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看见江氏笑了,也领悟到了女儿眼里的嫌弃,很是尴尬。自卑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后悔轻易许诺了。他对女子首饰价钱不太了解,成亲后因为俸禄上缴,想偷偷给她买点礼物都不能,而且就算买了,大概也不会送的。他不敢……
“那个,阿锦,爹买的肯定没有你娘的好,到时候你别嫌弃啊。”他笑着跟女儿解释,从容坦荡。
“才不会嫌弃呢,爹爹比娘大方多了!”许锦说着跑到父亲旁边,躲开母亲准备掐她脸的手,想了想,朝母亲道:“娘,既然你那么小气,那我就不跟你要好东西了,这样吧,一会儿我赢了,你,你给我生个弟弟吧!哥哥姐姐注定没有了,你给我生个弟弟好不好?”
许锦觉得,弟弟比妹妹有意思,而且外面很多人都说许家也要成绝户了,许锦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因此更盼望母亲生个弟弟堵住那些人的嘴。
江氏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看到不敢看许攸,低声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赶紧回来下棋,你真赢了你爹,我就把那对儿耳坠给你!”
“我不要耳坠,我就要弟弟!”许锦俯身,趴在父亲肩头撒娇,“爹爹,你说行不行?”她想要弟弟,却不懂生弟弟的意思,还以为像小时候王嬷嬷告诉她的那样,父亲母亲睡一个被窝就会有弟弟了。
行不行……
许攸脸上也浮上可疑的红,悄悄看向江氏。江氏早低下头了,感觉到男人的注视,她再也坐不下去,随便找个借口躲了。
目送她匆匆离去,许攸暗暗叹息,让女儿坐回去,含糊不清得解释道:“都是父亲不好,没能给你个弟弟。阿锦,以后别在你母亲面前提这事了,她心里也难受。”
“为何……我知道错了,以后不说了。”见父亲神色黯然,许锦及时改口。是啊,有弟弟是好事,父亲母亲肯定也想要的,大概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母亲不能生弟弟了?想到这里,许锦忐忑地站了起来,望着前院道:“爹爹,我是不是惹娘伤心了?那我这就去跟她赔不是……”
“不用,你娘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坐吧,跟爹下一盘。”许攸已经恢复平静,笑着安抚女儿。
许锦见向来最关心母亲的父亲笑了,知道母亲大概真的没事,放了心,认真下棋。
一刻钟后,许攸输了。
他赢江氏,是为了看她嗔怪的眼神,他让女儿,是为了哄女儿开心。
但,这一次,除了哄女儿,许攸也隐隐盼望,女儿的愿望能成真。今年便是约定的那一年,端午过后,若她真正放弃了那人,他再努努力,或许,能让她真正接受自己?
晚饭过后,许攸陪女儿在后院遛了一圈狗,送女儿回房后,慢慢往回走。
进了上房,意外看见王嬷嬷等在屋里,里面并没有她的身影。
王嬷嬷主动解释道:“许先生,我们姑娘去看女儿了,今晚老婆子我擅作主张,有句话想问问你,不知你想不想听?”
听她用这种称呼,许攸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面上却平静如水:“嬷嬷请说。”
看他身体绷得笔直,王嬷嬷叹口气,放柔了声音:“许先生,你知道,我们姑娘打小没了娘,是我把她拉扯大的,说是亲生女儿都不为过,所以你肯帮她这么多年,我是真心感激你,也是真心盼你们二人能白首到老。只是,你虽然娶了她,这么多年却一直相敬如宾,老婆子我忍不住想问,莫非许先生已经对我们姑娘寒了心,只等今年端午一过便另娶新人?若真这样,我就先恭喜……”
“我对阿乔的心,从未变过。”许攸惨淡一笑,看向窗外夜色朦胧,“嬷嬷有话但说无妨,如果她想带着阿锦走,我不会强留。”
王嬷嬷看一眼里屋,心里偷乐,嘴上却疑道:“既然没变,为何你对她始终客客气气的?我还以为你嫌她……”
“她心里没我,我自然要敬她。”许攸淡淡道,视线再次落在王嬷嬷身上:“嬷嬷到底想说什么?她要走了吗?”想到这种可能,仅仅一个念头,他胸口便滞闷地快要无法呼吸。是他奢望太多了,她察觉了,所以生气了?
“我说什么?我说你傻!”王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若她心里没你,会亲手给你缝衣裳?会……算了,我懒得管你们了,反正她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她,你自己进去跟她说吧,我回去睡觉了。不行喽,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我只盼着有生之年能看到小少爷出生,将来也有颜面下去见老主子。”
王嬷嬷絮絮叨叨的走了,出门后便只剩脚步声,渐渐地脚步声也没了。
可许攸耳边依然是她的声音。
她说,阿乔心里有他。王嬷嬷是她的奶娘,肯定知道她真正心思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里屋门帘,她,在里面?
他心跳如鼓,一步一步往那边挪去,挪到门前,紧张地挑起门帘,手心是汗。
里面没有人……
许攸急切地闯进去,听见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擦声。
“阿乔,你,在吗?”他忍不住朝那边走去。
那边声音响得更厉害,许攸加快了步子,绕过去,只扫到一角衣影儿,原来她竟躲到了另一边。许攸突然不紧张了,因为今晚王嬷嬷的话,她的默许,都已经隐隐告诉了他答案。
“阿乔,你别躲,我有话问你。”
他追她,她继续躲,逃得飞快。十几年的等待在他胸口喧嚣肆虐,终于爆发,许攸站定,听那边她也站定,呼吸急促,他轻轻一笑,猛地扯开屏风,趁她震惊呆愣时将人拽入怀中,紧紧搂着她,“阿乔,嬷嬷说的是真的吗,你心里真有我?”
完全陌生的怀抱,结实又可靠,江氏埋在他怀里,想说没有,最终却只能呜咽出声。
有他了,所以她忍不住眼泪。她没想忘了那人,可他一直不回来,那些回忆虽不会消失,却在漫长时间里淡得没了颜色,而这个男人,他一点点走了进来,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屋里只有她压抑的哭声。
从站着,到抱她到炕上,许攸始终紧紧抱着她,任她不停地哭。
他一点都不嫉妒,只有心疼。
她等了那人十一年,他陪她等了十一年,他知道她的所有心酸委屈,期望失落,愁苦和神伤。
只有哭出来,她才能真正放下。
等她哭够了,她就是他的了,他会对她更好,不让她尝第二次苦。
作者有话要说: 佳人这本想写啥呢,就想写青梅竹马,许爹许妈是沉淀过后的,祁景许锦是即将发芽的。整个故事大概没什么大起大落,或许看起来会没啥意思,可佳人真的很想写一种没有极品亲戚的,平平淡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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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头
哭了一晚,第二天江氏醒来时,竟没能马上睁开眼睛,可她一动,一直抱着她的男人就醒了,声音微哑:“醒了?”
于江氏而言,许攸这短短两个字无异于惊雷响在耳侧。
她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不敢抬头看他,也不敢躲开他,暗暗想如果她装睡下去,便不用面对这种尴尬了吧?是,昨晚两人的确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意,可,突然在清醒的时候这样亲密地抱着,她,她不习惯,她还从来没有被谁抱着睡一整晚,哪怕她跟许攸曾只隔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儿同寝过。
她不说话。
许攸闻着她头顶乌发清香,偷笑。他知道她醒了,也知道她害羞,可他很欢喜。既然她心里有他,从此刻开始,她就是他真真正正的妻子。以前不敢做的,现在他想……
他扶住她肩头,想把她放平。既然装睡,他便亲亲她,就亲一下。
江氏察觉他意图,也顾不得装睡了,迅速往下蹭蹭,想翻身离开他怀。许攸怎么会放她走?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低头去寻他日思夜想的娇艳脸庞,去寻那双红润诱人的唇。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江氏逃不开,只好紧紧抵着他胸膛不让他得逞。面前薄衫之下是他急促的心跳,脊背纱衣之上是他火热的手,她甚至感受到某处跋扈的……跟他满身温和书卷气不同,那里有些吓人。
“你,什么时候了?该起来了……”她紧紧抱着他腰不让他推开她,不让他欺下来,低低催道。
“不急,天还没全亮。”许攸喘着道,抓不到人,又不敢太强迫她,他心急如焚,见她细白耳垂露在外面,他情不自禁凑了过去。细腻的,温热的,是她的,一沾便不想松开,“阿乔,给,给我亲一下,就一下,我保证不做旁的。”说着好听的话,嘴上吸含力道却越来越重。毕竟是年近三十的男人,不似年少时羞涩单纯,一旦可以破戒了,某种冲动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笨拙的动作蕴含着他压抑了十几年的热火,烧得江氏浑身软绵无力,压抑不住叫出声,越发往他怀里缩,心慌意乱头脑昏昏,“许攸,别,别这样,再不起来阿锦该过来了!”
提及女儿,许攸清醒了一分。
确实,每次他回县城,女儿都会早早过来陪他,舍不得跟父亲分开。
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许攸忽的想到一句话,“从此君王不早朝”。读书人都道那样的君王是昏君,可如果真遇到喜欢的人,偶尔放纵一次,现在想想,竟然也可以理解。
他不用上朝,但他要当好父亲。
“那,你给我看看。”许攸讨价还价,他想看她的眼睛,看她眼里的情意。
“不给,眼睛都肿了。”江氏闷闷道。
许攸愣住,看着她红通通的侧脸,忽的明白过来,结巴道:“你,你不给我亲,就是因为眼睛肿了?”
被他一语道破心事,江氏更加难为情,恨不得昨晚没有听到那番话,今早就不用这般尴尬了。
女为悦己者容,许攸嘴角笑容根本克制不住,知道现在他就是说不在乎她也不会给他看,他继续抱了会儿便坐了起来。衣裳还是好好的,只是有些皱了,特别是胸前,他没管,关切地问她:“现在怎么办?不能让阿锦看出来你哭过,有什么办法消肿吗?”
江氏抓起被子蒙住脑袋,闷声嘱咐他:“你用凉水打湿巾子,我敷一会儿就好了。”
“嗯,你等着。”许攸穿鞋下地。
“我要两块儿……”在他出门前,江氏又补充道。
“好。”许攸看着被子笑,轻步出去了,很快就带来两块儿拧了水的湿巾子,“给。”
江氏让他出去,许攸不走,她只好伸出胳膊,接过一条巾子在被窝里简单擦了脸,还给他,再拿另一块儿敷眼睛。巾子是湿的,她不得不将被子拽到脖子下面,好在眼睛已经被挡住了,不用担心被他瞧见。却不知她腮边停了一缕打湿的碎发,将那张刚刚擦拭过的白净脸颊衬得如美玉一般,更美的,是她红艳饱满的唇。
屋里静悄悄的,江氏也不知道许攸在做什么,一手按着巾子一边催他:“你快去……”
话未说完,胳膊被人按了下去,脸旁被一双清凉的手捧住,紧接着有火热的唇压了下来,从笨拙到急切,堵住了她所有娇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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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许攸所料,许锦早早就起来了,不过她没忙着去前院,而是去了杏树下。杏果将熟,向阳这边有些已经差不多能吃了,她让丫鬟宝珠将板凳放在树下,提裙站了上去,亲手摘果子。宝珠劝不住倔强的姑娘,只好提心吊胆守在一旁,随时准备接住她。
两颗杏树长得枝繁叶茂,许锦摘了三十来个,她自己拿了四五个,剩下的让宝珠先送到屋里,然后欢快地去了上房,先洗了果子才进了父母房中,站在内室门口问:“爹爹,你们起了吗?”
“起了,阿锦进来吧。”瞧着低头为他束带的妻子,许攸声音愉悦。相处这么久,再多的羞涩,闹一闹就过去了。如果是刚开始的时候,他大概不懂如何哄她,如今,哄了女儿那么多年,许攸发现把哄女儿的那一套用在妻子身上,竟然也行得通。
许锦笑嘻嘻进去,大白也钻了进来。现在大白爬门槛已经十分熟练了,进屋后先在屋里转一圈,再回到许锦脚下,许锦停住它就蹲坐下去,许锦走它就跟着走。
屋里母亲在帮父亲穿衣服,父亲面带笑容,母亲脸有些红。看着他们,许锦总觉得哪里好像不一样了,可又说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便不去想。等两人收拾整齐走过来后,她把洗好的杏果递过去,“爹爹,娘,你们尝尝,还有点酸,那也挺好吃的。”
“你摘的?”许攸接过来,咬了一口,酸甜可口,唇齿生津。
许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