离。冷俨没有理会点苍派的邀约，日夜兼程赶往魔教总坛。不料到了那里却一无所获，而且收拾得太过干净，联想起点苍派剿灭魔教的计划，暗道不好，稍作休息就快马加鞭赶向扶柳山庄。说不定冷秋阳此刻正被魔教教主带在身边。若是能一举歼灭魔教，冷俨一定会把他带走，藏起来，藏一辈子。果然不出尹湫曜所料，两日过后，到处传得沸沸扬扬，魔教荼毒武林，私藏藏宝图，血洗铁砂帮和扶柳山庄，江湖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点苍派、少林派、北斗派三大魁首将在观音洞召开屠魔大会，不论出生，不论经历，凡是武林有志之士，愿意效力者均可前往。这一招倒是妙，江湖里从来不缺亡命之徒，更有一些劣迹斑斑但武功高强的奇人异士，投不进名门正派，又不愿沾上魔教，有此大好机会崭露头角，名利双收，自然趋之若鹜。有三大派在前头挑大梁，众人拾柴火焰高，哪怕占不到好处，看看热闹也不吃亏。打着这个主意前往观音洞参加屠魔大会的人如蚁如潮。尹湫曜听到这个消息，朝春堂主一笑，道：“春堂主果然料事如神。既然他们搭好了戏台，我们自然也不能扫兴。就看看这帮乌合之众到底想怎么演。”九月十三，在扶柳山庄扑了个空的冷俨终于与正道门派在观音洞汇合。点苍掌门一见到他就满面带笑地向其他门派掌门引荐，冷俨虽在江湖上大有名气，但因深居简出，真正跟他相熟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只是耳闻罢了。但冷如命是当年的天下第一，他的得意弟子又曾在江湖上大展锋芒，不得不令人信服。一时间，恭维如潮，人声鼎沸。冷俨不擅交际，只一一行礼谢过，便坐在一边不言不语，只听他们商议。几大掌门都暗有打算，既然有冷俨在此，有些事情就不必大费周章，若能引得那魔教教主单打独斗，到时在再一旁推波助澜，不怕杀不了他。到时候，棾教群龙无首，谅那几位堂主护法也难再重振旗鼓，然后群起而攻之，一举歼灭，不仅可以拿回失去的地盘，还能将魔教数百年基业瓜分殆尽，真是大业一件。各位掌门心有灵犀，不约而同赞成点苍掌门的提议，用激将法逼尹湫曜单打独斗，一来显得正大光明，二来足以令天下英雄信服。冷俨一语不发，见众位掌门都将目光投向自己，只淡淡道：“冷某奉师命下山，自当尽力。”有他这句话，众位掌门心中大石落地，称赞恭维之语滔滔不绝。冷俨面上不动，心里却厌烦不已，他出生北郡世家，从小对江湖事耳濡目染，加上冷如命的教养，有些事情心里清如明镜，但人在世上就是如此，有些事情不得不应付。何况为了冷秋阳，于公于私，自然当尽全力。九月十三，秋风瑟瑟，满地黄叶，天上掠过一群飞鸟，鸣声戚戚。武林正道到了八成，另有江湖闲散人士若干，观音洞本是个小庙，前头的坝子空旷得很，此时被各门各派的桌椅旗帜占得满满当当，北斗派最先受魔教荼毒，掌门南诚式立在正中，慷慨激昂，豪情万丈。“……是以，我南诚式在此发誓，绝不亏待出力剿灭魔教的众位义士。望各位齐心合力，保武林百年平安！”话音刚落，就听外围响起喧闹之声，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朗朗如金石相击：“南掌门还是真是大方，不知可否分在下一杯羹？”密密的人群从中分开，魔教的旗帜赫然扬在空中，风雨雷电四使走在前面，随后是春堂主严铭，花堂主温莨，一驾宽大敞轿紧跟在后，轻纱妙曼，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人。秋堂主和月堂主江湖中人少有认识，此时也护在轿后，再其后便是若干教众，放眼望去，不知其数。冷俨自那声音响起，便全神贯注盯着前方。风雨雷电四使分列左右，春堂主上前两步，朗声道：“棾教教主尹湫曜，前来拜会各位掌门。”话音一落，后面敞轿缓缓放下，纱帘掀开，显露出一个身着紫色锦衣的男人，白玉流云冠束发，通身无一件多余装饰，一双美目扫来，冷俨便觉心中巨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尹湫曜尚未注意到掩在人群里的冷俨，望着那手下败将道：“怎么你们武林正道开个会连座位都不够，如此寒酸小气？”南诚式一见尹湫曜便双眼赤红，将手中宝剑拔出，指着尹湫曜吼道：“还我三堂十八洞八十九条人命来！”尹湫曜微微扬颌，语气不紧不慢，道：“那我棾教南浦分坛一百零五口人的命又怎么算？”少林主持赶紧上前，念了佛号，道：“尹教主，魔教多行不义，北斗派不过替天行道，人虽有死，但也应分善恶。”尹湫曜冷笑一声，道：“何为善，何为恶？圆通主持，不知贵派不净大师和他的小弟子无垢今日可来了？”其他人不明所以，圆通一听这话，面色一紧，忍下目中凶光，道：“教主今日必须对铁砂帮和扶柳山庄的一百多条人命给个交代！”
第十八章
尹湫曜大笑，“你要我给什么交代？我为什么要给你们交代？你们自诩武林正道，还不是照样偷鸡摸狗，见钱眼开。杀我教的人就说替天行道，被杀了就要人给你们交代，真真可笑！”“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今日你们大费周章，不过就是想打一场，我尹某不能不给面子。人在江湖混，就得讲江湖规矩，我尹某并非嗜杀之人，但今日情势如此，就怪不得在下了。”尹湫曜一路行来，将敢来凑热闹的人看了个七七八八，这里聚集的人虽多，除了那日在扶柳山庄剩下的几大门派，其余不过抱着趁火打劫的目的，一旦见势不妙，必然溃如决堤，根本不足一惧。南诚式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搞出这么一出。“冷某请教。”冷俨从人群中站起来，越过南诚式站在尹湫曜面前，他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这人只是跟冷秋阳相似而已，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尹湫曜看见冷俨也似有些意外，随即便冷笑道：“冷大侠，几日不见，可还好？”这一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