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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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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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君烈捏住拳头,回以一个狞厉的笑容。 
  叶鸿生走近后,叫士兵把阮君烈的手枪拿过来,只收走了子弹。 
  叶鸿生把枪捧着,重新还给阮君烈,郑重地说:“长官,多有得罪。” 
  阮君烈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再套上皮带,只把枪匣子提手里,站起来。 
  叶鸿生请他上楼,阮君烈顺着楼梯上去。 
  二楼有个饭厅,里面有张饭桌,墙角堆着一些军用的杂物。叶鸿生让人把饭菜摆上桌,对阮君烈说:“长官,你还没有吃饭吧?” 
  阮君烈确实没吃饭,但是他不觉得饿。 
  饭菜摆好后,叶鸿生把门关上,说:“先吃点东西吧。子然,你想谈什么,我们再谈。” 
  叶鸿生一露面,阮君烈就想揍他。乘着人少,阮君烈按捺不住,立刻拿皮带猛抽叶鸿生。叶鸿生闪避两下,被阮君烈势如猛虎地扼住,按在门板上,左右挥拳。 
  叶鸿生正在抵挡,士兵们听到屋里的响动,重重的敲门。 
  阮君烈这才松松手。 
  叶鸿生喘着气,说:“我们在谈。不要打搅。” 
  士兵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阮君烈森冷地盯着叶鸿生,好像随时能扑上去吃他的肉。 
  叶鸿生挡住要害,没受什么重伤,被打破了嘴角。叶鸿生抹一下嘴边的瘀伤,说:“长官,你受了很多委屈,先忍一忍。我们还没谈呢。” 
  叶鸿生把嘴里的血咽下去,说:“还有时间。等吃完以后,你想动手,我再陪你。” 
  阮君烈猛然想起来,不能太快撕破脸,他来这里是为了拖延时间,最好能拖一晚上。刚才一怒之下,他差点把这些抛到脑后。 
  阮君烈满面怒容,自己去桌边坐下。 
  叶鸿生也过来坐,给他倒了一杯甜米酒,陪他吃饭。 
  阮君烈喝下米酒,说:“你为什么关我的师长?” 
  警备师师长还在叶鸿生手里。 
  叶鸿生说:“我马上放他走。我没有杀他。其他人我也没有杀。” 
  阮君烈知道,叶鸿生说的是七十三师的师长和参谋。叶鸿生要起兵,这些人肯定已经被关起来,在牢房里。 
  阮君烈面色缓和一点,拿起筷子吃菜。 
  叶鸿生把他喜欢吃的菜端近一些。 
  阮君烈不理叶鸿生,自己吃米饭,不讲话。 
  叶鸿生在旁边看他。阮君烈吃了多久,叶鸿生就看了多久,一点也不嫌烦。 
  阮君烈简单用过饭,把筷子放下。 
  叶鸿生给他盛汤。 
  阮君烈忽然说:“宾卿……” 
  叶鸿生抬起头。 
  阮君烈似乎冷静下来,望着他,说:“宾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和赤匪断了,回到我身边,我不会杀你。” 
  叶鸿生诧异地看着阮君烈,把汤碗放下,慢慢收回手。 
  阮君烈想了想,又加重砝码,接着道:“我不会杀你。而且……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考虑给你!” 
  叶鸿生避开目光,快速地眨动眼睫,呼吸也有些急促。他受了很大的诱惑。阮君烈期待着他的反应,但是叶鸿生随即又露出悲伤的表情,显然,他觉得没法答应。 
  阮君烈面色变得黑沉。 
  现在说这个恐怕晚了,但是见到叶鸿生后,他很难死心。叶鸿生的言行举止同之前一样,总让他产生错觉,认为自己还在主宰一切。 
  阮君烈遭到拒绝,刚刚平复一些的心情顿时变得狂躁。 
  叶鸿生小心翼翼地把碗碟移开,擦桌子。叶鸿生站起来的时候,阮君烈看到,他还戴着自己送的玉玦。 
  阮君烈扑上去,从他身上将玉玦揪下来,拽断了绳子。 
  叶鸿生慌忙扯住他的胳膊,哀求道:“子然!” 
  阮君烈嘲弄道:“我不会要回来!你急什么?” 
  阮君烈发狠,将玉玦掼到地上,崩出一声脆响,将这宝物摔得四分五裂,冷道:“好好收着吧。” 
  听见玉碎的声音,叶鸿生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动一下。叶鸿生俯到地上,到处摸索,将碎玉一片一片拾起来。看他低着头,整个人都黯淡下来,忍着悲戚的摸样,阮君烈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快意,好像摔碎的不是自己的东西一样。 
  叶鸿生将碎片拾起来,收好,重新坐下。 
  阮君烈目露凶光,恶声恶气地问:“你何时与共匪勾结到一起的?敢瞒着我?” 
  叶鸿生叹一口气,回答道:“子然,你不知道。当年阮公送我去东洋求学,回来之后,我去过延安。那个时候我就入党了,是秘密的。” 
  阮君烈失声道:“那个时候你就是了?” 
  叶鸿生轻轻点头,说:“是。” 
  阮君烈眼里冒出的火简直能把他烧了。 
  叶鸿生勉强笑一下,说:“抱歉。” 
  阮君烈骂道:“对着阎王说抱歉!老子早晚宰了你!” 
  叶鸿生闭上嘴唇,温顺地看着他。 
  阮君烈拷问道:“这次改换门庭,他们给你什么好处?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给你的?” 
  叶鸿生苦笑,不答。 
  阮君烈冷哼一声。 
  叶鸿生沉吟片刻,说:“子然,红军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阮君烈怒目而视,用眼瞪他。 
  叶鸿生只能叹息,说:“我这里有一封信。你要看吗?“ 
  阮君烈说:“什么信?” 
  叶鸿生说:“徐正恩写给你的。你看了可能会生气,不过他还活着。” 
  阮君烈大惊失色:“他还活着?他的追悼会已经开过,总统给他追封中将!抚恤过家属!” 
  叶鸿生平静地点头,说:“他已经投奔了红军。” 
  这个消息像一个重磅炸弹。 
  阮君烈劈手把那封信抢过来,迫不及待地看一遍。
                      
  




第 68 章

  阮君烈劈手把那封信抢过来,迫不及待地看一遍。 
  “子然贤弟:南京一别,恍若昨日,你我已成陌路……” 
  从字迹与格式上看,确实是徐正恩本人。徐正恩在信上写道,锦州失守时,他留下来执行坚壁清野的任务,心情绝望,信中写道:“不想给共党留下生产空间,我军不得不抢光存粮,把百姓的房屋烧毁,不知多少穷人哭号奔走的惨状,又滋生多少恶事……” 
  事关党国的存亡,他狠心执行军令,心中却郁郁寡欢,自述“这是我自从军以来最艰难困苦的一段日子”。在撤退中,他不幸被俘,试图自杀,被解放军战士所救。获救后,他想了很多,常常“思虑为何我党惨败至此”。挣扎一段时间,他放弃了原本的立场。徐正恩写道:“贤弟羡慕我早生了几年,曾为国父扶灵,经历过北伐。愚兄何曾想过今日变节作一个贰臣……” 
  阮君烈心中不是滋味。 
  徐正恩在后面陈述了他的心情,写道他“有愧于中山先生在天之灵”,然而实在“无以为继”。信中说:“近年来,败坏军纪、误国殄民之事时有发生,无需多讲,你我都知晓。本以为克敌为上,岂料大局未定,我军积弊太深,积难重返。时至今日,三民主义无法落地,民权、民生遭到践踏。我等热衷战局,对此竟然毫无作为……” 
  “岂止是主义的丧失,”徐正恩写道:“党内离心离德,小人当权。愚兄与蒋公有师生之谊,北伐以来,誓死跟随校长。贤弟必然认为,公对我的宠信是不会动摇的。呜呼哀哉!事情并非如此!我一时激愤,恶了宋子文,便身系牢狱。这件事请我未曾告诉过你……” 
  阮君烈心中震惊,翻过一页去。 
  徐正恩叙说道:“不想失去蒋公的宠信,我常常违心奉承。真是羞愧难当!孔祥熙、宋子文等人不杀,何以谢天下?蒋公偏偏倚靠他们,令人痛心!党国陷入危机,除了倚靠这些人,蒋公寄希望于美军的援手,可恨美军常怀不轨之心,借机敲诈。贤弟可知,蒋公不做出退让,美军停在云南的上千架飞机,宁可毁损也不交予我军!让人齿冷……” 
  阮君烈急切地展阅。 
  信中写道:“如今想来,无论是美军还是孔宋等大家望族,皆不是党国能依靠的。抗战胜利,我们依靠得是人民!自己的骨肉同胞!拖着残躯,我时常回想,战区的同胞食不果腹,我军抢走存粮,点燃房屋,了断的不是共军后路。老百姓恨我们恨得要命……我们永远回不去了……” 
  阮君烈手指微微发颤,不忍细看,快速翻到最后一页。 
  徐正恩写道:“被俘后,我发现所谓共产共妻,不要民族利益之说不是真的。新民主主义可以接受。痛定思痛,我决心与过去诀别,接受改造。举行过追悼会,我已是死人,不必再活过来。唯独思念妻儿,恳请贤弟念在往昔情分,代为告知他们:我尚在人世。” 
  阮君烈看完之后,将信紧紧捏在手里,面色青白不定,久久不能言语。 
  叶鸿生陪在旁边,为他倒酒。 
  阮君烈喝下酒,对叶鸿生冷道:“你该不会是想劝我?” 
  叶鸿生忧愁地笑笑,说:“没有,你不会爱听的。” 
  阮君烈对徐正恩的信耿耿于怀,说道:“战局尚在中盘,我们如何就败了?再说,国军与赤匪的主义不同,我们自己完不成三民主义,交给敌人来办,就会办得更好?奉三民主义为圭臬?我不相信!这都是赤匪的统战阴谋!” 
  阮君烈恨道:“徐兄没有保全气节,太过软弱!” 
  叶鸿生不说话,苦笑。 
  阮君烈将信纸小心地折回去,揣到怀里。 
  叶鸿生给他倒酒。 
  沉默中,两人各想了一会心思。阮君烈闷闷不乐地饮酒。 
  叶鸿生低声唤道:“子然……” 
  阮君烈放下酒杯。 
  叶鸿生温言道:“子然,这一次交战,即使赢不了,你也不会变成阶下囚,不会和徐正恩一样。你的士兵也不会有危险。这一点我已经获得了中央的许可,有权力做出处置。” 
  共军严格区分了战场起义、缴械投降和冥顽抵抗的对敌政策,顽抗到底的敌人将被消灭,缴械投降的敌人将被改造。阮君烈对此并不了解,但是他立刻生气了。 
  阮君烈腾地一下站起来,眼里冒火,喝道:“你想说什么?你以为你已经赢了?” 
  叶鸿生急忙摇头,说:“不是,我只是有个提议……” 
  阮君烈勃然大怒,截断他的话头,说:“我饱了!” 
  阮君烈从门后的杂物堆里捡了一根竹条,可以当软鞭使用,又抽出一根废旧的旗杆,拿手试一试,觉得可以当作长枪使用。阮君烈将旗杆扔给叶鸿生,自己顺手舞了一下鞭,做个起手式:“宾卿,我们俩还从来没有认真比试过。以后怕是没机会,今天试试?” 
  叶鸿生接住哨棒,横过来,做个守势。 
  叶鸿生叹一口气,说:“那就试试吧。子然,这一次我保证不让你。” 
  阮君烈将竹条在地上鞭一下,劈面打过去,叶鸿生抬手格挡。阮君烈的鞭子总是不离叶鸿生的头脸。叶鸿生往桌子后面躲,一闪身闪过去。阮君烈抢上去,被他一个回马枪,使棒打到小臂,痛叫一声。 
  叶鸿生慌忙停下手,看看他伤势怎样。 
  阮君烈吃了痛,没有停手,将桌子踢向叶鸿生,踢翻了酒席。叶鸿生翻身跃过,与他重新斗在一起,试着来缴他的竹鞭。阮君烈卖了个破绽,叶鸿生急着拿他,挺身过来,被阮君烈猛鞭一下,颊边添一道血痕。 
  叶鸿生后退两步,轻轻擦一下伤痕,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阮君烈心跳得厉害,将竹鞭握紧。 
  当他们再次交手,叶鸿生的力道就强了许多,哨棒攻势凌厉,挟带风声。阮君烈寸步不让,两人好像猛虎争食一样斗在一起。正战到难舍难分处,叶鸿生却往后退,让阮君烈携着软鞭整个撞进他怀里,然后使个小擒拿法,别住他的右手。 
  阮君烈挣扎不开,痛骂着,使左手到靴子里摸出匕首,回手刺向他。 
  见阮君烈随时藏了利器,叶鸿生大吃一惊,急忙放开阮君烈。 
  阮君烈铺垫了好久,就为等这一刻,哪里许他跑掉,扑上去刺叶鸿生,却没有刺到他身上,只刺中了大腿。叶鸿生痛得半跪下来,喘息道:“你疯了?现在杀我,你走不出去的。” 
  叶鸿生捉住阮君烈的手。 
  阮君烈用尽全力往下压,不放手,恨道:“不用出去!我和你同归于尽!叛军无人指挥,赢不了十五师的!” 
  血染红了军服,顺着裤脚往下流,
  见叶鸿生痛得发冷汗,还是不肯就范,不肯束手去死。阮君烈眼睛都红了,嘶叫道:“快死!宾卿!你现在死了,我原谅你!” 
  叶鸿生痛得吸气,面色发白,咬牙道:“抱歉,子然!” 
  叶鸿生硬托住阮君烈的手,说:“我还不能死。等以后……你想我怎么死,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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