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想收拾谁,无论这人是百户是千户,是内城还是外城的千户所,只怕都吃不消。
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承认柳乘风的威信,在所有人心里,柳乘风才是锦衣卫中最强大的存在,虽无锦衣卫指挥使之名,却有指挥使之实。
所有半跪在地,胆战心惊,生怕此刻柳佥事生气,因此都一个个闻讯之后赶来,忙不迭地请罪。
柳乘风站在这儿,鹤立鸡群,眼睛瞥了他们一眼,脸色平淡,仿佛这样的场景本该就如此,一点儿也不觉得惶然,更没有觉得不适,他淡淡地道:“都起来吧,这件事,要彻查,各千户所都派出人手去,到底是谁动的手,都要详查到底。是了,周王府那边,或许能有眉目,从那儿查起吧。”
周王府……
不少人先是愕然,可是随即,似乎明白了柳乘风的一点儿意思。
第五百七十五章:收拾你
其实一般情况之下,柳乘风说是要彻查,大家各自寻找蛛丝马迹去查便是,锦衣卫嘛,捕风捉影本俱是他们最擅长的事。
可是柳佥事后头却补上了一句,要注意一下周王府那边。大家立即就明白了,本来这种暗示是没有必要的,可是柳佥事专门提了出来,这里头的玄机就不小了。
莫非柳佥事的意思是要把这事儿赖到周王府头上?
这可是亲王啊,一个不好,是要阴沟里翻船的。况且公爷说的也很是隐晦,若是敞开天窗说亮话,非要给这周王府泼脏水,大家倒也不是不敢,反正有柳佥事撑腰,谁怕谁?
偏偏柳佥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暗示,却是让人忍不住为难。
不过也有聪明的立即明白了柳乘风的意思,不管是不是往周王府泼脏水,至少这表面功夫却是要做足,柳佥事既然说要先从周王府入手,自然得从周王府入手。
其实也有人心里不禁在腹诽,这周王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柳乘风半个岳父,柳佥事怎么……
众人心里忐忑的腹诽了一番,而这时候,柳乘风已经搭上了朱朝堈的肩,下了城门楼子去了。
车厢里铺了绒毯,所以很是暖和,再加上车厢宽大,路面也很是平坦,所以朱朝堈趴在车窗上往外张望,柳乘风坐在里头也惬意地打了个哈欠,不禁打量起这小舅子了。
小舅子生得还算俊秀,只是神色总是带着几分畏畏缩缩,对柳乘风带着一种很深的戒备。
柳乘风不禁问:“京师好玩吗?”
朱朝堈点点头,又摇头。
柳乘风道:“既是好玩,为什么又点头又摇头?”
朱朝堈怯怯地道:“见了姐姐好玩,可是方才……方才……”
柳乘风心里明白,方才这小子确实是受了惊吓,一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少年撞到了这种事,换做是谁,只怕也心有余悸。
他莞尔一笑,道:“你不必怕,到了京师,有姐夫在,谁也伤不到你,你放心住下,想玩就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朱朝堈却是不可置否,露出了与少年人年轻不相称的老成,他沉默了片刻,道:“姐夫会打我吗?”
柳乘风不由一愣,随即哂然笑道:“我打你做什么?怎么,你父王和母妃会打你?”
朱朝堈沉默,点点头。
柳乘风随即笑了笑道:“你放心便是,来了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了。是了,这一次你入京只怕至少要住个一年半载,若是成日在这儿玩着也没什么意思,想不想做点事?”
柳乘风的心思其实也简单,这个世子太懦弱,打铁还要自身硬,想让别人不欺负,就得有不让人欺负的本钱,所以在他来之前,柳乘风就曾有过打算,想好好磨砺一下这小舅子,不管怎么说,柳乘风的亲眷不多,这小舅子总得费费心思。
朱朝堈却是摇头,道:“我……我什么都做不好,父王说,我不会读书……又……”
柳乘风却是正色道:“你能做好,只是你父王不给你机会而已,现在我便给你机会,从明个儿起,我将你交给太子了,你陪在太子身边,乖乖听他的话,你放心,他会照顾你,太子每日都会去新军那边操演,你也随着去。”柳乘风拍了拍他的肩,觉得这家伙的皮肉特别不扎实,严肃地继续道:“别人瞧你不起,你自己要瞧得起自己才是。”
朱朝堈毕竟是少年心性,此时表现得既有些紧张,可是内心深处未免不会有几分期待,他点点头,道:“好,我去试试。”
柳乘风确实算是机关算尽了,至少在朱朝堈的安排上费了不少的心思,朱朝堈之所以在周王府弄到这个地步,首先就是没有依靠的问题,母妃死了,来了个后娘,后娘视他为眼中钉,父王对他又是不喜欢。这种情况下只能寻找外援,也好在他姐姐朱月洛如今成了公主,总算是有了个外援,只是这个外援还不够可靠,毕竟天高皇帝远,一个在京师,一个是在开封,鞭长莫及。
所以柳乘风的心思就是,定要找个腰杆更硬的,给予这朱朝堈最直接的支持,这个人也只有太子了。
朱厚照和朱朝堈年纪相仿,都是少年,朱厚照这个人胆子特别的大,什么事儿都敢做,而朱朝堈性子懦弱,跟着这太子,至少能改变一些,若是二人能有些友谊,那就更好不过,至少周王无论如何也得掂量一下太子的威力,这可是未来的皇帝,是未来君临天下的储君。
而朱厚照厮混在新军之中,也可以好好磨砺一下这朱朝堈的性子和身体,可谓有百益而无一害,不过话又说回来,柳乘风此时心里也在琢磨是不是该敲打一下周王了。
无论这事儿是不是周王做的,柳乘风也要周王知道,他这女婿不是纸糊的,想玩任何花招都是休想。
柳乘风的脸色变得深沉起来,袭击朱朝堈的事不但要查清楚,而且他还打算拿着这事儿做点儿文章,他慢慢倚靠在车厢的厢壁上,双目幽邃,神色肃然,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朱朝堈带着几分畏惧的神色看着他,柳乘风不禁笑道:“看我做什么?”
朱朝堈道:“看姐夫的样子,像是想杀人一样。”
“是吗?”柳乘风笑了,道:“很凶是不是?”
朱朝堈点头。
柳乘风道:“这个世上,永远只有欺负人的人和被人欺负的人这两种,想要不被人欺负,就得凶起来,杀人?你杀过没有?你若是学会了杀人,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罢了,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明白。”
柳乘风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点儿教唆的嫌疑,教一个半大的孩子杀人,这……
终于回到了公府,柳乘风带着朱朝堈进去,倒也没有和他再说什么,让他去寻朱月洛玩儿去了,自己去洗浴一番,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此时天色黑了下来,夜里的温度很低,柳乘风有些困顿,去朱月洛和温晨曦那边说了几句话,说了自己的安排,便去睡了。
朱月洛对柳乘风的安排倒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她心里清楚柳乘风的用意是什么,若是当真能结交上太子,朱朝堈至少可以在周王府有了一席之地,若是再磨砺一番,却也不必怕什么。
※※※
京师里头,却已经开始鸡飞狗跳了,柳佥事的小舅子居然被人袭击,这还是好玩的?整个京师的各大千户所纷纷出动了人手,也足见柳乘风在锦衣卫中的重要,一队队的校尉,直接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以搜寻乱党的名义搅得到处不得安生。
不过不少千户所把最重要的人手都已经布置到了周王府那边,周王府并非一点儿势利都没有的,几乎每个藩王在京师里头也都有些产业安插了一些人手,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图谋,其实纯粹就是让一些人在京师关注一下朝廷的举动,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让他们及时知晓,不至于蒙在鼓里。
这周王也是如此,只是他的这些人手和产业,一般人虽然不知道,可是厂卫却摸得一清二楚,事实上厂卫一直都对这些人表示着足够的距离,同时又需要隔三岔五盯住他们一举一动,可是今个儿,周王在京师的一处别院却是被锦衣卫们一脚踹开了。
“什……什么人……放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门房真是惊呆了,他在这里当了一辈子的差事,也没见过有人敢来这里撒野的,黑灯瞎火的被一群高举着火把的人破门而入,直接冲入这别院里头,这些人未免也太嚣张了。
为首的一个锦衣卫千户冷笑一声,随即打量这门房一眼,一耳刮子直接扇了过去。
“找的就是这里,现在本官怀疑这里藏匿着乱党,来人,给我仔细地搜!”
一声令下,数十个校尉便冲了进去,只留下这门房在这儿大声叫唤里头的人。
整个别院搜查了一遍之后,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锦衣卫们也是干脆,很快便如潮水一般地退了出去。
别院里头直到子夜都亮着灯,在厅堂里,一个主事模样的人眯着眼儿,坐在桌边上,目光之中随着烛火跳跃,他慢吞吞地朝身边的一个小厮道:“要快,立即报知周王,就说京师里头出乱子了,有人想趁机来搅事,来势汹汹,只怕另有所图。”
“还有,世子爷今个儿到了京师,可是途中遭人刺杀,想必这事儿和这些锦衣卫有关。无论如何请王爷立即决断,这些锦衣卫绝不会轻易罢休。”
第五百七十六章:多管齐下
开封府衙门里头。
一份急报送到了知府的案头上,这是一份很奇怪的奏报,里头的内容也有意思。
这是内阁递来的,不算是正式的公文,可是里头所谈的,却是正儿八经的事儿。
这位知府大人也算是清贵之身,中的是二甲进士,在翰林那边曾做过庶吉士,不过后来却外放了出来,一放就是个开封知府,虽然与内阁绝缘了,可是将来做个封疆大吏却也资历足够。
在朝廷里呆过的人当然知道,内阁递的条子比内阁送出来的公文可不一样,公文这东西只是官面上的东西,可以阳奉阴违,至多,也就是响应个号召而已,公文里说要劝农了,衙门这边做个样子也就过去了。可是内阁的条子不一样,这说明在内阁里头,至少有个大学士正在关注某事,若是不乖乖地去把事儿做了,可是有苦头吃的。
偏偏这条子让人觉得有些不同,条子里的内容其实也简单——丈量土地。
朝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清丈土地,这是朝廷赋税的最主要依据,当然不能怠慢,一个府里有多少田地,就得缴纳多少粮赋,这是朝廷从前维持运转的最大根本,所以清丈土地几乎是每个地方衙门必须要做的事儿。
当然,这里头肯定会有猫腻,因此上头会派出按察或巡检使,督促清丈土地的事宜。
可是偏偏,内阁的条子是里是让开封府专门清丈土地,这里头就意味深长了。
上头下了条子,就有他们的用意,可是他们的用意是什么,还得揣摩揣摩了。
这开封府虽然也算是上等的州府,可是并不起眼,内阁偏偏要盯到这里,这就意味着,开封府有一些和别处不一样的东西,引起了内阁的注意。
这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呢?
开封府知府呆坐在案牍之后,琢磨了一个时辰,才渐渐有了点儿眉目,唯一不同的,就是开封府里有个藩王,周王就藩在开封。
若是继续往深里想,这知府便忍不住冷汗直流了,假设……假设内阁当真的目的是周王,那么突然提出要清丈土地,而且以私笺的方式来下达这个命令,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内阁并不在乎清丈开封府的土地,在乎的是周王的土地。
每个藩王在自己的封地里都有王庄,有的田庄多,有的田庄少,不过朝廷一向是有定制的,总不能让整个藩地的百姓都去做你的佃户,所以这王庄子有个上限,再多,就没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各大王府们,可不会满足朝廷划定的上限,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的田多,侵吞土地本就是藩王们最热衷的事,而这些,地方官知道,朝廷其实也知道,内阁的学士,各部的部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一般也无人去管这闲事。
毕竟人家是天潢贵胄,是宗室,身份清贵无比。你若是去追究他们,谁知道会不会惹来一身骚。
可是现在,瞧着内阁那边的意思,这内阁里头似乎对周王不太满意,是想清查一下周王府的田庄了。
这开封知府此时琢磨了出来,不禁是冷汗淋漓,周王是亲王,这可不好得罪,可是话又说回来,他的前程可没有捏在周王手里头,而是在内阁的手里,人家勾勾手指头,他这锦绣的前程就算是完了。
左思右想之下,这知府已有了决断,随即叫了个差役来,吩咐道:“明日起,开始清丈土地,其他的事暂时都放一放,尤其是周王那些田庄,要查清楚,周王府那边有多少土地,要一五一十的造册,不得疏忽。”
“这件事就让……”这知府沉吟了良久,似乎是对别人都不太放心,最后肃然道:“