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本次宴会上港督尤德把邓连如带在身边,就是想通过她在社交场合特有的女性魅力,让各方沟通得心平气和一些。
不过,唐焕不太待见邓连如,其确实在殖民地时代的香江很有生存智慧和个人成就,但也因此已经完全被英国人同化,商业利益更是和勤和这边没有半毛钱关系,不具备居中斡旋的资本。
倒是对另外一位陪客——钟士元,唐焕比较认可。其是九龙巴士、新鸿基地产、中华电力的董事,商业利益上相对中立,有值得信任的基础。
不得不说,表面上歌舞升平的宴会,处处透着玄机。
经过一些繁文缛节以开始宴会后,在有心人的注视中,太古集团董事会主席施约翰终于和勤和集团董事会主席唐焕坐到了一起。
“我觉得,此前大家有些误会,需要澄清一下。”施约翰开门见山地说道。
“无需赘言,大家都心照不宣,坦诚地说开了,彼此之间的疙瘩也就解开了。”唐焕玩味地一笑。
勤和的高层集体摩拳擦掌地决定抢走金钟的地皮做为对太古集团羞辱勤和集团的报复,唐焕则不动声色地动用美国那边的资源,抢走了可口可乐专营权。
一左一右抽出去的两巴掌,不但让勤和集团扬眉吐气,也把太古集团扇醒了。
达到这个效果后,唐焕便决定暂时住手了。
市场空间很大,勤和集团与太古集团几乎没有商业利益上的根本性冲突,犯不着把精力浪费在无谓的掐架上。
另外,根据特殊渠道的情报来看,太古和中信在国泰航空股份上的谈判,有极大可能达成一致意见,从而让局面微妙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唐焕不想节外生枝。对他而言,汇丰才是那块最有吸引力的肥肉。既然要吃,那就应该吃最好的,不是么?
见唐焕有接受和解的意思,施约翰心下一喜,端起酒杯,缓缓说道:“年纪大了,越来越感觉到精力不济,我决定退休,让弟弟施雅迪接班。到时候,希望太古继续与勤和保持友好的关系。”
“英格兰的田园风光,我也很喜欢,希望有机会一起散步、骑马和打猎。”唐焕举杯祝福了几句后,话锋一转道,“如果太古无意继续经营香江汽水厂的话,不如将其出售给牛奶国际。”
施约翰心里滴血,这是嫌自己引咎辞职还不够,又明火执仗地索要战败赔款啊。
不过话说回来,失去可口可乐专营权后,香江汽水厂不免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既然唐焕感觉光是口头上和解还不够,那不如废物利用,将饮料这一块的资产出售给勤和算了。
“可以。”施约翰点头道:“施雅迪会负责这件事。”
两人正讨价还价着,没想到走过来的沈弼耳朵还挺尖,听去了只言片语,并推断出了大概,于是他阴阳怪气地插嘴说道:“卑躬屈膝换来的和平,可不是真正的和平。”
听得十分刺耳的施约翰,忍不住恼怒地瞪了一眼在他心中越来越难以琢磨的沈弼。
“宴会不错,但个别人很无趣。”唐焕朗声一笑,“听说沈弼爵士马上就要退休了,不知道届时,你会选择回英国养老呢,还是继续留在呆了多年的香江发挥余光余热呢?”
唐焕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你丫的上蹿下跳得这么欢实,有本事从汇丰卸职后,继续留在香江!
直接被挤兑得无话可讲的沈弼,怒视着唐焕,好一会才还嘴道:“不管退休后我是否留在香江,我给汇丰已经制定好的策略和方向,都不会改变,我很放心,无需就近观察。”
本来,看到施约翰和唐焕喝了和解酒,港督尤德很高兴;可沈弼突然冒出来搅局,一下把他腻歪坏了。
为了避免再起波澜,港督尤德当即让邓连如,把唐焕、沈弼、施约翰这三位香江商界举足轻重的大佬请了过来,郑重其事地征求意见道:“下半年女王陛下将会来香江,在接待方面,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港督尤德的意思也很明白:今年10月份,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将会访问中国,然后第二次访问香江。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不管你们之间有怎样的矛盾,都要收起来,把面子工程搞好。
“我接下来会有一个英国的行程,应该可以见到女王陛下,到时候一定协助沟通此事。”唐焕率先把话接过来说道。
沈弼和施约翰相互望了一眼,一时间没想好怎么说,盖因他们就是英国下面殖民地香江的土财主,最大的荣誉也就是授勋,还真比不上唐焕的能量大,可以轻易地和英国王室打上交道。
“那就有劳唐费心了。”港督尤德欣慰地点了点头。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出访不是一般的麻烦,除了繁文缛节之外,往往随行的王室成员会有十几人;女王的私人秘书、新闻秘书、总管、侍从、医官、服装师、美发师、司库、女佣、男仆等照顾女王生活起居的人员,又得上两位数;此外,还有皇家游艇和护卫舰上的乐队、官兵和其他王室服务人员,高达600余人。
如此庞大的出访团队规模,接待难度可想而知,港督尤德哪敢掉以轻心。
见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访问香江这件事,果然把这些桀骜不驯的商界大腕压制住了,港督尤德暗自松了一口气,最后找了一个机会,语重心长地点醒道:“几位都是香江的头面人物,不管有什么分歧,还请以大局为重。”
对于这种不疼不痒的话,自然没人听得进去。
唐焕就直接了当地表态道:“我愿意和气生财,但对于那些没有了信任基础的人,还要听其言、观其行。”
大为头痛的港督尤德,目光转向沈弼,见其目光闪烁,估计真的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只好无奈地挥手——尼玛,能安生一天算一天吧,反正下半年应该可以相安无事了。
第0711章是港元还是美元
……
港督尤德和稀泥,只是让无心恋战的太古与勤和罢兵,汇丰与勤和依然各有算计,各方对这个形势心知肚明。
唐焕把这个场面应付完了,便打算动身去大陆照例走一趟。但就在上飞机之前,传来一个消息,香江现阶段两大发钞银行之一的渣打银行,遭到劳埃德银行恶意收购。
论起身份来,就连汇丰银行都比不上劳埃德银行,前者属于土财主,而后者是英国四大银行之一。
因此,刚一交锋,吃力的渣打银行就有点扛不住了,并且这个强弱之势明摆着,局外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渣打银行不想被人吃掉,那它所能采取的最有效应对方式就是寻求友好的外援,看透这一点的商界大佬们,也开始盘算自己充当这个“白武士”的成本和收益。
虽然彼此有业务往来,但渣打银行是死是活,唐焕还真没看进眼里。
盖因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纠葛和关系平衡,使得暗中看着汇丰流口水的唐焕与勤和集团,不适合去掺合。而且还有着前车之鉴——在把英国人掌控的怡和,消化为勤和的过程中,所消耗的心力,让唐焕很腻歪短时间内再多来一次,搞不好就消化不良了。
唐焕的打算,外人自然不会知道,吴光证便匆匆忙忙地跑来打探口风,“大唐如果对渣打感兴趣的话,我岳父的意思是,我们联起手来,阻止劳埃德银行对渣打银行的收购,以‘白武士’的身份得到渣打银行的股份。”
说到这里,吴光证特意补充道:“目前,已经有另外两位白武士主动联络我岳父了。集合我们四家的财力,肯定可以轻松击退来势汹汹的劳埃德银行。”
“银行这个领域专业性太强,过于复杂,而且我在其它业务和英国本土的劳埃德银行有些往来,所以不想掺合进来。”唐焕直接拒绝道。
见吴光证面露失望之色,唐焕转移话题道:“包爵士刚在去年拿下会德丰,并参与组建港龙航空,现在又对银行业感兴趣了么?”
唐焕的言下之意是,包船王的大动作一个接着一个,还能保持自己的商业王国稳健运行么?
虽然在1980年的九龙仓争夺战中,有着唐焕的暗中插手,包船王得以节省好几亿港元,但还是花出去了几十亿港元;1985年的会德丰争夺战中,包船王又动用了25亿港元;并且在1985年包船王开始参与组建港龙航空,到目前为止至少注资了两亿港元。
这还没有考虑包船王在中国大陆的多项重大投资,可他现在又开始动起了充当渣打银行“白武士”的念头,这摊子可铺得有点大啊!
如果说,九龙仓争夺战和会德丰争夺战使“弃舟登陆”策略的必然选择,做得干净漂亮,那在港龙航空的投资上,包船王就有点陷入泥潭的迹象了。
当初,包船王参与组建港龙航空,是受到了新_华社香江分社那位许姓负责人的邀请。
为此,包船王还辞去了国泰航空的董事,甚至在港龙航空遭到港府和国泰航空联合打压时,拒绝了从商业角度来讲绝对划算的“招安”;但结果是,国泰航空和中信眉来眼去,让港龙航空的地位变得微妙起来。
“人的年纪大了,可能会有些怀旧情怀吧。”吴光证仔细地解释道:“早些年,我岳父曾经有一段时间任职于银行界;1949年,他携带数十万元到香江的时候,甚至还动过开办银行的念头,但考虑到资金不足、加上香江银行业竞争十分激烈,这才作罢。可以说,在他老人家的心里,对过去的那段银行生涯始终念念不忘,梦想成为一名银行家。”
唐焕微微一笑,“这倒也是,梦想不分年纪。”
见唐焕似乎有些不信,吴光证耸了耸肩,“我岳父对这次投资很重视,为了接下来能够进入渣打银行董事会,他甚至不惜辞去汇丰银行的董事职位,来避免利益上的冲突。”
“看来包船王所图不小。”唐焕赶紧一正脸色,转而问道:“你刚才说,还有另外两位白武士愿意参与这次挽救渣打银行的行动,他们是谁啊?”
“新马地区的商业大亨邱德拔和澳大利亚商人罗伯特·侯姆。”吴光证回答完了,自己首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又感觉奇怪了?”
“是啊。”唐焕笑着点了点头,“包船王和邱德拔之前可是龙争虎斗的对手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并肩作战了,实在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唐焕所说的包船王和邱德拔的交锋,就是去年的会德丰争夺战。
这家老牌英资洋行的两大主要股东——华商张祝珊后人张玉良和犹太世家马登家族,多年争执下来,可谓是貌合神离,加上看淡香江前景,双方便都产生退股套现之意。
当1985年2月14日下午,会德丰突然停牌,宣布新加坡富商邱德拔已由马登家族手上收购13。5%投票权的股票后,张玉良认为自己被马登出卖,故将股权转让给包船王,并要求其完全控制会德丰,不能让对手反收购。
这里面带着斗气的意思,如果邱德拔成功收购会德丰,那马登家族就可以继续坐在大班的位置上,而张玉良则卯足了劲要把对方赶下台,于是要求包船王完全收购会德丰。
由于包船王大手笔拿下张玉良手里34%投票权的会德丰股票,以及持有6。8%会德丰股权的联合企业,后发先至地超过了邱德拔,并更进一步持股超过50%,最终逼得邱德拔宣布接受包船王的收购建议,将手里已经收集到的25%会德丰股票,转售给这位胜利者,自己认栽出局。
唐焕还真没想到,这两位从兵戎相见到把酒言欢,转变的速度这么快。
但在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资料后,唐焕又释然了。
说起来,邱德拔也是在夹缝中生存,原本他创建马来西亚银行十分成功,并且成了马来西亚国会议员。但在1965年的时候,赶上马来西亚把新加坡从政_治上踢出局的关口,被马来西亚以利用马来西亚银行的资金,在新加坡进行私人投资的理由,赶出了马来西亚银行,并把马来西亚银行变成了土著银行。
这就是没有找到强大后盾的悲哀了,目前邱德拔是澳大利亚国籍。在这种生存环境下,邱德拔确实没有必要把商场上的利益之争,扩大到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和气生财、与人为善对其具有更加现实的意义。
只不过,无论辞掉国泰航空董事职位、参与港龙航空的组建,还是辞掉汇丰董事职位,充当渣打银行的白武士,恐怕包船王的决定都不会像******所说的那么表面化,这里面应该有着一环扣一环的通盘布局。
“既然包爵士如此重视渣打银行,恐怕动作小不了,又要调用大笔资金吧?”唐焕试探着问道,
“我岳父想要趁着这次的机会,成为渣打银行的最大个人股东,最理想的结果是逐步拿到控股权,所以,保守估计,斥资20亿港元,收购渣打银行15%的股权。”
吴光证毫不隐瞒地回答完后,顺杆往上爬地说道:“大唐,你不愿当这个白武士,我也不勉强,但你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给点资金支持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