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讲清楚之后,朱厚照深以为然,这家伙对啥都不太感兴趣,偏偏对这战争却有着浓厚的兴趣,上年柳乘风平定宁王叛乱的时候,朱厚照就有去江西随柳乘风一同平叛的心思,若不是先帝尚在,且又在病中,一时不能奈何,否则还不知会闹出什么。
刘瑾说到这里的时候,朱厚照满肚子都是对内阁的怨恨,和对即将到来的战事生出来的期待,在这种欲望和怨恨的夹杂之下,刘瑾抛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无能。
刘瑾直接告诉朱厚照,大臣们都认为他无能透顶,在暗中取笑。
朱厚照这火药桶终于被点燃起来,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同样也有理想,虽然这个理想和大臣们所期盼的不一样,可是在朱厚照心里,却一直引以为傲,这世上从来没有人承认自己是窝囊废,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尤其是朱厚照这样的年纪,他虽然对自己的父皇自叹不如,虽然崇拜远在廉州的楚王柳乘风,可是他同样在内心深处有自己的骄傲。
当他听到自己的臣子这般诽谤自己时,这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刘瑾已经猜透了朱厚照现在在想些什么,朱厚照现在很愤怒,愤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成功了,成功的引燃了朱厚照的怒火,与此同时,刘瑾还知道朱厚照还有一个心思,一种十分迫切,迫切得到别人认可的心思。
如何才能得到别人认可呢。
刘瑾心里冷笑,随即揭开了自己的底牌:“陛下,或许在政务上,陛下不如他们,可要是一旦两军交战,陛下定能叫天下人刮目相看。现在蒙古人已经递来了兴师问罪的国书……”
朱厚照的眼睛眯了起来,虽然刘瑾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朱厚照却全然不觉,而是毫不犹豫地道:“你继续说下去。”
刘瑾心中大定,道:“何不如趁此机会,与蒙古人做个了断?”
第九百一十三章:不死不休
紫禁城里出奇的平静,在这场风暴的旋窝的两个中心,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帝显然都没有任何的举动。
内阁的三位学士在觐见了太后之后,随即便出了宫来。而刘瑾则一直陪在朱厚照身边,也没有透出任何风声。
其实角斗的双方,都已经自觉得自己握住了胜券,现在要等的,就是结果的揭晓了。
张太后对于内阁三学士的状告,并没有对刘瑾的言行表现出太多的愤怒,这是肯定的,她当然也清楚,刘瑾虽然多有不堪,可是毕竟是为皇帝效命,张太后深知这其中的关节。
不过刘健等人也确实说动了她,不是因为他对刘瑾有什么成见,最重要的是,既然刘瑾已经闹到了皇帝与内阁势同水火,闹到蒙古人亦产生敌视的地步,那么牺牲掉一个刘瑾,对张太后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她并没有立即下懿旨,当日天色已经不早,刘瑾又只是个太监,要收拾他一纸诏书一个武士也就足够,所以张太后大大的安抚了刘健等人一番之后,打算一切等到明日再说。
次日清早百官入朝。
朝殿之中,胜利的曙光似乎已经遥遥在望,以至于刘健的心情格外的好,穿了簇新的朝服在众官员的拥簇下步入正殿,谢迁、刘大夏、马文升人等也是一个个面带得色,他们现在的心情,多半就像那困扰了数年久治不愈的花柳一下子被老军医治好一般,从身都心,都透着一股清爽和喜悦。
眼看辰时就要过去,皇上竟是还没有到,按道理,辰时三刻就该开讲了,这是先帝留下的规矩,不过朱厚照爱睡懒觉经常迟到大家也习以为常,不过心中难免有些腹诽,这皇帝若是没有对比倒也罢了,可是现在这皇帝和先帝一比,对百官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百官们很是纠结。
朝中唯一一个愁眉不展的便是李东阳。
李东阳伫立在自己的位置上,心里却总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身边的马文升见他这副姿态,忍不住凑上来低声道:“李公在想什么?”
李东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面带喜色的刘健,叹了口气道:“事情有些蹊跷。”
“蹊跷?”马文升一头雾水。
李东阳道:“按理说,这一次朝会是会取消的,可为何没有取消?”
马文升道:“今日的朝会不是定制吗?”
李东阳却是摇头,道:“皇上与刘瑾感情深厚,现在刘瑾眼看要获罪,皇上若是毫无招架之力,以他的性子,必定会生些闷气,破罐子破摔,所以老夫原本以为,这一次朝会会突然取消,可是皇上没有取消,这事情就古怪了。”
马文升先是愕然,显然对李东阳的这个理论很是不解,可是随即骤然明白了什么。
事有反常即为妖,朱厚照是个少年,而且是个顽劣的孩子,这是大家的看法,一个这样的孩子,一旦得知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将要被人裁决,应该会有什么反应?
以皇上的性子,定会发脾气,而小皇帝发脾气的最大手段,就是取消朝会。
可是朝会没有取消,这意味着什么?
李东阳所担心的,并非是皇上任性,皇上若是取消了朝会,反而证明皇上拿大家没有办法,可是这朝会依旧进行,事情就不太好说了。
经李东阳点拨,马文升自然明白了什么,可他随即只是自嘲笑笑:“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担心的,陛下难道为了一个刘瑾,和天下人做对吗?”
从本心上,马文升对刘瑾,甚至对皇帝都有一种轻视之心,一个阉人,一个孩子,难道还能闹出什么来?
李东阳心里叹了口气,也就没有再说了,多说无益,倒不如且看看皇上如何应对。
又过了一刻,朱厚照才姗姗来迟,跟在他后头的,显然是刘瑾。
刘瑾的出现,倒是让不少人份外眼红,到了这个份上,这刘瑾居然还敢出现,实在让大家没有想到。
便是刘健的脸色,也不禁微微有些变了。
朱厚照没事人一般坐在了御椅,抿嘴不语,刘健则是站在他的身边,躬身伺候。
“朝会可以开始了,诸位爱卿,开讲吧。”
朱厚照如平常一样,起了开场白。
刘健目光掠过了朱厚照一眼,原本今日的朝会,他是不想再说刘瑾的事的,反正太后那边已经打了招呼,只要太后的懿旨下来,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根本没有上去踩一个将死之人的必要。
可是现在刘瑾出现在这里,皇上又显示出对刘瑾重视的姿态,刘健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咳嗽一声,道:“陛下,今日议的,是蒙古之事,前几日,蒙古汗屡屡发来国书……”
“国书?”朱厚照还不等刘健把话说完,一改从前观政时的冷眼观看,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刘健地话道:“蒙古人咄咄逼人,那国书之中很是不客气,哼,当年它们还只是联合了漠南诸部的时候,对我大明极尽殷情,现在他们逐渐壮大,竟是出言不逊,现在他们大有一统蒙古的趋势,以朕看来,迟早要成为我大明心腹大患,蒙人无信无义,有豺狼之心,我大明天朝,绝不能对他们姑息。”
这一番自作主张的话,顿时引得满朝哗然。
刘健老脸通红,淡淡地道:“陛下,他们之所以在国书中出言不逊,实在是我大明有错在先,我大明一向与他们相安无事,平时他们的使节对我大明也甚是恭敬,可是我大明不念旧情,竟是擅自出兵,陛下,这已经是不宣而战了,是以蒙古汗庭才勃然大怒,所以微臣要求彻查这件事,其实这件事早已开始着手彻查,此事乃是游击将军刘先挑起,这刘先贪图鞑靼人的财货,擅自出兵,欺君罔上,是万死之罪。”
刘健在这里顿了顿,目光漫不经心地瞥了刘瑾一眼,继续道:“可是刘先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在既无旨意又无兵部军令甚至连蓟州巡抚的调令都没有的情况下,怎么敢轻易出兵?在这刘先的背后,一定有人为他撑腰,老臣知道,这刘先乃是西厂掌印太监刘瑾的兄弟,当年他不过是街上的一个泼皮无赖,正是仗着刘瑾,才一步步成为我大明的游击将军,此前兵部就对这个任命很是不满,可是刘瑾一意孤行,甚至威胁兵部,最后才不得已做了退让。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再说这刘瑾任用私人,平素又不知检点,屡屡收受财货,打着皇上的名义横行不法……”
刘瑾在旁听着刘健诉说出来的诸多罪状,脸色竟是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朱厚照,似乎在等待什么。
“刘爱卿,你说完了吗?”朱厚照突然又打断了刘健的话。
刘健目中掠过了一丝愤怒,显然他对今日皇上的反常举动有些不满,其实何止是他,这满朝文武的官员大多都面带了愠色。
刘健是三朝老臣,又是内阁首辅,皇上今日竟是一点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表现出来,怎么不教人寒心?
可是在这大臣中间,站在不起眼位置上的两个人此刻虽然都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可是那两对眼睛,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刘健,在他们的眼神之中,分明带着快感。
这两个人自是吏部侍郎焦芳和礼部侍郎张彩。
当他们看到刘瑾也一同入殿之中,二人便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今日开始,整个朝局将会发生重大的改变,他们被人排挤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轮到他们手握日月星辰、主掌乾坤了。
想必那刘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他这螳螂捕蝉的背后,竟还有两只麻雀虎视眈眈。
“既然刘爱卿说完了,是不是愿意听朕说几句?”
朱厚照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朱厚照继续道:“你说那什么游击将军刘先擅自出兵,这是欺君罔上?又说是刘瑾在背后怂恿,是吗?那么朕就告诉你,刘瑾确实是授意了刘先出兵,可是朕还要告诉你们,刘瑾是受了朕的授意!”
嗡嗡……
所有人都震惊了,朝中传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件事居然是朱厚照授意,无论朱厚照有没有授意,可是一旦这朱厚照把这件事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么这就意味着,刘先只是听命行事,他的所有罪行基础都荡然无存,而刘瑾的罪名也都站不住脚了。
“皇上……”
到了这个份上,刘健才真正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他可以找刘瑾麻烦,可以把罪名一股脑的推给刘家兄弟,可是一旦朱厚照把这件事揽下来,难道他还能把所有的罪名归罪于皇帝?
刘健愤怒了,勃然大怒,他感觉自己被耍了,而且耍他的人还是皇帝。
第九百一十四章:新时代
“皇上,大明与漠南蒙古素来无怨,两国相安无事,皇上可知道,今日你说的这些话……”
刘健的声音响彻整个朝殿,叫人震耳发聩。
朱厚照却也是争锋相对,不客气的打断道:“蒙古和我大明何来什么相安无事?自有了蒙古,就我大明的侵扰就从未间断,无论是北元还是鞑靼、瓦刺,哪一个不是我大明的敌人,漠南蒙古难道就不是我大明的敌人吗?他们之所以现在不与大明为敌,只是因为他们现在要攻打鞑靼,一旦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大明便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你们都是阁臣,是先帝选给朕的辅政大臣,难道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
朱厚照说的牛气哄哄,看上去也确实有道理。
可是满朝的官员却都是目瞪口呆,在他们看来,朱厚照的话有没有道理?那想必是有的,其实这些人都是人精,怎么会不知漠南蒙古诸部迟早要与大明为敌?可是有些事知道是知道,这满朝的文武谁都可以说,偏偏身为大命天子的朱厚照却是万万不能说的,这话一说,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况且就算要和漠南蒙古争锋相对,在完全没有战争准备的前提下就去挑衅对方,这不是胡闹吗?
刘健此时心里发苦,他想不到,事情的结局竟是这个样子,可是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台阶可下,除了据理力争之外别无他法。
刘健朗声道:“陛下慎言,陛下是一国之主,岂可说这样的话,这些话,莫非是刘瑾教陛下说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刘瑾身上,眼光锐利如刀,只恨不得将刘瑾生吞活剥。
刘瑾被刘健的眼神威慑,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在这天下能要他性命的人只有太后和皇上,刘健固然是首辅,自己可不怕他。
不过刘瑾眼睛一眨,却很快有了举动,他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随即跪在了朱厚照的脚下,哭诉道:“陛下,奴婢不过是个奴才,只求侍奉陛下就心满意足了,刘阁老的话却是字字诛心,奴婢……”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朱厚照方才说出那番话,刘健不敢指责朱厚照,毕竟他是大明天子,所以便将矛头指向刘瑾,这世上错的从来都不会是皇帝,错的永远都是太监和奸臣,就算皇上有错,那也是被奸人迷惑,在这一点上,刘健也是这么个心思。可是他哪里想到,自己指责刘瑾,刘瑾却是可怜兮兮的为自己申辩,却让朱厚照对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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