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每次都只能这样回答,事实上,真要让柳乘风教朱厚照学武功,柳乘风也是不会,现在拿了人家的手短,想把这家伙逐出门墙都没有借口,只好能拖延几日算几日,反正让这家伙读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总归对得起那一千斤腊肉的学费。
不过那拜师的六礼,也让柳乘风赚了个钵满盆满,他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出去,各家也都送了回礼来,有字画有瓷瓶有金银首饰有丝绸布匹,满打满算下来,折银居然赚了两千多两,更有意思的是那陈泓宇,送他十斤腊肉,总共也不过百文银子的东西,人家硬是回了一个上好的青花瓷瓶来,柳乘风颇知道一些识别古玩的技巧,只一看便知道这瓷瓶儿的价值在纹银三十两以上。
这一笔财富,可是朱厚照这徒儿给柳乘风赚来的,柳乘风决心对朱厚照好一些。所以有时候他闲来无事就会过问朱厚照的功课,也会叫他坐在一边闲聊。
“师父,那郭靖这么蠢,也能学到绝世武功?”
“南帝真是个呆子,好好的皇帝不做,偏偏要去做和尚。”
柳乘风和朱厚照的关系已是亲近了许多,听到朱厚照对他的‘故事’大发议论,不禁吹胡子瞪眼道:“你懂什么,并不是每个人都爱做皇帝的。”
朱厚照想了想,道:“这个倒是,就比如说我父……比如说当今皇上,日夜在宫里处理政务,看上去坐拥天下,拥有四海,可是头发都熬白了,真是可怜。”
柳乘风冷笑,很世故地道:“皇帝老子在宫里,你如何知道他是日理万机,还是在与三千佳丽周旋,卧醉在温柔乡里?”
柳乘风这句话有些大逆不道,不过毕竟这里没有外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对任何事都抱有一种怀疑态度,说出这番话倒也不觉得什么。
第五十九章:大事业
朱厚照听了柳乘风的话,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立即反驳道:“当今皇上只有皇后一人,哪里有什么醉卧三千美色?你不知道不要胡说。”
这是朱厚照第一次在柳乘风的面前顶撞,毕竟涉及到了自己的老爹,子不言父过。
柳乘风见他这样激动,便语重心长地道:“厚照啊,很多事你不明白,好吧,为师不和你争论,就算是皇帝日理万机吧。”
柳乘风越是不争,朱厚照的脸就涨得越红,什么叫就算,真是气死人了。
朱厚照道:“师父,这不是争不争的事,咱们总要说个明白,不能冤枉了好人,当今皇上是一等一的好皇帝,每日批阅奏书到深更半夜……”
柳乘风打起哈哈:“好了,就算为师的不是,我们不计较这个……”
朱厚照急了,大叫道:“师父,我说的话,你听不听。”
咦,这倒是奇了,世上还有师父听徒弟话的?这小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安份的好东西,看来是皮痒痒了,柳乘风已经摩拳擦掌了,决心教训教训他不可。
“厚照,师父要试一试你的功底,走,我们到外面去试一试拳脚。”
柳乘风努努嘴,语气很真挚,一点都看不出打击报复的迹象,心里想:“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一句果然是至理名言,先打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顶撞。”
朱厚照方才还是义愤填膺,听到柳乘风叫自己出去试一试身手,一肚子的怨气一扫而空,雀跃道:“好,我们这就去。”
朱厚照的性子就是这样,对一切拳脚的事物都带着浓厚的兴趣,想到又能见识到柳乘风的王八拳,眼睛不禁一亮,哪里知道柳乘风心中的险恶?
二人都是兴致勃勃地到了百户所外头的一块空地,各自脱了外衣,柳乘风这一次不等朱厚照先动手,大叫一声:“看师父王八拳第七式痛打落水狗。”整个人仗着身体强健,力气又大,一拳直捣过去。
“哎哟……”这一拳打中朱厚照的面门,朱厚照痛叫了一声,眼窝下头便出了一个拳印,这还是柳乘风留了气力的结果,却也让朱厚照吃不消,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趁着朱厚照还没有恢复过来,柳乘风又大叫:“看我王八拳第八式,抓奶龙爪手……”说时迟,那时快,柳乘风化拳为爪,直拍朱厚照的胸膛。
……
半柱香功夫下来,朱厚照已是鼻青脸肿,柳乘风洒脱地掸掸身上的灰尘,心里想:“痛快,难怪这么多人想开山门收徒弟门生,原来有了徒弟,还能治疗心理创伤,排解心中阴郁,揍了这家伙一顿,腰不酸、腿不疼,神清气爽、精神奕奕,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爽字。”
朱厚照捂着脸上的伤口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心里却想:“原来王八拳施展起来这么厉害,可怜我习武十几年,竟是连招架的本事都没有,师父就是师父,今日见了他的功力,以后要更加努力筑基,好好听师父的话,争取早日习得神功。”
“师父好功夫……”揍了一顿之后,朱厚照更加乖巧了,连师父两个字都叫得甜腻了几分,围着柳乘风团团转。
柳乘风负着手,道:“现在知道师父的厉害了吗?”
朱厚照重重点头道:“知道了。”
“那还废话什么?快去读书写字。”
“哦。”朱厚照挠挠头,为难地道:“师父,你教我背了论语,可是这论语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却是一点也不知道,那教我识字的书吏也是语焉不详。”
难得朱厚照居然有如此浓厚的求知欲望,柳乘风很是欣慰地点点头,可是刹那之间,柳乘风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不禁沉思起来。
读书……读书……如今天下升平,读书人不知有几千几万,平时都是借着夫子传授课业,可是这时候的夫子,柳乘风却是知道的,不是说水平不够,而是过于古板,像朱厚照这样的人学起来吃力得很。
倒不如……
柳乘风和国子监里的监生、博士们关系还不错,要是将他们的文章都登出来,再弄一些浅显些的经义、八股释义会怎么样?
想到这个,柳乘风立即来了兴致,这是一个极大的商机,靠着国子监,让监生和博士写一些文章,必然会引来无数读书人的趋之若鹜,这就像朝廷的邸报一样,当官的非看不可。那么自己难道不能弄一个读书人的邸报出来?
要办成这事,重点还是在国子监上,作为最高学府,能在里头授课讲学的博士都是当代大儒,能在里头读书的也都是各地的才子,若是他们能提供文章,这事情就好办多了。一定能让不少读书人趋之若鹜。
“师父……师父……你在想什么?”
柳乘风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了,不禁道:“师父在想做些小生意。”
“生意……”朱厚照道:“我也要做,我也要做。只是不知道师父要做什么生意?”朱厚照毕竟是少年心性,对任何新鲜事物都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再加上他对柳乘风有一种盲目的崇敬,但凡是柳乘风想做的事,他都觉得很是了不起。
柳乘风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和这小子说这个做什么?只是刚刚打了这小子一顿,现在又见他兴致勃勃,不好冷了他的心,柳乘风道:“为师要做的是读书人的生意,让读书人乖乖把银子送进我的口袋里。不过要做这笔生意却要慢慢地来,成本也是不小……”柳乘风见朱厚照听得认真,居然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柳乘成想做的就是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要吃这第一个螃蟹却也不容易,没有大笔的银子是想都别想的,一方面要让国子监的博士、监生做文章,就少不了润笔费,这读书人的邸报要在读书人中产生影响,还要让一些名士、大儒来捧场,柳乘风是想好了,自己的恩师王鳌是铁定被坑定了的,不过单一个王鳌还不够,还得有更多有影响的人,如此才能一炮打响。
除此之外,既是邸报,就要雇佣排版、印刷的工人,要做成这件事也不容易,毕竟这年头印刷不像后世那样轻易,这印刷的工人一定要技艺精湛才成,而且大量的印刷工具也都价值不菲。真要办下来,没有四五千两银子也别想做成。
“师父,卖字也能赚钱?”朱厚照虽然听得似懂非懂,对柳乘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柳乘风道:“怎么不能?读书人的钱最好骗……不,最好赚的。”
“可是师父你也是读书人,为什么每天总是琢磨着赚别人的钱?”朱厚照眨着清澈的眼睛好奇地问。
柳乘风恼羞成怒了,什么叫琢磨着赚别人的钱?这叫经济头脑好不好!他深吸口气,心里说:要冷静,要冷静。最后长吐一口气,道:“反正这事和你没关系,为师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朱厚照笑呵呵地道:“师父,我也要和你一起做生意。”
“嗯?你也要参股?”柳乘风来了点精神,这笔生意投入不小,风险还是有的,若是有人与自己承担风险,倒是不错的主意。况且他这弟子锦衣玉食、仆从如云,想必身家不小,把他拉入伙来,倒是可以承担风险。
柳乘风决定激一激他,露出一副对朱厚照不屑一顾的样子,道:“就你?你可知道,为师是做大事业的人,要投进去的银子跟流水似的,就算要参股,没有一千两银子也是不成的。”
朱厚照果然激动了,他要做的就是大事业,听了柳乘风的话,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攥着拳头道:“一千两银子而已,我出两千两,师父,我们一起做大事业。”
柳乘风对朱厚照不禁刮目相看,两千两白银对大多数豪门来说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得出,柳乘风之所以敢孤注一掷,那也是在能挪用百户所库银的前提之下,可是朱厚照却是想都不想便许诺出两千两银子,这徒弟的身家该有多少?
“好,做大事业……”柳乘风故意将大事业三个字说得很重。
第六十章:天子出宫
“夏汛就要到了,上一年大水淹了岳州、袁州几个府县,问题就是出在堤坝上,工部主事文章书奉钦命治水,不知现在有什么消息?往后有他的奏书,要立即呈报。”
“凤翔、汉中的蝗灾也不能轻视,朝廷该给的抚恤要给,灾粮调拨时不要延误,要严旨去申饬一下,告诫陕西巡抚,让他好好督办一下,若是出现有人贪渎,灾粮不能送至灾民手里,朕唯他是问。”
“镇守太监朱建是怎么回事,惹出这么大的民怨?到底是谁的过错要查清楚一些,让牟斌选调个人去查明吧。”
“咳咳……”弘治皇帝朱佑樘拼命咳嗽了几声,在宣政殿里随手翻阅着紧急送来的奏书,一面说话,身边站着几个提笔记录的太监,一丝不苟地将弘治皇帝的话记录下来。
朱佑樘剧烈咳嗽之后,身体显得更佝偻了几分,脸上因为剧烈咳嗽而胀得晕红,他放下一本奏书,皱起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同军中哗变?还是为了上次闹饷的事?内阁那边是怎么说的?”
一旦涉及到了哗变,就足以引起所有人的紧张了,也难怪这一份奏书用的是红本,朱佑樘垂眉看着奏书,握着奏本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荒唐,养兵千日用兵一日,这样的兵,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就可以哗变,真到用的时候,还怎么御外囊内?”朱佑樘深吸了口气,虽只是三旬,可是双鬓之间已经隐隐看到斑斑白发了。他阖着目,躺在檀木椅上,全神贯注地用指节敲打着身前的御案,思索着什么。
骤然间,朱佑樘双目一张,一道厉色掠过,随即道:“下条子给内阁,这件事这么办,先让大同那边弹压住兵变,该安抚的要安抚,可是也不能一味姑息,大同总兵要申饬,参与哗变的武官全部革职拿问,带头的让锦衣卫和会同镇守太监一起查办,抄斩吧……”
朱佑樘说话的时候,宣政殿里鸦雀无声,只有蘸墨和书写的沙沙声。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了,朱佑樘总算将最后一份奏书处置完毕,已是疲倦到了极点,他吁了口气,躺在椅上,随即有太监小心翼翼地递来参茶,捧着茶,朱佑樘恢复了几分精神,慢悠悠地道:“太子近来如何?”
对这太子,朱佑樘既是宠溺,又有些无奈,再加上他日理万机,哪里有机会管束?这朱佑樘现在最担心的,自然是这独子了,每隔三五日朱佑樘总是要过问一下的。
这宫里伺候的太监,哪个不畏惧皇后娘娘和太子的威势?自然是谁也不敢说太子的坏话,朱佑樘问起的时候,都是笑吟吟地道:“太子昨日清早还给皇后娘娘去问安了,又比从前懂事了许多。”
听了这些话,朱佑樘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慢悠悠地道:“好,好得很,孝为百善先,这是大节。”
“不过……”一个小太监微微一笑,缩在人群之中,眼中掠过一丝狡诈,道:“听说太子殿下又拜了一个师父。”
“师父……”朱佑樘皱起眉,为了太子的教育,朱佑樘点选了不知多少大儒去詹事府,现在朱厚照那小子又去拜师,八成又是向人学武艺去了。
为人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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