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各监的官员都已经满员,皇上也不可能撤销人家的官职而直接令他的心腹替补,所以这些随侍的太监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等待,只有等到别人老了,老的做不动了,又或者是谁运气不好犯了事,他们才有替补的可能,否则就只能一直等下去,天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现在刘瑾提出来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个办法自然管用,新增设一个内厂,里头就需要有提督太监要有掌印太监以及随堂太监若干,这不正好给了大家一个晋升之阶吗?
谷大用眼睛眯起来,对于增设内厂他是满心赞同的,问题是这主意是刘瑾提出的,而且刘瑾恩宠又是最高,在皇上的心目中地位也是最大,既是如此,那么西厂的掌印太监必定是刘瑾的了,自己站出来为他出力,最后得益最大的却是刘瑾,谷大用自然心怀不忿。
刘瑾也看出了谷大用的心思,心中冷笑连连,却是热络的道:“老谷,咱们这些人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本应同气连枝,虽说有时候你我有些口角,可毕竟你我还是共福祸的,你看看我这下场,今日他们打的是我,明日指不定就是你了。若是将来西厂真的得到皇上准许,杂家向你保证,掌印太监是谁不知道,可是这提督太监,保准少不了你,如何?你给个痛快的话,咱们都是没卵子的,可也不能屈居人下哪。”
刘瑾话说到这份上,谷大用也就眼红耳热了,嘿嘿一笑道:“刘公公说得不错,不能让人欺到头上,今日这板子打在刘公公身上,可是咱们这些人谁敢说没有痛在咱们心里,萧公公打的是刘公公,可打的也是咱们这些人的脸面。”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起来,说实在的,这些随侍太监们伺候了半辈子的人,还真不知道做官是什么滋味,现在有了机会,大家心里虽然在各自盘算到时自己能否钻入未来的西厂做个什么官儿,可是机会就在眼前,谁也不愿放过。
张永坐在一边,口里虽然也是叫好,可是心里却不太热衷,他心里知道,他在八个伴伴中人缘最少,再者又不突出,到时候就算能进西厂多半也不是什么显职,因此只是口头应付了几声。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的兴致都高昂了起来,刘瑾突然又道:“不过要建西厂,现在还早了些,得缓几日再说,诸位知道,这楚王现在就在宫中,有他在,咱们现在提出来,只怕会横生枝节。”
“这是为何?”张永不禁道。
刘瑾冷笑:“有什么为何不为何,楚王是什么出身,他是锦衣卫出来的,厂卫争了这么久,锦衣卫好不容易压了东厂一头,现在又出来个西厂,他柳乘风能不忌惮吗?皇上对他很是信任,若是他突然冒出来说些话,咱们这算盘就要落空了,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柳乘风先出了宫再说,他从宫中出来,咱们连夜便去请旨,只怕陛下点个头,金口一开,这事儿就定了,到时就算是楚王反对,皇上开了金口也不好改弦更张。”
谷大用听了纷纷点头,都觉得有理。
其实在座之人心里对这柳乘风多多少少都有些畏惧之心,对柳乘风有些忌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张永却是默默无语,满腹的心事。
这时高凤也跟着道:“刘公公说得对,其实说句实在话,楚王现在是权势无双,而且他对咱们这几个人一向轻视,当时在东宫的时候,他便对我们爱理不理,在陛下面前只把我们当奴婢使唤,刘公公我透个底个吧,今日你被打了,陛下龙颜大怒召那萧敬去问罪,您知道那柳乘风怎么说?他说萧公公做的对,这是为了陛下好,所以萧公公打了刘公公不但无罪,反而有功。瞧他是怎么说的,他平日去东宫的时候,咱们哪个见了他不是又赔笑又伺候,现在倒是落井下石了,亏得我当时在当值,正好听见了他这番话,否则咱们现在还不知他是个笑面虎呢。”
刘瑾肺都气炸了,道:“他真这么说。”
高凤赌咒道:“这还有假的吗?杂家便是骗谁也不敢拿这种事来糊弄刘公公,这事儿千真万确,若杂家说错了一个字便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刘瑾目露出凶光,脸色狰狞地笑道:“现在咱们惹不起他,可千万莫让他落在杂家手里,若是有朝一日……嘿嘿……张公公……你说是不是?”
刘瑾在冷笑之后,突然那凶人的目光落在了张永身上,一副试探的意思,柳乘风据说和张永的关系不错,所以刘瑾打算试一试张永和柳乘风之间的交情到底有多深。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的落在了张永身上,张永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但凡维护楚王一句,只怕立即就要被开除出随侍太监队伍了,将来绝没有人再理睬他,张永毫不犹豫地道:“是,刘公公说的有道理,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刘公公尚需稍稍忍耐。”
刘瑾这才满意点头,道:“杂家今夜是别想睡了,屁股还是火辣辣的痛,司礼监那些人真够狠的,这是要将杂家往死里整呢,话就说到这里,咱们早日做好准备,到时再依计行事。”
第八百六十九章:柳大富
先帝的葬礼没有按照他的遗愿,而是大肆的操办了一番,持服二十七日之后便是隆重的登基大典,所有人除掉了孝服,穿上了簇新的吉服入宫朝拜,可是谁也不曾想到,朱厚照出现时,虽然也穿着大红的吉服,珠冠玉带,可是在腰间还是缠了一条白纱布。
朱厚照这么做,自然是表示怀念先帝,可是大臣百官们见了,心里却都不满,登基是大日子,代表着喜庆,预示着一个新皇帝将主宰天下,可是皇上仍然持服,这就有点不吉的意思,这皇上擅作主张,连风声都不透露就是这般一意孤行,自然让人心中不满。
不过不管怎么说,整个登基大殿还算顺利,冗长的大典完毕之后,京师又恢复了原样,除了那邸报上太子成了皇上,皇上成了孝宗皇帝,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说是人走茶凉也好,说是人们善忘也罢,毕竟大多数人关注的只是自己近前的利益,关注的只是自己肉眼能看到的地方,至于什么皇上什么太子,什么先帝什么新皇帝,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遥远。
官员们急着在新的朝廷里寻找自己的定位,商贾们只要国策不变,就照样的忙活自己的生意,工匠们就更没什么可想的了,大多数人清早到天黑都在忙活,日夜不歇,虽然薪水比务农做佃户时高,也吃得饱了,可是这日复一日下来,哪个不是疲惫不堪,谁会管顾什么新皇帝。
最关注这件事的只怕只有读书人和乡绅了,毕竟他们是闲人,闲人们无所事事,总要看看报,关注一下时新的新闻,不过读书人和乡绅似乎对新皇帝不太看好,甚至已经有议论出来,说是当今皇上不及先帝。
这种宏观的预测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不过也没人去管,谁也没吃饱撑着。
不过这时候,内廷却是发生了悄然的改变,几个伴伴到了皇上面前痛陈厉害,哭哭啼啼的闹了一个时辰,朱厚照和父皇只有一个共通点,那便是心软,尤其是身边的人,八个伴伴一哭,朱厚照顿时便有些吃不消了,增设西厂的事就趁着满朝文武都在忙活的节骨眼上发出了旨意,这是中旨,不过也没坏规矩,按道理,内阁只是辅政,这辅政只是管着外朝的事务,西厂自然属于内廷,便是连银子都是由内库里拨发,所以等到中旨出来就算反对也已经迟了,刘瑾如愿以偿,身居西厂掌印太监要职,谷大用为提督太监,至于其他六个伴伴,自然也都充塞其中。
有了皇命,在午门以北的地方一个西厂的机构算是草草建了起来,随即便是四处招募番子,开始活动。
这一切都在东厂和锦衣卫的耳目下进行,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本来这个时候,柳乘风本当横插一杠子,其实在此之前,柳乘风就收到了张永的密报,不过显然有些迟了,还未等他拿主意,旨意一下,木已成舟。
不过对柳乘风来说,这件事似乎也没有管的必要,他当然清楚,无论增设不增设西厂,其实都是细枝末节的问题,就算阻止了西厂只要内阁那边仍然辅政,处处管着皇上,只要司礼监那边朝内阁靠拢,刘瑾等人在朱厚照面前恩宠不衰,那么没有西厂就会有内厂,这些人终归还是会成为内廷不可忽视的力量。
其实在别人看来,或许这是什么养虎为患的先兆,可是柳乘风的分析却很理智,皇上登基,身边没有亲信之人,在这种情况之下,就必须要有人去和内阁抗衡,而刘瑾这些人和皇上休戚相关,皇上自然也信任他们,增设西厂又何止是满足刘瑾等人的野心,其实又何尝不是满足皇上的需求。
原本在先帝的预想之中,刘瑾这些人的重任是托付在柳乘风身上的,柳乘风和皇上亲近,让锦衣卫与内阁抗衡,达到内廷和外朝的某种平衡,可是现在柳乘风封王,先帝这如意算盘也就打空,而皇上刚刚登基照旧被人管束,司礼监那边阳奉阴违,内阁那边说三道四,今日说皇上应当如何如何,明日告诉朱厚照又该如何如何,这个新皇帝在渐渐过了丧父之痛后,才渐渐醒悟,事情不能这么下去,他是天子,是皇上,岂能处处受制于人,于是乎,刘瑾这些人便渐渐的炙手可热起来。
原本的时候,内阁那边似乎也不急于把柳乘风赶走,西厂既然建了起来,在他们看来对柳乘风的妨碍也是不小,柳乘风或许会出来反对,内阁明摆着拉开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意思,可是柳乘风偏偏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恼羞成怒的内阁自然对柳乘风不报期望,紧接着,几个御使已经开始上书,说是柳乘风身为楚王,迟迟不肯就藩,有违礼制,现在封王的诏书已经颁布了两三个月,不能再拖延了,恳请皇上立即下旨命柳乘风就藩。
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份这样的诏书,紧接着,这样的诏书越来越多,皇上无动于衷,似乎一点也没有反应的样子,结果内阁更干脆,直接谒见张太后,俱陈此事,围绕着先祖定下来的规矩,天花乱坠一通,又说这是先帝遗愿,不可不遵,张太后这几日总是浑浑噩噩,可是听到先帝二字,终究还是做了妥协,随即一道懿旨颁出,宣柳乘风立即入宫觐见。
京师的楚王府里,上下已经开始忙碌,就藩是迟早的事,家眷们也都要带走,所以无论宫里什么时候同意柳家出京就藩,这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足,懿旨还未到的时候,柳乘风正在与府中的帐房说话,说实在的,这些年他知道自己赚了无数的钱,也知道这些银子是天文数字,无论是丽人坊,是聚宝楼是聚宝商行又或者是学而报,甚至还有廉州的藩地税收,都是极为可观的财富,这些财富大多数都是温晨曦在管,不过这也是名义,真正的具体细节,还是府中的帐房在计数,此外还有聚宝钱庄为他打理。
现在临到要搬家,柳乘风才突然关心起他的收入了,毕竟一家老小出远门,没银子可是不成,到时候去了那边花销的银子肯定多,自己心里得有个底。
柳乘风的所以岁入,除了平时的一笔开销,大多数都是直接存入聚宝钱庄的,这既给聚宝钱庄一笔丰厚的本金,以防出现挤兑的可能,同时也给柳乘风提供了便利,王爷要查账,帐房立即去与钱庄沟通一番,最后终于给出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说出来就足够让人咋舌,连柳乘风都大吃了一惊。
“王爷,若只算现银,现在王爷手头上的现银总计有一兆七千九百三十二万两……”
一兆七千九百万……
柳乘风目瞪口呆,这些年他只顾着拓展自己的生意,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积攒了这么多收入,不过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妥,现在单一个聚宝楼,每年的岁入就超过了四千万两银子,柳乘风每年的进账就有一千万上下,聚宝商行现在的岁入已有稳超聚宝楼的趋势,柳乘风占的股只比宫里的少一些,除此之外还有丽人坊,现在丽人坊已经开遍了大江南北,柳乘风在丽人坊里占得是大头,一年两三百万是稳打稳的,廉州的税赋这几年也是水涨船高,那就更不必说。
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开销,虽然说这些生意其实盈利最多的是宫里,可是宫里的开销毕竟也大,皇上要建学堂,要修路,修筑河堤,其实动用的都是内库的银子,而柳乘风的一家老小的开销虽然不小,可是毕竟有个极限,这笔养家费在柳乘风的收入里就是九牛一毛。
虽说随着商业的兴起,还有大量金银从世界许多地方流入大明朝,银价已经贬低了许多,从前一人有个一两银子便能轻松自在的养家,现在没有五六两银子都难以维持,地价更是飙升了十倍百倍,可是柳乘风这笔财富,仍然连他自己都大吃了一惊,这才短短几年功夫,自己的私房钱,似乎比之宫里的内库也不遑多让了,他朝帐房点点头,道:“你来账簿来本王看看。”
帐房连忙将簿子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