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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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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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公很了解儿子,所以让叶鸿生与他交朋友。 
  阮公认定儿子一定会喜欢叶鸿生,希望把叶鸿生当做一件礼物,就像一匹马或者一柄枪,留给儿子使用。 
  阮君烈果然一天比一天喜欢叶鸿生,远远超过了喜欢玉逍遥。 
  叶鸿生根本没有料到会这样。 
  叶鸿生有骨骼,不会巴结人,只会默默地顺着他。 
  阮君烈最不喜欢人家卑躬屈膝的样子,又不能不听他的话。 
  叶鸿生不怕做大事,但是动作很轻。 
  阮君烈最不喜欢和他一样张扬的人,又不能不会做事。 
  叶鸿生样样都合他的口味。 
  阮君烈恨不得把叶鸿生换个姓氏,换到自己家里来。 
  叶鸿生一有空就去陪他。 
  
  阮君烈喜欢下棋。 
  叶鸿生陪他玩,不去吃他的子,努力不被他吃光,能玩很久。 
  终局的时候,阮君烈总会赢,赢得很自豪。 
  后来,阮君烈的大哥回来小住,带着新交的女朋友。他看弟弟在和叶鸿生下棋,坐过去,看了一会,没滋没味地撇嘴,说:“我们出去吧,到城里逛逛。” 
  阮君烈不乐意,说:“有什么好逛的,你不是才从上海回来。” 
  他哥哥说:“出去透透气,走吧!” 
  阮君烈说:“等下完这一局。” 
  他哥哥听了,嗤笑不已:“下什么下?宾卿总让着你,你也不烦?” 
  阮君烈勃然变色,看着叶鸿生。 
  叶鸿生急忙站起来,向他道歉。 
  阮君烈的哥哥大笑起来,笑声洪亮。 
  阮君烈颜面大跌,逼着叶鸿生赌咒发誓,不要再“搞把戏”。 
  叶鸿生赌咒发誓,就差拿刀割自己,以证忠心。 
  一场风波十分吓人,叶鸿生好一阵不知手脚该怎么放,生怕放错位置。 
  他再也不敢随便让着阮君烈,生怕哪个不识相的人点出来。他就只能依着誓言,去自杀。 
  阮君烈不能处处赢他,好几天不开心。 
  幸亏阮君烈的眼神好,枪法准,而叶鸿生拿枪的时间晚,比不上他。 
  阮君烈与叶鸿生比枪法,比了好几次,又让他大哥亲自坐镇,确认他比叶鸿生强。这才高兴起来,找回骄傲感。 
  叶鸿生很喜欢军事与历史,阮君烈也很喜欢,但他不怎么爱看书。 
  叶鸿生经常带书给他看,跟他讲。 
  讲完以后,他们就一起出去骑马,在附近的山包上溜达。 
  叶鸿生见到地里撒了种子,长出了香瓜,就跳下马,从地里□,凑到溪水边洗干净,敲破了,送给阮君烈吃。 
  阮君烈跳下马,坐在草地上,咬碎清甜的瓜瓤,笑道:“宾卿,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 
  阮君烈很少叫叶鸿生“叶兄”,反而叫他的小字,明显没有把他当兄长的意思。 
  叶鸿生也不说破,唇边带着笑容,问:“你大哥不好吗?” 
  阮君烈几口吃掉香瓜,凑到溪水边洗手,评价道:“不是不好,就是脾气太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阮君烈的哥哥也是个傲慢的人,书读得好,从来不让着弟弟。 
  兄弟俩脾气很像,一山不容二虎,谁也不服气谁。 
  叶鸿生的笑容加深一些。 
  阮君烈洗好手,想起来没带毛巾,便伸出手。 
  叶鸿生半跪在他旁边,拿自己的毛巾给他擦,又站起来,帮他整理好鞍簪。 
  阮君烈满意地骑上马,挥了一鞭,扬起浓眉,快活道:“走吧!宾卿,我们去那边!” 
  叶鸿生听见,急忙跨上马,跟上他。 
  他们一路向着山巅跑去,速度快得不得了,像两团云在山上飘。 
  那段时光十分快乐,后来,阮公送叶鸿生去留洋,让他去了一趟日本。这段旅途十分不愉快,后来,他又去了英国,短暂停留。 
  他回来的时候,战争爆发,阮公去世。 
  叶鸿生被选调到精锐部队,没怎么见过阮君烈,直到阮君烈参军,慢慢升到他头上。 
  想到这里,叶鸿生露出笑容,目光变得悠远而朦胧。 
  阮君烈本来在他前面,此时停下,回头看一眼,看见他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便停下步伐。 
  等叶鸿生跟上来,阮君烈问他:“你在想什么?想家吗?” 
  叶鸿生声音低沉,压抑着感情,答道:“我想起从前,你喜欢在山上骑马,还很喜欢蜜瓜。” 
  阮君烈的嘴角绽出一片笑容,看着他。 
  一阵风吹过,他们都觉得暖洋洋的。 
  叶鸿生赶上阮君烈,放松缰绳,与他并簪徐行。 
  两个人骑着马,不时交谈,回忆起他们故乡的蓝天。 
  早晨的,晚上的,带着露水的田地。 
  年轻的,没有一丝阴云的眼睛。 
  他们在跑马场上,信步游走,不时交谈,一直走到天色变暗,太阳西下。 
  
  那天晚上,刘团长抵不过刑讯之苦,供认不讳。他不仅供出自己的经历,并将他接触过的,所有存在赤化倾向的人,吐露出来。 
  阮君烈依照他与叶鸿生的约定,亲手执行了枪决,没有剥夺刘团长的党籍与军衔。 
  阮君烈控制住所有嫌疑人。
  这些军官和士兵大为惊恐,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护。 
  刘团长的尸体躺在地上,一滩血,还没有来得及擦掉。 
  阮君烈拍拍手,说:“列位同仁,安静。事关重大,我会让军统来调查。” 
  下面稍微安静一点,依然在低声说话。 
  阮君烈指着尸体,满脸冰霜地说:“遇到这种情况,一律就地正法。以后都一样。” 
  下面一片寂静。 
  两个士兵上来,准备将尸体用担架抬走。 
  叶鸿生用白布将尸体盖上。 
                      
  




第 10 章

  两个月后,他们回到A市。 
  第十二集团军已经清党重整,获得了嘉奖。 
  一部分战败的军人被收编,归入阮君烈的队伍中。 
  阮君烈在休息,国军的部队没有闲着,继续围剿中共陕甘宁边区,苦战着。 
  办公厅召开会议,研究“剿匪方针”,总结成败教训。 
  阮君烈去办公厅开会。 
  秘书长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份材料,上面写着共军的思想行为特点,诸如“团结群众,美誉度高”、“不怕牺牲,干部素质好”、“战术灵活多变”之类的条款。 
  阮君烈看了大为光火。 
  文官秘书们总结半天,屁战术没有总结出来,尽弄些虚头,看起来全是夸对手的。 
  其他军官也鼓噪起来,拍桌子打凳子,差点把会堂给拆掉。 
  一时骂声如雷,骂他们“不是吃素的,是吃屎了。” 
  秘书长吓得不敢出来,派人去喊国防办的军官总长。 
  总长和陈诚关系很铁,出来以后,众人才安静些。 
  总长解释了半天。 
  仍有人在起哄,要和上级汇报,会议不欢而散。 
  阮君烈坐上车,怏怏不乐地回司令部。 
  
  阮君烈对叶鸿生发了一通牢骚。 
  叶鸿生给他泡一壶茶,清清火。 
  阮君烈骂完国防部,又问叶鸿生是否知道“游击战”的具体方针?或者是战术要诀?共军常常采取什么攻防方式?
  叶鸿生看着阮君烈,内心天人交战,战得都要出血了,最后说:“具体战术我也不太清楚。共匪的这个提法有些年头,抗战的时候我们曾经学习过,不晓得现在形成什么体系。其实应该问问刘团长。” 
  刘团长已经死了。 
  阮君烈回过神,点头说:“是哦,我糊涂了。你怎么可能知道。” 
  阮君烈对他毫无芥蒂地笑道:“这种事情,只有共匪的指挥官才清楚。” 
  叶鸿生嘴角僵硬。 
  阮君烈说:“下次捉到俘虏,要详细问问才好。不能等国防部研究,要自己动手,先好找对策。” 
  叶鸿生点头称是,然后沉默着,把一份文件递给他。 
  阮君烈拔出钢笔,签上字。 
  叶鸿生拿起单子,准备出门。 
  阮君烈把他叫住,叫“宾卿”。 
  叶鸿生回过头。 
  阮君烈看他一会,犹豫着,说:“我把他们交给军统处置。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肠太硬,不讲义气?” 
  叶鸿生安抚道:“严一点也好。” 
  阮君烈吹了吹茶水,喝一口:“真的嘛?” 
  叶鸿生转过身,温和道:“你做的没有错。我这个人有时候会婆妈,狠不下心。毕竟大家都是兄弟,最好不要冤枉了他们。军统的手段,实在毒辣……” 
  阮君烈脸色稍霁,笑一声:“这不是婆妈。” 
  阮君烈把茶杯放下,玩弄手里的钢笔:“说起来,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长,但是没有在一起共事过。我在你面前杀人,你是不是不喜欢,又不好说出来?” 
  叶鸿生愣住。 
  阮君烈有些闷闷不乐,说:“你在怕什么?我是你的上峰,脾气又不好,所以你就不跟我说真心话了?” 
  叶鸿生忙说:“我没有,长官!” 
  阮君烈说:“不要叫我长官,这里又没外人。” 
  阮君烈站起来,伸出手臂:“宾卿,你是不是这样想的?要疏远我了?” 
  叶鸿生急忙把门关上,走回去,说:“子然,我没这个意思。” 
  阮君烈说:“可你最近笑的次数少了。” 
  叶鸿生脑子很乱。 
  阮君烈意志坚定,要把他的同志统统杀掉,扔进火坑里,他不可能一点反应没有。这事不算什么,阮君烈是司令,他想怎么处置都可以,他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嗜杀是严于治军,宽容是善于团结,怎么说都是对的。 
  叶鸿生想什么,阮君烈完全没必要在乎。 
  叶鸿生暗自叹息,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叶鸿生调整情绪,对他露出笑容,说:“子然。我哪里会反对你,疏远你。我最尊重的就是阮公,还有孙先生,你是我第二尊重的人。” 
  阮君烈调侃道:“算了吧,你对其他长官也都这么说的?” 
  叶鸿生无可奈何:“怎么会。” 
  阮君烈不信。 
  叶鸿生纠结起来,不晓得怎么证明自己的心。 
  阮君烈稍微为难他一下,马上开心起来,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阮君烈把话说出来,轻松不少,笑道:“你不这样想就好。待会我要去委员长的官邸开军务会。回头你到我家来。“ 
  蒋介石在自己的官邸设宴,定期召开军务会议,只要亲信才能参加,被称作“官邸会报”。能参加的军官都是嫡系,军界的红人。 
  叶鸿生说:“长官又要升迁了,恭喜。” 
  阮君烈对他绽开笑容,说:“开会而已。不用想那么多。” 
  话虽这么说,他面上春风得意,说不出的骄傲。 
  叶鸿生含着笑容,陪阮君烈走到门口,拿起披风,帮他穿上。 
  阮君烈微微昂起头,让他帮自己扣好披风,戴上手套,拂一下衣服,准备出门。 
  出门前,阮君烈回头嘱咐道:“晚上你到我家,我跟你商量下军情。你喜欢吃什么?让含香做给你吃。” 
  叶鸿生怔一下,笑道:“不用,长官。” 
  阮君烈在他手臂上轻拍两下,热情道:“含香做的饭很好吃。你不用客气。想吃什么?火腿冬瓜汤,还是油爆虾?我叫她做。” 
  阮君烈的口气不容拒绝。 
  叶鸿生还是很犹豫。 
  他又看了叶鸿生一眼,说:“你不喜欢她,我们就出去吃。反正你先去家里等我,知道吗?” 
  叶鸿生正要找借口,阮君烈推门而出,急匆匆地走了。 
  叶鸿生凑到窗边,看见他上车。 
  汽车发动起来,跑上马路。 
  时钟还指在上方,离晚饭还早。 
  叶鸿生离开军部,往郊外走去。
  A市的郊外有一座山,郁郁青青的,适合踏青。
  山上有一处寺庙,供奉着菩萨。 
  叶鸿生顺着绿色斑驳的石头台阶,往山上的古刹走去。 
  云雾缭绕,钟声悠悠。 
  叶鸿生走进寺宇中,殿堂内凉阴阴的,感觉不到未完的暑气。 
  叶鸿生对小沙弥说:“圆慈大师在吗?” 
  小沙弥笑咪咪地点头,说:“在。” 
  小沙弥穿着一领僧袍,个头瘦小,才长到叶鸿生的腰部那么高,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孤儿。 
  他领着叶鸿生,往后殿走去。 
  两个人顺着回廊,经过后山的佛塔,走到小池塘跟前。 
  一池清水,里面印着变幻莫测的白云。 
  圆慈大师正在打坐。 
  
  小沙弥将叶鸿生领到他跟前,叫一声。 
  圆慈大师起来,招呼叶鸿生吃茶,又顺手给小沙弥一枚红豆饼。 
  小沙弥走了。 
  叶鸿生饮了一口茶,说:“大师,打搅你坐禅了。” 
  圆慈大师摆摆手。 
  两人闲话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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