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被生擒,方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是逃不过千刀万剐的。说说那一支偏师罢,这次传回来的情报里有没有他们的消息?”赵瑜问着。
在睦州被攻破前。方腊曾分出一支队伍,沿兰溪河谷南下婺州,据说由其子方亳、其妹百花,以及族中大将方七佛领军,军师吕将也有随行。由于官军注意力都在明教圣公身上,只顾着捉方腊。只分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追击。但在兰溪县城外,追击的官军遭到了这一支偏师的伏击,五千官兵竟然全军覆没。
由于没有官军肆虐婺州,所以这一战地情报传递起来比起方腊的消息要快上了许多,五六天前便到了赵瑜手上。在参谋部的推测中,这一支队伍最有可能的去处,是向西南方的衢州挺进,只要进入江西,利用当地的明教信众,再与官军周旋几年。不是不可能。
不过赵文地回答让赵瑜有些吃惊:“有他们的消息。不过方七佛他们没有去江西。而是继续南下,攻入了处州!其州治丽水(今丽水市)已经被攻下了。”
“处州?!”赵瑜眉头拧起。在处州东海的利益虽不多,但处州东面便是温州,而南面则是福建的建州,这两地,东海势力盘根错节,不容有失,“他们是要南下还是东进?”
“温州的回旋余地太小,南下的可能性居多,但温州还是得防着点。”
“嗯!说得也是……这些贼军我不怕,就怕他们把童贯带的那群蝗虫引来!”
“半年前,二郎你不是暗中派了千人化妆成当地巡检司成员吗?如要用来抵挡明教军,借着山谷地势应该给不费吹灰之力。其实算算时间,如果东进,现在温州的消息就不会这么平静,想来还是南下福建。经龙泉县入松溪,便可进入福建。而且龙泉还有铁场、剑坊被无数,去那里搜集兵器实在很方便。”
赵瑜掐指算了算时间,“如果他们进攻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在龙泉县中了。”
“龙泉就挨着福建建州,在建州中,我们有六百多人守着入闽要道,如果领队的有些胆识,听到龙泉陷落后,必然会出兵对付明教军。”
“也许罢!……只能等消息了。”提起了方腊,赵瑜便又想起另一家反贼,“说起来,有没有梁山地消息?”
“梁山?”赵文有些茫然,记不起在哪里听说过这个词。
“就是梁山泊地那些反贼!”
“啊……是他们!”赵文想了起来,他摇了摇头,“没有他们的消息。不过是百多人地贼寇,能来最好,不来也无所谓。我们东海还差他们那点人吗?”
“……说得也是!”赵瑜敷衍着,心里去还想着让三十六天罡在麾下卖命的盛景。
不过接下来二十天中,又有几条新的情报陆续送到赵瑜手里。
就在上元节的那一天,刚刚占据了龙泉县的方七佛部,被伪装成建州巡检的东海军趁夜突袭,血战一夜,万余名明教军被彻底击溃,数以千计的明教教徒尸首,几乎堵塞了大溪(今龙泉溪)。不过,领军的方百花、方七佛等人却不知去向。
正当赵瑜猜测着这几名贼首会去往何处,解答了他的疑问。巡守福建沿海的湄屿舰队俘获了一艘被劫海船,船上的贼人们声称正要投奔东海——正是方七佛、方百花、方亳和吕将一行。
而赵瑜一直都很关注的梁山宋江一众,却也有了消息。他们也准备投靠东海,但他们运气却不怎么样。在宋江准备去海州劫船出海时,却遭到了知州张叔夜亲率千余名当地弓手和巡司的伏击。惨败之下,梁山贼无计可施,以宋江为首,三十六名头领和残余的百多名喽罗便统统投了宋军。据说已经得了官封,被招安了。
想着招揽的投了官军,而想解决的却主动来投靠!
“世事难料啊!”赵瑜叹道。
第六十一章 门户(上)
大宋宣和三年二月廿九,辛亥。
基隆。
东海政务院,也称政事堂,是处理东海国中政务的中枢机构。其办公地点位于基隆堡之下,十余进院落,十几栋楼阁,百来间房屋所组成的建筑群。隔着宽达六十步的御道长安大街,与别称枢密院的总参谋部遥遥相望。虽然长安大街是东北西南走向,政务院位在西北,总参谋部处在东南,但依着大宋的习惯,政务院还是被称为东府,而总参谋部则是顶了枢密院西府的名头。
东府的首脑,依然是自立国时便担任相国的陈正汇。这位旧年的大宋囚官,如今在东海国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随着东海国势蒸蒸日上,执掌国政的陈正汇的名声也是水涨船高。外人多将其比之管仲、乐毅,而东海国中,也认为其治国之才不让萧、房。
不过尽管名望日高,但陈正汇依然保持着谦虚勤谨的态度——赵瑜也不是那种能让朝中出现权臣的昏君——每日清晨上朝过后,若是赵瑜没有留下他入御书房议事,陈正汇便会准时回到自己办公地点,或是批阅永远不见减少的公文,或是接见过来汇报工作的下级官僚。
这一日,陈正汇如往常一般,在批阅公文的间隙中,听取着前日他派出去巡视岛上水利建设的巡官的工作汇报。但刚刚谈了没几句,却听到前院一阵人声嘈杂。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陈正汇指使在门外服侍地堂吏去前院看个究竟。
当堂吏刚应声要出去。一人便转过照壁,走进院中。陈正汇定睛一看,忙起身出门降阶相迎。在东海国中,能让他这么做的只有一人——执掌东海军事的总参谋长赵文。
被打断了工作述职的几位巡官见赵文出现,都惊愕的发呆起来,好半天才想到要跟着陈正汇一起降阶相迎。
东西二府对掌国政,由于要避军政两班联手蒙蔽上聪的嫌疑。同时更因为作为军政长官的矜持,两府首脑极少去对方地地盘走动。枢密使不会去宰执所在的政事堂东府喝茶,而宰相参政们也不会跑到枢密院西府去聊天。
虽然东海立国未久,传统还没那么多,但这种王不见王地规矩,却承袭了下来。总参谋部中的军官们见过陈正汇的寥寥无几,而政事堂的官吏与赵文打过照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但今天,赵文却拖着残腿。杀进了政事堂中。看守前院的门吏在后面紧追,却死活追不上瘸了一条腿的赵文,而作为陈正汇随班地几个近卫军士兵,却小心翼翼的跟在赵文后面,不敢拦,也不敢劝——尽管近卫军只需服从东海王一人,总参谋部的军令根本使唤不了他们,但近卫军官兵毕竟不能在近卫军中待一辈子。总要外放,那时他们的前途就都掌握在赵文手中,哪敢惹赵文一丁点不快。
“陈相公!”赵文板着脸与陈正汇见过礼,先挥退了院中的闲杂人等,无意寒暄,冷声问道:“你为何下令拘捕了来投奔我东海军的人?!”
“枢相说的是谁?”陈正汇不动声色。脸色平和的反问道。
装什么傻!赵文地怒气更甚:“就是刚刚从湄屿过来的那一队明教兵——方腊的余党!”
自那日被湄屿的巡海船堵上,方腊的次子方亳、亲妹方百花,族弟方七佛,军师吕将以及一众部属便被带到湄屿安歇。当赵文秉承赵瑜之意,派船把他们接回台湾,等待赵瑜接见时,港监衙门却横插一杠,就在码头上,派了衙役把一行人都捉进了狱中。
陪同随行的军官阻拦不住,便立刻飞报赵文。赵文遣人执公文去解救。却照样被堵了回来。一打听。才知道是陈正汇亲自下地命令。赵文一听,当场大发雷霆。陈正汇这么做无异是打他赵文的脸。怒火中烧,也不细问详情,便急匆匆的杀来政事堂。
“哦……”陈正汇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枢相说的是月前在福州外劫掠商船那群人啊!”
赵文脸色更难看了,他想不透陈正汇为何这么说。按照东海海商保护法,但凡劫掠东海船只、商人的贼寇,不论是何来历,都只有两条路,绞和斩!
‘陈正汇是想借事找我的麻烦,还是不喜欢二郎收留明教教众?’赵文一边思忖着,一边问道:“……他们劫的不是我东海的船罢?我没听说他们劫的那条船在海务司登记过!”
“船只没有,但人有。船长郑高有我东海户籍,按照海商法,我东海国人拥有或指挥地船只自动获得东海商船地身份,视同已在海务司注册国过的船只。方七佛一行既然劫了我东海地船只,自然要待罪受审,否则定会让外人以为我东海律法只是充门面、做样子的货色!”
赵文不禁皱起眉来,作为军事长官,军法他倒背如流,但普通的民法他却少有得知。不过陈正汇说得这么肯定,应是确有其事。“但那是大王要见的客人。”无奈之下,赵文搬出来赵瑜这尊大佛。
不过陈正汇不为所动:“大王有权赦其罪,但他们必须在海务司提点刑狱衙门里走过一遭再说。东海律法不是儿戏,就算是大王亲来,我也是这么说!难道枢相打算让罪嫌入军中?”
‘这话你当二郎面去讲,他杀人放火的事可没少做。’赵文反驳了一句,不过这句话也只能在肚子里打转。他心知既然陈正汇搬出了律法,那就算赵瑜亲至也决计讨不了好去。陈正汇更不会给他面子,“即是如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希望相公在审案时不要上刑,到时大王脸色不会好看。”
陈正汇道:“枢相放心,都安排得好好的,至少在定罪之前,不会让他们吃什么苦头!”
“那就好!”赵文拱了拱手。不再多话,就一扭头如他来时一般迅快地转身而去。
看着匆匆而退的赵文。陈正汇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拘捕方七佛一行,是按照大宋律法行事,理所当然。但赵文过来却是意外之喜,能顺道打压一下军方,陈正汇自然乐见其成。这里可不是总参,贸然跑进敌人阵地,想全身而退可没那么容易。就算不刻意传播。等到明天,赵枢相被陈相公严词叱退的流言就会传遍基隆城中——无论哪个国家的首都,政治流言总是容易被传播开去的——赵文恐怕就会后悔不迭今日来过这里。
“二郎!”从政事堂回去后,午后时分,赵文又走进了赵瑜书房。
“是文兄弟啊!”赵瑜从摇椅上坐起身,被打断了午睡,显得睡眼惺忪:“什么事?”
赵文从手上的文件夹中抽出几份文件,递了上去。“这是从昌化刚刚发来的公文。请二郎看一看。”
赵瑜接过文件,没有翻看,只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说方七佛地事呢,吃了个闷亏,心里不舒服罢?”
对于赵瑜的消息灵通,赵文并不以为意。没有这点手段,赵瑜也枉称东海王了:“陈相公说地有理,俺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那就好,幸好你能想得通,”赵瑜点头笑道。虽然东海算不上将相和,但陈赵两人到底算得上有公心,至少不会内斗到误事的地步。
“二郎。你会赦免他们吗?”
“……再说罢!”赵瑜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明教!虽然他们劫船时没有杀人,但如果他们铁了心要食菜侍魔,我想我还是会让他们流放到南洋孤岛一辈子。”
“连方百花一起?”赵文有些促狭的问道。他知道赵瑜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蔡婧外柔内刚。而陈秀娘更是英武非常,都是赵瑜最为欣赏的类型。赵瑜之所以没有大开后宫。一方面是因为事务繁忙,无心于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于时下的娇弱女性兴趣不大。但像方百花这等指挥过千军万马地女将军,肯定合赵瑜的胃口。
赵瑜笑着摇摇头,不理会赵文的戏言。低头翻了翻公文,“原来是增添援兵的申请书啊!”
“正是!麻逸、阇婆、勃泥诸国都已灭国。南洋地区就只剩下真腊和三佛齐这两个大国了。要想对付这两个国家,武弟的第四舰队还是有些吃力。”
“……武兄弟这一年多来的功劳不小,我给他的命令是一月三千奴工,而他给我的却是七万多精壮。也多亏了这些人,岛上地金矿、煤矿、铁矿都能加速开采,麻逸的铜矿、日本的金矿也都铺开了场面。这多亏了武兄弟和他的第四舰队!”
“但武弟那里的损失也不小。五千水军,战死、病死还有出了意外的,已经有近八百人,接近两成地死亡率。”
“只牺牲了八百人,就换来了这么大笔的收入,有人有钱,是大赚特赚啊!”没有外人,赵瑜的话说得肆无忌惮,“武兄弟做得当真漂亮。”
“还不是二郎你开创的战法的功劳!”赵文笑道。
赵瑜摇头道:“主要还是参谋部的筹划之功,才会一切如此顺利。”
赵武的灭国战法十分简单,基本上都是一击穿心的斩首战术,利用东海在海船和战力上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