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那句“允”和“不允”仍旧历历在目,当时就算李鸿章怎么哀求,可伊藤博文怎么也不松口。
而这一次,两人的角色大互换,在唐健的逼迫下,同样给伊藤博文同意和不同意的选择。
每当他想起伊藤博文眼中的绝望和无助的时候,李鸿章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所以,今天李鸿章不顾李经方的阻扰执意要来参加舞会,他虽然脚步蹒跚,可依然挺着干瘪的胸膛,他想要帝国列强知道,他李鸿章,今天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参加舞会的。
“父亲,你看,日本人在那边!”李经方提醒道。
李鸿章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果然看到伊藤博文和山县有朋、东乡平八郎在大厅的一角喝着闷酒。
李鸿章干笑道:“咳咳,走,经方,跟为父去拜会下伊藤阁下,他可是我的老朋友哦。”
第三卷 战火远东 第二十六章 李鸿章的抉择
伊藤博文虽然如愿以偿的全权负责和谈事宜,并且这也意味着回国之后,桂太郎的内阁在这次战败中肯定会垮台,自己也可以再次组阁重掌朝政,登上权力的巅峰。可毕竟是丧权辱国的条约,其前提是出卖了国家的大部分利益。
虽说伊藤博文是个不折不扣的政客,可他也是一个正宗的大和民族的子孙,以牺牲如此多的国家利益作为重新上台的代价,他的心里也不是一个滋味。
所以,伊藤博文和东乡平八郎以及山县有朋在舞会开始的时候就偷偷的坐在了大厅的一角,三人唉声叹气的喝着闷酒。
山县有朋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摔在酒桌上,骂道:“混蛋,我帝国堂堂的十万精锐陆军竟然活活困死在朝鲜以及东北之上,真是丢尽了帝**人的脸,东乡,要不是你的舰队在海上失利,朝鲜的陆军也不会补给困难,冻死饿死无数。”山县有朋喝着喝着就把火气直接撒在了东乡平八郎的身上。
东乡平八郎轻蔑的笑了笑:“山县阁下,请你不要侮辱我帝国海军的将士,他们都是好样的,只不过清国的舰队太厉害了。特别是那个唐健,用兵如神,是个可怕的对手。”
“呵,东乡,你不要输了战争就找失败的借口,你这是懦弱,懦弱!你不配作为帝国的武士。哼,一支重新组建不到六年的北洋舰队竟然将帝国最精锐的海军打的惨败,你这是无能,是找借口。”山县有朋猛地灌了一口酒继续骂道:“要不是你,帝国的陆军也不会被困在朝鲜之上,就凭那些俄国人?都是东乡你没有守好帝国的海上补给线。”
“你……”东乡平八郎实在是受不了山县有朋不停的指责,怒道:“山县阁下,你又没有和唐健这种可怕地对手交过手,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评论我的过失。”
“呵呵!”山县有朋冷笑道:“我没有和唐健交过手?东乡,你就给等着,只要伊藤阁下回去之后批准了扩备陆军的决案,不出五年,我一定会像上次一样,挥舞着我的指挥刀,登上清国的领土,直接打到威海卫去!”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两位还嫌帝国丢的脸不够么?”伊藤博文打断了两人的争论,说道:“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卧薪尝胆,两位还是好好努力吧!”伊藤博文郁闷的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心中暗骂道:“武夫就是武夫!”
“呵呵,伊藤阁下,今儿真有雅兴啊!几位在此豪饮,我李鸿章不尽地主之宜也说不过去,是不是?来,我敬三位一杯。”李鸿章在李经方的搀扶下走到了伊藤博文三人的面前。
早上说话还含糊不清的李鸿章此时却声如洪钟,说完一杯酒就凑到了三人的面前。
伊藤博文听到这句话后心中暗骂:“下关春帆楼明明是日本的国土,你倒怎么成了地主了。”然而伊藤博文没有直接点破,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来说,他不想费这么多的口舌,况且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战败者的身份,所以,伊藤博文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哎,原来是李大人啊,近来身体可好啊!”
“老朽身体硬朗的很啊,不劳烦首相大人操心了。”李鸿章将首相两字的语音加重。
伊藤博文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再次笑道:“对对对,李大人洪福齐天,定能长命百岁的。”
李鸿章听出了伊藤博文语气中的讽刺却不以为意,乐呵呵的敬了一杯酒,点头示意后便在李经方的搀扶下离开。
突然,李鸿章转头补充道:“忘了一件事,伊藤阁下,此次回国后老朽将接任台湾提督,希望贵国的陆军尽早撤出去,等老朽上任的时候,在台湾的领土要是看到带着武器的日军,老朽会以侵略者同等对待的,呵呵。”说完,颤巍巍的消失在了伊藤博文的视野中。
伊藤博文咬牙切齿的骂道:“八嘎!”遂将手中的酒杯拍了粉碎,指间瞬间就沁出殷红的鲜血。
东乡平八郎不懂中国话,便问道:“伊藤阁下,那个老头说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
“来来,我们继续喝!”说完,伊藤博文一扫之前的气急败坏,笑容满面的给东乡平八郎和山县有朋敬酒,如果旁人看过来就知道伊藤博文此时的笑容是多么的狰狞。
当李鸿章走到门口之后时,头上已经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剧烈的咳嗽起来,李经方连忙递给李鸿章一块手绢。
李鸿章用手绢捂着嘴再次剧烈的咳嗽,李经方接过李鸿章用完的手绢一看竟然已经沾满了黑色的血块。
李经方凄声道:“父亲,你……”
“傻孩子。”李鸿章慈爱的抚摸着李经方的头说道:“我没事,我还撑得住,我李鸿章一声战功无数,为了这大清朝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可临老了还要昧着良心帮着老佛爷签那些狗屁合约,为千万国人所唾骂。可这些我愿意么?我不站出来大清还有谁站出来,咳咳……”李鸿章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临死了还能扳回一局已经知足了,特别是看到伊藤博文狼狈的模样,虽然不能尽刷甲午之耻,可看着实在解气,解气啊!咳咳……”李鸿章现在已经到了说几句就要剧烈咳嗽一次的地步。
李经方眼中噙着泪说道:“父亲,身体要紧,您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赶明儿再说!”
“不,不,今天我不吐不快,我现在是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主了,能说两句就说两句。”李经方含着泪点了点头,作为李鸿章的儿子,他了解李鸿章的固执,既然他想说就一定拦不住。
“方儿,你记住,唐大人是我的恩人,是他了了我最后的心愿,以后不管他做什么事,你就一定要给我支持,知道么?”李鸿章此时面色惨白,却仍然不停的说着。
“好好好,儿子听着,不管唐大人以后做什么我都支持!”李经方怕李鸿章生气,连忙应道。
“恩,这就对,老夫的门生满天下,朝廷中至少有一半的地方大员都是你父亲的门生。你自己不仅要支持,还有劝着他们支持唐大人。”李鸿章补充道。
“恩,知道,父亲,可唐大人要做什么事啊,一定要这么多人支持?”李经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呵呵,傻小子,你还看不出来么?”李鸿章笑了笑,“老夫一声阅人无数,从一开始看到唐健,我就知道他非池中之物,不过有一点我还是看走了眼。”
“是什么看走了眼?”李经方问道。
“哈哈,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李鸿章赞许的抚须道,“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临老了才明白,这大清啊,气数已尽,而这唐健就是拯救大清子民于万千水火中的人。”
第三卷 战火远东 第二十七章 神秘的俄国公使
李经方惊道:“难道唐大人要造反么?”
李鸿章没有理会李经方的话继续说道:“给大清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你看我都做了些啥事?除了帮老佛爷签那些丧权辱国的条约外,有哪一件是利国为民?这大清已经是千疮百孔了,以前我以为凭我一己之力就可以改变这种情况,让大清富强起来,呵呵,后来才知道那是梦话。所以啊,咱这大清啊,蹦跶不了几天了,迟早是要变天的。”
“方儿谨遵父亲教诲,以后不管唐大人做什么,我一定率领淮军鼎力支持!”李经方立刻明白李鸿章话中的深意,说道。
“咳咳,回去歇着吧,明儿就直接回京吧!”李鸿章说道。
“是,父亲。”李经方再次搀扶着李鸿章朝自己的住处走去,只留下李鸿章一声重重的叹息“唉,袁世凯啊,袁世凯啊!”
在日本马关春帆楼签完签约后的第二天,唐健便带着李鸿章等人一起返京述职。
两个月后,李鸿章在前往台湾继任台湾总督的时候病逝,享年七十八岁,李鸿章去世的时候含着满足的微笑。
李鸿章临终时遗诗一首: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闲看。
其子李经方遵循李鸿章遗训,将其遗骨葬在台湾基隆,了却了李鸿章在辞世之前收回台湾辞世之后归葬在基隆的夙愿。
清廷以唐健为首的文武百官上书光绪帝,光绪帝应重臣之诉求,国丧三日,追赠李鸿章为太傅,晋一等肃毅侯,谥文忠,赐白银五千两治丧,原籍和立功省建祠10处。京师祠由地方官员定期祭祀,清代汉族官员京师建祠仅此一人。
唐健主持了李鸿章京师祠堂的揭牌典礼,光绪帝亲率领文武百官进祠祭祀。
当光绪帝等文武百官走后,袁世凯走到李经方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李大人节哀,中堂大人对我恩同再造,我一定会完成中堂大人的遗志的。”
“多谢袁大人体恤,家父泉下有知定会含笑敏谢。”李经方擦拭着眼泪说道。
“袁兄,我以为你走了呢!”唐健从后堂走了出来,见到袁世凯打招呼道。
“呵呵,原来是复华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袁世凯拱手笑道。
“承蒙袁兄关心,唐健最近很好。”唐家客气道。
“呵呵,那就好,好久没有和复华痛饮一杯,明日我在府中设席,到时一定要来啊!”袁世凯说道。
“唉,袁兄,国丧之期不能饮酒的,你难道忘了啊。”唐健提醒道。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袁世凯猛拍了一下自己锃亮的脑门,说道:“实在对不住啊,李大人,你看我这记性,中堂大人还在国丧期间我就……”
“不打紧,不打紧,袁大人公事繁忙,万事具领,记性难免会有偏差。”李经方给了袁世凯一个台阶下。
“噢,呵呵”袁世凯就坡下驴,笑着说道:“还是李大人深明大义的,复华,这几日公事繁多,等过几日为兄再找你一叙,如何?”
“好好,袁兄先忙,我还要帮李大人详谈一下关于祠堂的相关事宜。”唐健答道。
“那好,你们先忙,我就先走了啊!”说完,袁世凯就带着两个随从离开了祠堂。
“唐大人,这是我父亲在临终前让我交给你的,他希望你好好看看。”李经方从怀里掏出一封黄皮纸封的信,只见信封上面有李鸿章的亲笔墨书:北洋大臣兼提督唐健亲启。
唐健接过李鸿章的绝笔信刚要拆开,李经方阻止道:“唐大人,你还是回去之后再打开吧!”
“恩,好。”唐健将信揣进怀里,真诚的说道:“李大人,还是那句老话,请节哀顺变。”
“呵呵。”李经方红了眼睛说道:“唐大人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唐健也不忸怩,说道:“那行,那李大人就多多费心了,唐家得了空就会前来拜祭中堂大人。”
李经方含着泪点了点头,唐健带着王建川和李盖茨一起离开了李鸿章的京师祠。
到了唐府的时候,唐健就一个人进了自己的房间,刚准备打开怀中的信就听见门外王建川的禀告声。
唐健顺手就将那封信放进了自己机密文件的抽屉里,让王建川进来。
王建川进门之后就神秘的说道:“大人,你知道我在东大门看到了谁么?”
“不用那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惊小怪的么?”唐健问道。
“呵呵,我说了保证让你吃一惊。”王建川说道。
“哎,我说建川啊,我说你是不是那个李盖茨在一起黏糊久了,怎么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快说!”唐健追问道。
“呵呵,好,大人,我今天早上在东大门三星胡同口看见了那个大胡子!”王建川说道。
“那个大胡子?”唐健不解。
“就是那个屁股翘得比头还高的那个俄国老毛子,叫什么狗屁维特的!”王建川这时还不忘挤兑一下那个嚣张的俄国公使。
“咦?他来北京干什么?上次在日本的时候他不是直接坐回国的轮船去了海参崴了么?怎么跑到北京来了,再说,他是一个公使,那总理衙门怎么不知道俄国公使来访的消息啊!”唐健疑问道。
“不是来访,我看那个老毛子走的时候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而且不是去天津坐船,而是直接上了辆马车,朝北边的山海关去了,估计是想从东北回国吧。”王建川说。
“从北边回国?直接到天津坐船不是更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