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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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情-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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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那方才停歇。
  青年转身便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安静的站在一边,云涧长相有几分像他的母亲,略显秀气,唯独那双眼睛像他的父亲,黑亮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专注。
  青年被两人的注视敲得有些赧然,便将银枪插入腰间,跨步而来。
  他一手扶着尚有身孕的妻子,一手摸着不及肩高的云涧的头,笑得温柔:“夫人什么时辰过来的,这日头毒辣的紧,还是回厢房的好。”
  倚在他身侧的女子盈盈一笑,不知从哪出取出的丝巾覆上了男人汗津津的脸庞,娇嗔的道:“夫君练功许久,妾身担心夫君累着了,便过来瞧瞧。瞧着夫君练得入神,妾身怎敢随意打扰。”
  一旁的小云涧也抬头直直的盯着那青年,少年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对自己父亲的崇敬:“爹爹好厉害,比师父都厉害!”
  那青年闻言一笑,却是改摸为掐,将少年有些圆润的脸掐的不成模样,手劲却并不重,他瞧着少年眼里满满的崇敬,不由好笑道:“你呀你呀,嘴巴肯定是涂了蜜的。”
  少年有些疼痛的挣扎着,却是将掐着自己脸上的手拉下来紧紧的握着,抬眼笑得肆意:“你是云儿的爹爹,爹爹自然是最厉害的!”
  那青年哈哈大笑了声,片刻收拢了脸上的笑意,颇具深意的道:“得妻儿如此,我云苍不枉此生。”
  他身上的少妇闻言将头放在那人肩上,收回了手中的锦帕,双眸含情的看着那人的眉眼,定定的道:“夫君,妾身定会跟随夫君,永不离弃。”
  此时三人之间还是浓情蜜意,日头光亮,景色迷人。
  那刻忽的天幕尽黑,天穹之间闪现着极其惊骇的闪亮。硬生生的将这一时的安逸劈的支离破碎。
  室内的小云涧被惊动了,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呆呆的趴在床榻上听着屋外的动静。
  屋内的灯火闪烁着,窗外印着来去慌乱,苦于奔命的人影,手持长刀的凶狠蒙面人狠心砍向妇孺,破体而出的血迹泼洒着,陡然失去性命的人轰然倒地,鼻端弥漫着油气味和铁锈的血味。
  小云涧被这一切惊得睁大了眼,双肩瑟瑟发抖,手指陷进被子里,只看得见苍白的细长手指,骨节突出的模样。
  忽的,小云涧倏地掀开了被子,赤着脚踩在地上,顾也不顾的往外头冲。
  娘亲还在厢房。
  那刻,这个念头驱散了他对外面血腥凶残的景观的害怕。
  一路挑着隐僻的道路狂奔,整个画面都显得摇晃起来了,像是被什么硬生生的支撑着,晃得厉害,却并不会破碎。
  小云涧终于来到了自己母亲的居室,只是居室里乱糟糟的。桌椅东倒西歪,帘布被人扯得四分五裂,徒留一点残骸挂在房梁上,地上满是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肢体扭曲着,却有保持着唯一的相同点——血迹四溢。
  小云涧站在门槛边,尸体汇聚的血河很快的流到了他的脚底,黏糊糊的,冰凉的,这种感觉让他想呕,肺腑里的恶心汹涌着想要出来,他只有拼命抑制着。
  他喘着气,全身颤抖着往满地的尸体走去。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这个不是……都不是。
  将每个尸体都查看的仔细,得到的结论,却发现哪一个都不是。
  小云涧手指上都是血,白色的里衣也在不知不觉中染成了艳红色的,看着极其骇人。
  赤着脚慢慢的走过了满室的血腥,外廷那边的屠杀渐渐停歇,别与烛火的火光窜起屋舍之上,与那闪电交相呼应。火势渐渐的大了,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毁去了满室的安逸与平和。天穹依旧暗黑的很,闪电肆意,却并无半点雨滴。
  小云涧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余下了一个念头苦苦支撑着,娘亲,父亲在哪里?
  他想要哭出了,眼睛却干涸的厉害,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满处的血液和火光,那是头一次那么讨厌火焰的光芒和艳红的色泽。
  忽的感觉身体被什么拉住了,接着便是一阵颠倒,人却处在了院子里的墙角边。
  小云涧眨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那人一身道袍,须发都是银白的,便一个扑身紧紧的攀在那人身上,哭了起来。
  “师傅……师傅……你救救我娘亲和爹爹好不好……师傅,我找不到他们了。”
  接着画面又转换了,两人却出现在了他爹爹的书房里。
  小云涧看着站在书墙旁边的娘亲便迅速的奔了过去,触手温热的感觉让他觉得格外的安心。而他的爹爹也将两人紧紧的抱在怀里,贪婪着享受着短暂的幸福。
  只是好景不长,隔壁的门被人粗俗的踹开,接着便听见了一阵急促脚步声,近在耳前,惊得人心突突的跳着,小云涧感觉到握着自己肩的父亲的手轻轻的抖了抖,便被父亲拉在身后。
  不知云苍从按了哪里,那书墙移向了一边,出现了一道黑黝黝的密道。
  云苍将小云涧提起来推向那道士的一边,单膝跪地道:“清风道长,本该设宴感激您能收我儿为徒,呵,怎料到初次到府竟会是这幅模样。唯今,云苍请求道长护我儿周全,恩情唯有来世再报。”
  那道长摇着头,一手抱着云涧,一手将云苍拉起,低低的道:“贫道尽全力就是,你有何须如此。”
  事情紧急,两人也未客套许多。
  云苍让那道长抱着云涧先进密道,自己断后。
  密道里极其的黑暗,只有攀着泥土的岩壁才好走。
  小云涧一开始还趴在道长肩上,走了几步便感觉有些不对劲,密室里除去道长不急不缓的脚步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师傅,师傅,你听听我娘亲和爹爹在后面麽?”小云涧心慌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想要找道长印证。
  那道长顿了顿,语气平淡的道:“有。”
  小云涧翻身便从那道长身上滑下去了,接着便往回跑去。
  黑暗里的路并不好走,他被跘倒几次,也只是咬牙忍着,接着跑,一路哪里有父母的影子。
  到了密室的开始,云涧想要打开,却发现那密室的入口被人封得死死的,不从外面是打不开的。
  他焦急的从缝里看着外面的情景,刀光闪现,便瞧见了自己娘亲脖颈处涌出的血。
  顿时画片被染成了殷红的血色,什么都瞧不见了,只余下了一阵有一阵红色。
  ……
  杜少康回到内殿时,便发现床榻上躺着的少年睡得并不安稳。
  额间溢出一层又一层的汗液,连着衣领都被浸湿了,细长的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头还在好无意识的摇着。
  这模样该是陷入了梦魇了吧。
  他恍惚了会儿,才如梦初醒般的将少年额间的汗清理干净。
  心里却疑惑着,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梦,连睡觉都不安稳。
  只是杜少康没有料到,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整个期间云涧没有梦呓,除去无意识的皱眉摇头,掐手,流汗外,倒像是正常的。
  临近天亮的时候,云涧毫无预兆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样子颇有些失魂落魄。他极速的喘着气,脸色异常的苍白,眼睛睁的大大的,显得有几分恍惚。
  杜少康瞧着眼前少年脆弱的模样,心里有几分怜惜,便想上前将少年揽在怀里,哪知才动了动手,云涧便收拢满身的凄凉疲惫,一个锁喉,细长的手指掐住了少康咽喉。
  任谁被掐了两次命脉都会恼,少康却不恼,只是出神的看着眼前少年赤红双目,满身戒备的模样。
  意念之间,便轻轻的推开了少年略微发抖的手,苍白的手指有些冰凉,剑拔弩张的氛围却被这一推化解了。
  云涧愣愣的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心底的恐惧才渐渐的收回,只余下满身的疲惫无处可逃。
  “对不起。”
  少康诧异的看着明明之前还是怒意滔天此此刻却乖顺无力的云涧,一时适应不过来。
  “你做噩梦了?”
  只是少康不知自己这么一问,却是将云涧最后一点自欺欺人击的支离破碎,只余下满满的无助和绵绵不绝的恨意。
  他恨自己太小,力量太弱,护不了家人一世长安;他恨贼人可恶,杀人如麻;更恨天公无眼,做坏天罡……云府上下,一百二十六条人命啊,就那样全数的死了。
  他时常想着要是做梦就好,梦醒了之后自己还可以依偎在娘亲的怀里,缠着父亲教自己枪法……可是,那不是梦,一夜又一夜的重复着那日的场景,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忘记着血海深仇罢了。
  云涧低着头凄惨的笑了笑,言辞不详的道:“是啊,做梦了。”
  少康皱了皱眉瞧着眼前少年一派愁苦的凄惨模样,只好站了起来,随手变幻出一套华衣锦服,递给尚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云涧,道:“穿上吧。”接着便走了出去。
  云涧回神瞧着缓缓踏步而出的人,心底的凄苦消散了些。直到那人完全的走出了之后,才看着床边叠的整齐的衣裳。
  清秀的净白衣袍,触手极滑,上面绣着各样的翔云,颇有些仙风道骨,样子与少康的类似。
  细白的指尖搭在这衣裳上意外的合适,云涧意识到自己的手指上的伤口没了,便有些奇怪。再打开里衣查看身上的伤口,发现胸膛一片光洁,肌肤如雪,宛若新生,哪里还有什么伤疤血口。
  云涧有些发怔,满是的伤痕怎么都没了?
  后又想起少康,想着许是那人是个隐世的大夫,便没有在追究,只是缓了缓乏力的身体,才起身穿衣。
  云涧穿好了之后,才发觉大了些。手掩在宽敞的袖口里显得有些空荡荡,凉飕飕,衣摆拖地,掩了赤裸的双足。双足严实的踩在满地的青玉石板上,脚底一片冰凉,倒是让云涧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看着有些异样的华丽,矮柱上的夜明珠,刻有异兽的柱子,以及尚不足膝高的床榻。
  云涧觉得有些熟悉,从灵魂深处感受到的恰如其分的熟悉感,细细思量,又什么也没有。
  唉,哪里会见到这么华丽的殿堂。云涧心里想着,便不再多想的往外头跑去。
  只是他忘了一个隐士大夫,又岂会有这么庄严堂皇的殿堂。
  原本空荡的青玉殿此刻显得更加寂寥,蛰伏在柱子上的夜明珠静静的发着微凉的白光,内室的温池蒸腾了满室的氤氲水汽。
  忽的半空高的水汽中闪现了一阵浓郁的暗黑色烟雾,再一眨眼又消失不见了。只不过着满室的寂静却显得有几分诡谲难辨,初升的太阳光芒照不进满室的阴暗,而这阴暗里似乎混杂着各色的令人胆寒的妖魅之物。
  
  第4章 桃色夭夭
  
  三月已了,四月初来。
  山下一脚却开着满山的桃花。
  桃红色的花瓣微微泛白,争先恐后的盛开在绿意未起的枝桠上。满山遍野皆是着盎然盛开的桃花。
  忽的一阵微风过后,脆弱的花瓣离开花萼,翩然而下,缓缓的落在地上,铺成了满地的桃花。
  云涧才出来时,便被着遍野的桃花羡煞了。
  他何曾见过这般盛大的桃花,自幼便生于庭院之中,不曾离家半步。便是后来遇见师傅,也是规规矩矩的跟着师傅去观里习武。再回家时,天伦之乐尚未享受多久,却遭遇了那般血洗家门的突变。
  自那以后,满心陷入深仇大恨之中,不愿离去,何时会如此开怀。
  少年痴痴的看着满眼的桃红时间,坚如盔甲的心房裂开了一道缝,微风潜入,溢出了满心的柔软。他轻轻的赤着脚踩在满地的桃花之上,惟恐自己会弄坏了那满地的精华可爱,模样也不那么的阴郁。
  视线远去,一片月白色的衣袍从远处的桃花从中幽幽飘来,云涧一时之间紧紧的盯着那衣角。
  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杜少康毫无作态的蹲在了地上,在那人手上是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满了桃花。
  那人估摸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只是专注的看着满地的桃花。忽的从地上拾起一片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许是味道尚可,少康微微的点着头。
  云涧鬼使神差的也学着少康拾起一片桃花瓣放入嘴里,牙齿轻轻的合着,接着便尝到了一阵难以名状的苦涩感,他张大了嘴想要吐出去,那知才张大便发现不知何时转身的少康正愣愣的看着自己。
  云涧怔了怔,无意识的咽下了满嘴的桃花。
  忽然凑上前来少康仔细的盯着云涧,云涧下意识的往身后退了退,便听见那人顿在原地认真的问:“原来你是吃花的,好吃麽?”
  云涧无语,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他诱惑了的才吃的吧,便尴尬的道:“额,还行。”
  少康闻言轻轻的扯了扯嘴角,有些怀疑的道:“吾吃的是苦的,你的难不成是甜的麽?”
  这时云涧方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原本还以为这人是个正经的人,此刻才发觉原来竟是如此的恶劣,他咬牙硬是吐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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