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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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东升-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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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营扎营事宜,自有麾下武官按规矩布置,这是早已熟悉的套路。

这一段路程,苏翎一直不太放心振武营的行军速度,但现在可以放心了。余彦泽的训练手段以及军纪,还是颇有成效。

中军大帐内,苏翎与余彦泽正在灯下翻阅赵毅成送来的哨探消息。赵毅成被留在镇江堡,总管后部一切事宜。此番苏翎所部倾囊而出,后部,可是没有留下多少兵马。不过,目前威胁还在西北方,暂且不必担心。

灯影重重,苏翎面色严峻,一边看着手中的纸张,一边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刀鞘。余彦泽倒显得轻松,振武营由新编兵卒达到今日这个程度,他功不可没。

连日不断的消息传来,辽东情势再一次陷入破烂不堪的境地。

现已查明,努尔哈赤率八旗兵马也是倾巢而出。攻打沈阳之战,按现在的消息看来,这野战打得艰苦,但沈阳城却被轻易攻下。苏翎看着纸上的消息,不禁露出几丝苦笑。

余彦泽见状,忙说:“大哥,你担心什么?”

“不是,”苏翎摇摇头,将赵毅成传来的消息递给余彦泽,说道;“这么打下去,辽阳也不一定守得住。”

余彦泽接过,没顾得上说话,细细看去。

沈阳一战,努尔哈赤率八旗兵马于三月十二日辰时抵达,十三日便攻陷沈阳坚城。

如此坚固大城,火器极多,大炮密布,且城内七八万人,就这般只一日便丢了,任谁也无法相信。即便苏翎对明军战力不屑一顾,可也没料到城陷如此之快。

这几日沈阳败兵逃回辽阳的极多,这消息更是传遍辽阳城。赵毅成的哨探收集消息极为容易,况且,袁大人的亲随何丹旭也参与到消息的收集之中,是故最终汇集到苏翎这张纸上的,内容颇为详尽。

余彦泽看到内容,也不由得如苏翎那般,哭笑不得。

原来努尔哈赤三月十二日辰时抵挡沈阳,也就是那名哨探回传消息之时,这一日努尔哈赤并未攻城,而是就在沈阳城东七里处扎营立寨,只派出一小队人马渡过浑河,肆意掳掠百姓。此日沈阳城内的贺世贤、尤世功都安守不动,只在城墙上远观,并不出兵一战。其实按最初的战略部署,只要守城不动,其余它处部署的明军自然会向沈阳靠拢,倒是便是努尔哈赤以少战多,这多寡之势便就逆转。

但十三日晨,努尔哈赤派出数十骑在沈阳城外壕沟外侧逡巡不去,查看阵势。同时,努尔哈赤令李永芳派人到沈阳城内劝贺世贤献城归附。贺世贤当即杀了那个倒霉的使者,此时城外列阵的,只有一哨八旗兵,这位善战的总兵贺世贤,据说连饮数杯烈酒之后,便率领一千多自己的家丁出城杀敌。

这既是贺世贤一贯的做法,或许也有一些别的顾虑。不管是熊廷弼还是城内的尤世功,都对其怀有戒心,更别说他招募的蒙古兵卒一事带来的负面影响。此时李永芳大战之前派人劝降,这岂不是带来更多的问题?当然这都只能是猜测,无法核实。

不论贺世贤是为了表明心志,还是一个莽夫,总之带队出城之后,那哨后金兵当即被冲得连连后退,贺世贤斩杀数人之后,见敌骑后撤,自是紧追不舍。离城稍远,贺世贤便遭到数倍于己的八旗兵的围攻。同时,其余的八旗兵趁此机会,向沈阳城发起攻击。

努尔哈赤自知野战己方擅长,而攻城则弱,是故发兵之前,便想法子对付这攻城的弱点。此时进攻沈阳城,八旗兵前面的均穿戴两重甲,并以毡护身,推着四轮大车前进。一面躲避城上炮火,一面运土填壕。沈阳城上火炮羽箭齐发,八旗兵当即被杀伤甚多,但却拼死不退,继续填实壕沟。这两重甲虽然刀箭难伤,可火炮的威力可不是这点遮掩便能躲得过的,被火炮击中的八旗兵无不血肉模糊、肢体破烂。但努尔哈赤在每队八旗兵中都设有骑兵监督,备有红箭,见有后退者,则发箭射之。这种箭并无箭头,待战后检视,若身上有沾这种红箭留下的痕迹者,随即斩首。是故八旗兵前赴后继,不断填壕前进,连续上百次冲锋,填满三道壕沟。

此时,贺世贤已经被围,眼见不支,便向沈阳西门退去。据说城里的尤世功带兵出来接应,但手下那些征调而来的兵卒,见贺世贤身后是大股的八旗骑兵,竟然望风而逃,不知这是否让尤世功明白一点贺世贤的想法。不过,这点无法核实,尤世功、参将夏国卿、张纲,知州段展以及同知陈辅光等都先后战死在西门之外。城内的百姓士卒听说西门外战败,顿时慌乱。而此时八旗兵仍然在拼死向前填沟,可惜,东门处的几个兵丁突然挥刀砍断掉桥绳索,打开城门。八旗兵便不再填壕,顺着吊桥便蜂拥而入。

这沈阳城,便如此纳入努尔哈赤的囊中。而城内数万兵卒,只有少数逃回辽阳,大部分,都降了努尔哈赤。这里面不仅有蒙古人,也有那些关内征调而来的明兵。只是不知那几个砍断绳索的兵,到底是谁的属下。

这沈阳城刚陷,援军才刚刚抵达浑河南岸。这部署不能说不好,但这赶路的速度,却不及沈阳陷落的时间。

总兵童仲揆、陈策率领四川兵、浙江兵数万最先抵达浑河,尽管远远望见沈阳城已经落入努尔哈赤之手,还是过河准备夺回沈阳。裨将周敦吉、石柱土司副总兵秦邦屏、参将吴文杰、张神武、游击周世禄、守备雷安民等带领八千人最先过河,但旋即遭到努尔哈赤以五万兵力的围攻,浑河桥也被截断,明军被隔河分为两部。

以五万对八千,努尔哈赤自以为轻而易举,但却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能战之兵。这些年来,努尔哈赤已经被娇惯坏了,遇到得尽是一战即败的对手。此时努尔哈赤已经大言不惭地开始叫嚣八旗铁骑的所向无敌,这一次的浑河之战,努尔哈赤以及他的八旗兵们,将永世难忘。

先是白旗,然后是黄旗、红旗,最后三旗齐进,依旧无法冲乱川兵阵营,反而死伤三千多人。最后还是李永芳花重金买通沈阳城上的明军炮手,发炮轰击,才将川兵阵型打乱,随后八旗蜂拥而上,八千川兵全数阵亡。

此时浑河南岸的陈策还有不少兵马,努尔哈赤挥兵过河,围攻浙江兵。

这时,驻守虎皮驿的总兵朱万良、姜弼以及驻守奉集堡总兵李秉诚率领近四万人赶到。其时若是奋力一战,说不定努尔哈赤就此偃旗息鼓,退回山中老巢。连努尔哈赤当时也不能不心惊,若是都如适才那样的战斗,这损兵折将算下来,努尔哈赤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大明这般一个换一个的比。可惜这三位总兵所率兵马,只一次冲阵,便翻身便逃。四贝勒皇太极没带多少人马,便一路追杀下去,明军死伤三千多人。这援兵就此退回。

战场上只剩下陈策带领的浙江兵,在努尔哈赤的全力围攻下,杀死杀伤八旗兵三千多人之后,火药用尽,在短兵相接之中尽数被杀。

自此,川兵、浙江兵的威名流传后世,浑河之战也名垂青史。

以上的援兵都是事先便部署的战略,位于辽阳的袁大人也曾额外派参将王世科统兵五千,增援沈阳,但被努尔哈赤的伏兵歼灭。得到这个消息,袁大人当初的想法占了上风,要为辽东留些底子,说什么也不肯再派兵救援沈阳。

沈阳一战,将新任辽东经略袁应泰袁大人的战略部署完全打乱,自此,辽东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兵马,再无挑战努尔哈赤的可能。

这说穿了,依旧是步杨镐等人的后尘,除了川浙以外,明军战力的羸弱,是一如既往,即便袁大人所行之事与前任都有所不同,可也无法改变辽事继续糜烂下去。

较为可笑的是,关于那位善战的总兵贺世贤,却又几种不同的说法。有说在沈阳西门外与尤世功一起阵亡,有说贺世贤负伤而退,当然,说贺世贤投敌的更多一些,还有一种说法,是说贺世贤在战场上突然出现在陈策的军营外,陈策将其迎入营中,却被贺世贤所杀。也有人相信以贺世贤一贯的风格,该是率领家丁杀出重围,隐在蒙古边界一带,贺世贤在蒙古人当中,还是名声远扬的。这些不过是朝廷上的闲言碎语,具体事实已无从查实。

这说回到苏翎处,见余彦泽看完沈阳一战的详情,苏翎便问倒:“这别的不说了,川兵、浙江兵的打法,看出什么没有?”

余彦泽侧头想了想,回答到:“川兵、浙江兵都是火药用尽,才全数亡于敌手。”

苏翎缓缓点头,说道:“我们手里的火器也有不少,知道为何不按火器营的军制编整么?”

“不依赖火器。”

“对。川兵彪悍骁勇,持白刃一样杀敌无数。我们正是如此整训军伍的。火器仅仅是帮着杀人,却不是赖以护身的神器。”

“是。”余彦泽低声答道。

“振武营现在看来,还算不错。”苏翎说道,“明日鸦鹄关一战,可有把握?”

余彦泽眼睛睁大,问道:“大哥,明日让振武营打鸦鹄关?”

这正是余彦泽期盼的,自己训练已久,早就想试一试振武营到底如何。可看着苏翎带的黑甲骑兵营,个个都比振武营的士卒强上百倍,余彦泽未免觉得,这次打头阵的机会不多。

“嗯,一会儿哨探查明鸦鹄关的敌情,你便下去部署。”苏翎注视着余彦泽,说道:“不管多少守兵,我要你半个时辰内拿下鸦鹄关。”

余彦泽没有犹豫,立即站起身来,响亮地答道:“尊令!”

苏翎也站起来,望着余彦泽,说道:“你练兵算是有自己的一套了,这斩将夺关,还得用血来练。振武营的兵,也得见血才能算是兵。”

“是。”

苏翎放慢语气,接着说道:“这次,本可再晚半日出征,此时努尔哈赤的八旗兵都在沈阳,窝里不会有太多兵马留守。这早的半日,便是专为你的振武营准备的。”

“放心,大哥。明日一定准时拿下鸦鹄关。”余彦泽声音变得沉稳了些,这武官的职位,只有靠战场上的厮杀堆积而成。

“你尽管放心去布置。鸦鹄关不会有多少守兵。明日我的骑兵会有五百人绕路到鸦鹄关后,不会放走一人。”

“是,”余彦泽说道,“大哥,要俘兵么?”

苏翎看了眼余彦泽,见其眼中有些隐隐杀气,知道余彦泽想让振武营的兵多见些血,便淡淡地说道:

“我只要鸦鹄关。”

第一卷 辽东轶事—第四卷 铁骑夺金

第十八章 振武染血

天启元年三月十八日,苏翎的黑甲骑兵营与余彦泽的振武营于寅时二刻早饭,收拾器械帐篷,到卯时,两营便启程奔赴鸦鹄关。

昨夜哨探回报,驻守鸦鹄关的建奴,只有两千多人马,且多无铠甲,也不见火炮。

鸦鹄关本是辽东距后金老寨赫图阿拉最近的关口,过了鸦鹄关,不过五十里,便可抵达努尔哈赤的老巢。当初杨镐分兵四路,那李如柏一路便由此而进,沈阳的贺世贤、尤世功自然也在队中。可惜李家一世英名,到李如柏这里,在这鸦鹄关一线算是丢尽了脸面。这短短的几十里,即便是山路,却也不需几日的行程,一鼓作气,当日可达,李如柏完全有可能改变杨镐的命运。不过,如今看来,努尔哈赤显然要比杨镐命好。

在辽东这些山中,路大多是沿河而成,而人口聚集的,也是在河谷,这关隘便依河而建。如抚顺关,是沿浑河而建,开原的镇北关、广顺关,便是沿大、小清河而建,辽东边墙一线的关口,大多如此。

唯有这鸦鹄关,夹在太子河与浑河之间,于群山之中设立。

鸦鹄关既然是关隘,当为两山之间最为狭窄处。这一路最是山路难行,而鸦鹄关便是堵在唯一山路上的一座堡垒。当然,这挡得不过是易行之路,可并非如辽东边墙一般,鸟兽难越。

当初努尔哈赤突袭鸦鹄关,便是派人翻山攀崖而过,前后夹击破了这道关口,随后便是清河之战,大胜而回。

不过,努尔哈赤当初破清河城时,还是一副抢匪心态,夺了城,便将清河城城墙毁去,顺带着拆除了一堵墙堡与碱场堡,让辽东兵马不能轻易再次驻防。当然鸦鹄关也不能例外,原先建立的石墙堡垒也都拆得七零八落。后来,明军一再大败,这鸦鹄关一带,便失去了关口的意义,成了努尔哈赤的前沿。努尔哈赤在此设兵,这防范的作用并不大,至今明军也未再次于此路进袭。拆毁的鸦鹄关倒是让努尔哈赤费了番功夫,重新筑成。

此时鸦鹄关驻防的两千兵马,并不能都住进狭小的鸦鹄关,再说,努尔哈赤起兵至今,向来是野战为主,还从未有躲在堡寨里的习惯。所以这两千人马都在鸦鹄关前十里的河谷处扎营,身后的关口,只留有数十人瞭望。

既然如此,余彦泽的振武营要夺取鸦鹄关,便只需击败这处于河谷宽阔处的两千建奴。

敌情明了,这打法便随之而变。

苏翎在两营拔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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