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冷笑道:“这个人倒是硬气,居然还知道自尽。”
李东栋微笑着摊手,道:“他自己犯了什么罪心里清楚,勾结宁王、图谋不轨,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进了咱们诏狱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所以倒不如死了干净。”
柳乘风心情大好,也不禁露出笑来,道:“且不说这个,把人提来审一审吧,我倒是想看看,此人到底在宁王那边是什么身份,需仔细查个清楚,最重要的是,是从他口里把那持着花名册的人揪出来。”
李东栋点点头,匆匆去了,过不多时,几个校尉便押着一个读书人进来,此人纶巾儒衫,面目清秀,不过这清秀的面目终究还是破了,在他的额头上显然有一块伤口,伤口红肿,看上去颇为骇人。
柳乘风一看便知道,这个人应当曾用头撞过硬物,想必是如那李东栋所说,他眼见锦衣卫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情急之下只得求死。
这书生被后头的校尉狠狠的一脚踹住了小腿,整个人便踉跄一下跪跌在地,想必是因为害怕的缘故,他的眼睛不敢去看柳乘风,哪里及得上江炳的硬气,以至于他的手瑟瑟作抖,显然在柳乘风面前,这个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
柳乘风威严地看着书生,淡淡道:“叫什么名字?”
这书生咽了咽涂抹,显然有些犹豫,最后咬咬牙,道:“学生姜涛。”
“也姓江,莫非那江炳还是你的亲戚?”柳乘风不由笑了起来,与身边的李东栋相互对视一眼。
姜涛忙道:“学生是王女姜。”
柳乘风也就不再多问,继续道:“你是哪里人士?”
姜涛知无不言:“南京人士。”
“可是又为何为宁王奔走?”
姜涛一下子犯踟躇了,良久才道:“学生在南京,虽然屡屡未中第,可是颇有些才名,蒙宁王青睐,叫人备了礼物来相请,学生当时没有生业,自然应允。”
柳乘风不禁笑了,道:“这么说,你还是清白人家了?倒像是你对宁王的事一点都不知情一样。”
第七百五十七章:难道是他
姜涛咬着牙关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脸色惨然的道:“学生只求一死。”
柳乘风不禁觉得好笑,这些个子人不知是不是幼稚,落到了锦衣卫手里还能喊出只求一死的话,须知在落到了锦衣卫手里,给你一个痛快都算是无比优待,想死,哪有这么容易,更何况是姜涛这种人。
柳乘风笑吟吟地看着姜涛,慢悠悠地道:“想死没这么简单,若是能老实答了本官的问题,本官或许给你一个痛快,可要是敢胡说八道……”柳乘风欧笑了,道:“本官的话嘛,虽然带着一点威胁,可是锦衣卫是什么衙门想必你也清楚,这锦衣卫里头的酷刑花样百出,若是一样样用在你身上,保准叫你生不如死,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你若是不答,我便叫人敲碎你一根骨头,明白了吗?”
柳乘风喝了口茶,眼看到姜涛已经面如死灰,才慢悠悠地问道:“你在宁王身边,身居何职。”
姜涛道:“我……我是王府的文书?”
“文书?”柳乘风一副不信的样子,宁王怎么会让一个文书来传递这么重要的消息,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这个人当真诓骗自己,又为什么不报其他的身份,反而说自己是文书呢?他淡淡道:“你一个文书,何德何能,能让宁王交付你这么大的事。”
姜涛犹豫了片刻,道:“因……因为宁王好丹青,学生恰好对丹青颇有几分造诣,因此颇受宁王信任,京师里的一些事,因为学生与宁王相处的时间多,因此多少也知道一些,宁王于是便派我来了。”
姜涛的回答可谓天衣无缝,宁王这样的老狐狸,对于自己在京师的棋子自然是绝不肯随意透露出一分半点的,也就是说,天下知道这件事,知道是哪些人的只怕全天下都超不过十个,而这些人大多都是宁王的心腹和骨干,在江西的身份一定不低,平时也定是为宁王东奔西走的重要人物,可是这些人都抽不开身呢?毕竟这些人的身份都太突出,比如那幕僚刘养正,现在厂卫哪个没有把他的底细摸透,只要他一出现在京师,定然会受到严密的监视。因此让这些宁王的骨干分子来京师是很不妥当的。
可是随便将这差事交给别人,宁王必然不放心,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有多一分泄漏的危险。而姜涛就成了一个极好的对象,这个人虽然只是掌管文书,只是个懦弱的读书人,可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既然如此,何不如托付给他?再者说了,将他派遣来京师,其实不过是和人联络而已,虽然会冒些风险,可是宁王那边并不知他在京师的几个重要棋子已经变节,所以对宁王来说,姜涛的这个差事其实很轻松。
柳乘风暂时将他的狐疑压下,继续问道:“宁王派你来京师,主要负责做什么?”
姜涛道:“来时刘先生曾嘱咐过,告诉我一些人的身份,随即令我去来京师寻他们,只要与他们说了暗语,他们自然会将京师里的最新消息告诉学生,学生便可以连夜出京回江西去。”
柳乘风冷冷道:“告诉了你哪些人的身份?”
姜涛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慌乱,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还是老实答了,道:“只告诉了两个人,一个东厂姓赵的档头,还有一个就是锦衣卫姓赵的千户,他说先去锦衣卫的那个千户那边瞧瞧,随即再去东厂那边再打听一下,若是两个人的消息对得上,就立即回江西去。”
柳乘风显得很是不满,姜涛如今报出的两个名字都已经变节,说了等于没说,柳乘风急需更多京师里与宁王相关的人物,可是若这姜涛所言不虚的话,人家所知道的就这两个,对柳乘风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柳乘风冷哼一声,道:“胡说八道,依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宁王既然委托你来京师,怎么只告诉你这两个人的身份?你可仔细着回话,否则……”柳乘风朝姜涛身后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那校尉点点头,旋即出去,过了一会儿便提着一个小锤子回来,晃在手里,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样子。
姜涛早已吓得差点要晕了过去,两眼翻了个白,连忙道:“学生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大人,刘先生来时就说了,这一次要查的就是厂卫里头的事,所以只需寻这二人联络即可,与其他人无关,所以……所以……”
柳乘风这才作罢,他心里清楚,姜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之所以选择姜涛,宁王也是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因此少不得留一个心眼,不可能告诉姜涛更多人的身份,而且正如姜涛所说,既然是调查厂卫最近的异常,自然还是寻厂卫里头的细作才是,告诉他其他人的身份没有任何意义。
柳乘风暂时压下这件事,随即道:“好,那么我再问你,你可知道,宁王在京师有个重要的人物?”
“重要的人物?”姜涛一头雾水,良久才咽了口口水,道:“学生没有听说过。”
柳乘风冷冷道:“是吗?你最好还是想清楚再回话。”
姜涛忙道:“学生……学生再想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姜涛便是再不谙世事也明白,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所谓的重要人物,若是自己不能说出点什么,只怕今日少不得受皮肉之苦了。姜涛跪倒在地,左思右想了良久,才突然道:“学生似乎想起一件事来。”
柳乘风眼睛微微一眯,道:“你继续说。”
姜涛咽了口涂抹,道:“有一次王爷寻我去作画,我正说着,突然刘先生突然进来,说是有事要谈,刘先生的脸色很是凝重,我当时瞧他的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所以我便故意默不作声,刘先生在王爷耳边密语了几句之后,宁王便看了学生一眼,却又不好对学生下逐客令,因此便对刘先生使了个眼色,随即二人便进了耳室里说话,学生则继续在厅中作画,隐隐听他们说什么此人掌握军马,又说牟什么什么……”
“牟什么什么?”柳乘风追问。
姜涛苦笑道:“也不知是牟还是茅,当时学生只是隔着墙听,听不甚清楚,只是大致知道这个人掌着兵,而且似乎和宁王关系匪浅,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而且似乎听他们的口吻,似乎这个人谁都想不到会和宁王关系密切的样子。学生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再多就当真是没有了。”
这些线索显然很重要,几乎是给了柳乘风一把钥匙,可是柳乘风的脸色很不好看,这天下掌兵的人不少,可是掌兵的重要人物却是不多,崇文尚武的时代,武人的权势压到了最低,就算是武官,想要调动军马那也是难上加难,更别说对宁王能有什么帮助了。
这样的人全天下只有这么几个,不过也不是没有,只是凤毛麟角而已,更重要的是,姜涛说这个人姓牟还是姓茅,总之在口音上,想必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姜涛说到这些的时候,一个人立即从柳乘风的脑海中冒了出来……牟斌!
是他吗?他掌着亲军衙门,按理说也是有些兵权的,可是柳乘风却难以置信,因为牟斌的性子他是最熟知的,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和宁王有关系?
可是那姜涛所说的话里头也有一句,说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会和宁王有关系,也就是说,这个人一定隐藏的极深,别人根本就想不到这个人会和宁王有关系,这么说来……
柳乘风眼睛眯了起来,心里想,若是这样,那么这个人是牟斌也未尝没有可能,那宁王最擅抓人的把柄,牟斌一步步从锦衣卫的中下层到如今这个地位,绝不可能是干净的,若是宁王抓住了像赵川一样的证据,牟斌在万般无奈之下难道就不会一时糊涂?
不过对这件事,柳乘风必须得有足够的证据,牟斌和他的私交匪浅,更重要的是他身为亲军都指挥使,又是刘健的人,一旦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动手,是要犯下很大政治风险的。
柳乘风斟酌了片刻,冷冷道:“来,将这姜涛拉下去,继续拷问。李先生……”柳乘风的目光落在李东栋身上。
李东栋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乘风冷酷地道:“打听一下,还有哪些人符合这个条件,立即把名单拟出来,要快。”
李东栋不敢怠慢,他知道,事情虽然有了眉目,可是对指挥使大人来说,事情似乎更加棘手了,尤其是牵涉到了牟斌,那么这件事便开始越来越复杂,毕竟牟斌是前任的指挥使,在锦衣卫内部影响还在,这个消息迟早要传出去,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可就不好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职责所在
北镇抚司有专门的文案局,隶属经历司之下,里头记录的自然是各方面的资料,一旦要用,则经过经历司开个条子,随即再分门别类寻出要查的东西来。
李东栋主掌着经历司,一声令下,数十个书吏就已经开始搜寻档案了,半个时辰不到,李东栋便拿着一沓文案到了柳乘风的值房,柳乘风喝着茶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心里清楚,现在问题涉及到了自己的上司,从感情上,柳乘风实在不相信这件事牟斌所为,可是柳乘风也深知,许多案子在未水落石出之前,单凭自己的臆想是绝不可能决定每个人的好坏的。
见李东栋进来,柳乘风背着手站起来,眼睛落在值房墙壁上,墙壁上是一个匾额,上书‘谨小慎微’四字,说来也是讽刺,嚣张跋扈的锦衣卫值房里挂着的是谨慎的匾额,这和那些有理没钱的衙门上头高悬‘明镜高悬’、和东厂的值房里挂着是岳王爷神像一样,都让人一头雾水。
这幅匾额之下,当年牟斌也曾在这里,他主掌锦衣卫十几年,而自己作为他的继承者,想不到终于要面对这个前辈了。
“怎么,事情查的怎么样?”
李东栋看着柳乘风的背影,觉得这个背影竟有几分苍凉,他连忙道:“大人,除了牟指挥使外,还有一人与反贼相符。”
“你说罢。”柳乘风并没有回到,面对着墙壁。
李东栋道:“山海关总兵姓毛,与那牟、茅姓也是同音,这个人叫毛同,是世袭的靖州侯,其祖先曾立下靖难之功,爵位已经承袭数代,在军中很有影响,甚至宣府那边,对他也颇为忌惮。”
“山海关!”柳乘风旋身,他的脸色显然有几分诧异。
山海关是大明朝通往辽东的重要关隘,在九边之中位置尤其重要,这是京师的北大门,是京师最重要的门户,山海关总兵这个位置也极为关键,一般情况,只有那些功臣之后才有机会成为这里的总兵,毕竟这些人家大业大,他们的家族地位本身就是与大明的社稷休戚与共的。
若是这里出了问题,那么就极为危险了,就算是这个毛同不能勾结部众谋反,提兵直抵京师城下,就算他与宁王勾结,又与鞑靼人暗通款曲,放鞑靼人入关,那么京师也就完全暴露在鞑靼人的铁骑之下。
这么说来……这个人完全可以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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