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个死变态,后来我打了他一巴掌,跑了。”陆追远乐开了花儿,“他的表情,跟你那时候一模一样!”
烟从嘴里掉了下来,刘仁印堂发黑。
“真的真的…一模一样!哈哈哈!…”陆追远无所顾忌地狂笑。
刘仁抹了把脸:“完了。”
陆追远停住:“什么?”
咚咚,两声敲门:“仁哥,一个叫郑遥的,说他是鸡哥的人,来找你‘提货’!”
“知道了,马上来。”刘仁看似没所谓地回了一句,等小弟走后,猛地转身一拍桌子,把陆追远吓了一跳。
“你反抗欺负的方式只有扇人耳光吗?”刘仁沉声问。
陆追远盯着刘仁的眼睛愣了半秒,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你终于承认那会儿你是欺负我了啊!…”
“重点不在这儿!”刘仁急得脑门儿冒热气,“姬忠强是什么?他是个变态!你越反抗,他越想操你!我就说他怎么突然问我要人,敢情是你‘挑逗’他在先!”
陆追远瞪着眼,被刘仁堵得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刘仁环抱双手,好整以暇地盯着陆追远:“好啦~现在人家上门来提货了,你说怎么办?”
陆追远小脸泛红,气鼓鼓地说:“我去还不行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仁把门一开,指指外面,示意陆追远走人。正巧郑遥等烦了直接上来找人,看这场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追远拍案而起,嘴角还沾着奶油,掠过门口的时候,被刘仁硬拉住!刘仁抬起他的下巴,俯身凑上去把奶油舔掉了。
陆追远蓦地脸通红,怒道:“姬忠强要是把我操爽了,我就跟他!到时候你别后悔!”
刘仁不屑一笑:“我刘仁从来不后悔。”
“哼!”陆追远头一扭,掠过傻愣的郑遥。郑遥赶紧跟上去,心想这俩人是怎么回事?!
郑遥领着陆追远上了车,车门关上的瞬间,陆追远依旧一脸不开心的表情。
车子缓缓开动,还没开出五米远,突然一声枪响,接着前右轮就爆了!车子戛然而止!
刘仁戴着墨镜从酒店后门懒懒地走过来,擒着他的勃朗宁搁在肩上,派头有些老痞气。
陆追远没好气地瞪了眼刘仁,气呼呼地把头扭向一边!
刘仁见他生气的可爱模样,不禁扑哧一笑。
“干他妈!!”郑遥狠狠捶了拳方向盘,掏出枪猛地推开车门,脑袋刚探出来,就被刘仁拽住手臂拖了出来!
“啊!”郑遥惊呼,只觉得手腕麻酥,枪啪嗒摔落在地!刘仁踩住枪,将勃朗宁抵上郑遥之前握枪的左手心,冷冷道:“回去告诉你的老板,人,我舍不得送他,有本事叫他自己来拿。”说完食指一扣,子弹瞬间钉入掌心,穿透整条手臂,鲜血飞溅!!
“啊——!!”郑遥惨嚎。
没想到刘仁这么狠,陆追远也愣了。
刘仁松开郑遥,郑遥吓得屁滚尿流,赶紧拖着他那条残废的左手连滚带爬逃走了。
刘仁打开副驾车门,好笑地望着陆追远:“吓傻了?”
陆追远还愣着。
“走啊!”刘仁无奈催促,“你坐这儿等人来抓啊?!”
陆追远头皮发炸,赶紧跳下车!刘仁把枪收起,抓住陆追远的手,转身狂奔起来。
陆追远呼哧呼哧跑着,眼前只有刘仁宽阔高大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如此洒脱,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血腥暴力。在陆追远眼中,刘仁就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的每个眼神和举动依然不折不扣地带给他无限的安全感。
两人跑到一座大桥上的时候,刘仁缓缓停下,正午的阳光耀在两人身上,纯白明媚。
陆追远狂喘着问:“…为什么…你不…回酒店?你的弟兄不是都在酒店里吗?”
刘仁趴在栏杆上,冲陆追远一笑:“就是因为他们都在酒店里,所以我更不能回去。”
“那…”陆追远还没很明白,“现在怎么办?”
刘仁意外地没有抽烟,他望着桥下波澜壮阔的滔滔江河,眼神仿佛看透一切。
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摁亮,又摁灭,停了两秒,突然抬手将它猛地掷了出去!——手机在空中划过长长弧线,落入碎光粼粼的水面,溅起水花。
刘仁转身对着还在发愣的陆追远,微笑道:“追远,从我产生想对你好的念头开始,我就不想再当什么大哥了。”
陆追远惊讶地微微张开嘴。
“现在,我除了逃,没有第二条路。”刘仁认真地说,“你还愿意跟着我么,就算是亡命天涯?”
刘仁温柔恳切的语调,阳光中英俊的脸庞无不令陆追远心跳加速,他脸一黑:“废话!”
话音刚落,刘仁紧紧揽着陆追远的腰,深深地吻住了他。
两个人在阳光明媚的大桥上,定下了不离不弃的契约。
吻够了刘仁松开陆追远,捉住他的手往桥下走去。
手心贴合,温暖传递,陆追远脸红了一阵,突然嚷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送给那个变态!”
刘仁朝陆追远淡淡一笑,心有灵犀,天地生辉。
一阵风拂过,梧桐树叶子发出沙沙声响,路面斑驳光影晃动。
穆之定定地站在医院大门口,头发没绑,随风飘散。
自从梁凯叫他滚以后,他再没迈进过医院,只是站在大门口的梧桐树下,仰望着病区大楼的那一扇窗户出神,只可惜梁凯一次也没有将窗帘挽起。
今天梁凯出院,穆之站在外面生生等了一个小时,只字未语。
过了会儿,谢庭从医院里跑了出来,贴过来小声汇报:“梁老大一会儿就出来。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只是情绪低落,每天都一地烟头儿。”
穆之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对了,穆老大,”谢庭的凑过来,“刚才有人打给我说,梁老大已经调查到了你的身份。”
穆之没说话,他微微抬起头——轻风拂过面颊,恍惚间时间似乎停滞,鼻尖竟然嗅到一丝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香…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谢庭挠挠头。
穆之回过神,淡淡一笑:“没事。你在这等着,我先离开下。”说完就走了。
望着车子出了视野,谢庭还在发愣,他被刚才穆老大那个仿佛春暖花开的微笑给吓傻了。
墓园在阳光中安详寂静,大片绿荫和修建得整齐的草坪无不显示着墓碑主人的高贵身份。汉白玉石狮雕塑的后面黑色花岗岩上,梁天伦的笑靥慈祥温和,换谁也不会联想到他残忍暴力的一面,这个男人在经历了数次血雨腥风之后终于不甘心地躺在了这里。
啪,穆之点上烟吸了一口,蹲下身将烟竖立在碑前,烟雾袅袅中,老爷子的笑容变得模糊。
穆之眸中回忆流淌,他抿着唇,好似有话要说,又难以启齿。
他就这样蹲在那里静默了很久。
“对不起…”穆之垂下睫羽,阳光晒得他发梢发亮,“我无法再…保守秘密了。”
他仰起脸,眼底反射星碎阳光,略带一丝哀伤的笑意。他将手覆在墓碑上,轻叹一声:
“对不起…爸……”
咔哒,脑后一声松保险的声音。
穆之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无需转身,他便知晓来者何人。
“梁若铭。”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从背后传来。
穆之转过身,恰巧一阵狂风拂过,发丝散乱间穆之的微笑也变得疏离:“是,少爷。”
“不要喊我少爷!!”梁凯浑身颤抖,他的瞳仁与黑洞洞的枪口一样漆黑,承载着无数愤怒和伤痛,“你才是少爷。而我,只不过是梁天伦给你买的挡箭牌罢了!”
穆之沉默地盯着梁凯充斥怒火的双眸,他不是无话可说,是有太多的话堵在胸口,此刻却无法传达。
“你们两个合伙骗了我这么多年…”梁凯端着枪的双手微微颤抖,“你对我好…也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坐稳位置,好让那些报复全冲着我来!不是吗?!!”
穆之依旧沉默着,向前走了两步,定定地看着梁凯,长发随风拂动。
被怒火蒙蔽双眼的梁凯已然看不清穆之眸中的那份心疼,他拿枪指着穆之,怒气凛然。
穆之叹了口气,仿佛看透一切般释然一笑:“少爷,你动手吧。”说完便安静地站在原地,等梁凯开枪。
心脏抽搐,梁凯痛得无法呼吸。在得知穆之真实身份的那一秒,梁凯就崩溃了,他用病服裹住全身大大小小的伤疤,却堵不住心脏汩汩涌血的豁口,只能任凭那些留在身体中虚幻的温暖,透过紧攥的指尖逐渐流失,直至成为一具绝望的躯壳。
他擎着枪,望着阳光中带着淡淡微笑的男人,曾经给了他无数温暖和幸福,却用一个骗局令他的世界支离破碎的深爱之人,愤怒和痛苦如同藤蔓般困袭着他的心脏。
砰。
子弹飞过穆之耳旁,嵌入粗壮树干,飞起一阵青烟。
穆之依旧纹丝不动。
梁凯嘭地瘫坐在地,揪着额发:“…我做不到……”他咬着牙,泪珠一颗接一颗往外涌:“哥…我杀不了你……”
穆之赶紧走过去,半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梁凯,眉宇间满是心疼哀伤:“少爷…对不起。”
梁凯的泪水涌得更凶了,一种极度的抗拒窜了上来,他猛地推开穆之:“别碰我!!!”
穆之眼中划过伤痛:“少爷,别这样,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曾经的情话现在听来就像个笑话,说出来连穆之自己都皱眉。
“哈哈…”梁凯抹着泪痕,笑容绝望得令人心碎,“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梁凯从地上爬起来,把枪狠狠甩了出去,扭头就跑。
穆之盯着梁凯的背影,眼神哀伤。
当天梁凯就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刘仁和陆追远还没跑出市中心,就被姬忠强的人拦住了,鉴于鸡哥所吩咐的“不许出人命”,俩小弟都没敢动枪,被刘仁两三下撂倒,躺在地上直哼哼。
陆追远回头望了望地上的两人,快步跟上刘仁的步伐:“姬忠强要追我们到啥时候?”
“怎么,还没跑出老鼓街就打算放弃了?”刘仁问。
陆追远脸一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仁笑道:“依他的性格,至少要把我大卸八块儿了才能满意。”
陆追远挠挠头:“那我呢?”
刘仁瞟了眼陆追远:“你说呢。”
“哼,死也不要上那个变态的床。”陆追远脸色很不好。
两人进了火车售票站。
刘仁笑嘻嘻地问:“你想去哪里度蜜月?”
陆追远脸颊飞红:“…往南比较好,这会儿去北边八成要被冻死。”
“行。”刘仁凑到窗口去买票了。
陆追远无聊地看看列车时刻表,眼神向外面飘去,突然映入眼帘的两个身影令他脑袋发炸,不自觉躲了躲。
“怎么了?”刘仁觉察到陆追远的不自然。
陆追远望着他们消失在人群,才回答:“我看到杨大哥和袁白了。”
刘仁动作顿了下,把火车票塞入钱夹。
“你说…”陆追远表情有些沮丧,“他们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要离开?”
“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刘仁拍拍陆追远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晚上我们就乘火车走。”
陆追远嗯了一声。
呜——!
汽笛声隔着攒动的人群清晰传来,陆追远紧紧拉着刘仁的手,过了检票口。
昏黄通道中,刘仁衣服上的每一道褶皱都散发令人心安的味道,陆追远有些发怔——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刘仁,从不曾想几个月后会和这个男人海角天涯。
“想什么呢,快走。”刘仁扭头催促。
“哦哦。”陆追远随着刘仁手中的劲道,一跃上了月台天桥。
“发往Z城的XXX次列车马上就要出站了,请还未上车的旅客…”广播中机械的女声来回念叨了好几遍,陆追远都听腻了。他望着被镁光灯照得一片惨白的站台,有种虚幻的疏离感。
刘仁灌好热水,钻进包厢,把冒热气的保温杯搁在茶几上:“喝不?”
“不渴。”陆追远把视线转了回来,“咱运气真好,居然买到两个下铺。”
“淡季这趟车人少。”刘仁吹吹杯沿,浅抿了一小口。
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陆追远复又看向窗外。
刘仁抬起眼:“你在担心你爸?”
陆追远愣了一下,说:“我把钱都给他了,他应该能自己想办法生活。”
刘仁似乎早已明了陆追远的心思,没再多话。
车门关上后没多久,火车缓缓开动。
望着站台建筑在身后退去,黑色夜幕笼罩了窗外的世界,陆追远鼻头有些发酸。
突然滴的一声,陆追远掏出手机,一条新短信。
陆追远疑惑地按开:
「儿子 你留的钱我收到了 你以前不是总说想要摩托车吗 爸用这钱给你买了辆 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